焦尾桐

第7章


  想起了她的遭际,萧继容不觉沉默了。
  抱琴便趁势道:“小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谁不羡慕萧家这样的好家境?”
  “好家境么?”萧继容苦笑了下,却已不觉坐了下来,“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却看它似牢笼。”
  “越似牢笼,硬撞便越出不去。”萧继容看着她的丫鬟,看她沉着的说道:“慢慢来,说不定还能有取得钥匙的一天。”
  萧继容听懂了她的意思,犹豫道:“家里人会肯吗?”
  “自古以来,待一方出息了,另一方随即破除门第之见,成全好姻缘,也并不是没有的事。”抱琴自己说着,却也觉得心虚。
  萧继容的眼里却慢慢腾起团火来,嘴里却仍道:“那要等到何时?只怕我已被闷死。”
  “闷死也总还有些希望。”她自觉说重,便顿了顿,“小姐还年轻呢。”
  萧继容沉默了会儿,似在思索她的话,终于道:“抱琴,你知道吗?你说话越来越像一个人。”
  “噶?”
  萧继容看着她:“我大哥。”
  抱琴默然。
  当晚,萧继容便喝下了第一口参汤。 
/
第六章
  三小姐的事至此终于平静了下来,过了半月,见她已然恢复了往常气色,萧继宁也就松了口,解了折栀院的封禁,但抱琴知道他必还是暗中派人盯梢的。所幸萧继容倒也真似听了抱琴的话,软等好过硬碰,也不再干什么出格的事了。如此,萧家上下总算放下了一颗心,齐力操办起了二公子的婚事。
  其实这已不是萧继安第一次娶亲,在此之前,他已有了多房姬妾,但这一次才算他的明媒正娶,而那新娘子娘家据说也是大有来头,家里乃是江南绸缎业的一方霸主,两家结亲更多了结盟之意,因此婚礼分外不能马虎。
  萧家下人虽多,但到婚礼那日却仍觉得人手不够,见萧继容那边已然安定了,便连抱琴也叫了来帮忙。
  穿梭在一片红海之中,只觉洋洋喜气扑面而来,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萧翁也拄了杖出来亲自观看验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好似一匹大红的锦缎,绣满花团锦簇,俗到极,却又艳到极。抱琴匆匆走着,手里抱了个花瓶,羊脂白玉的,四周全部景物都能映在上面,但她却只看到大团大团的红,像是玉面上的红泪,却又像是浓艳的鲜血。
  耳听得不远处有人正窃窃私语:“你瞧她那样子,失魂落魄的,自以为欲拒还迎便能栓牢了二公子的心,谁知道人家早就将她给忘了。”
  “人算不如天算,当初让她做小她不肯,现在有了新奶奶,只怕她连小都捞不着!”
  “不过一个贱丫头,怎配得上公子爷!”
  抱琴面无表情,只是走得更快,却不料迎面撞上一人,她一惊,手上的瓶子差点落地,幸好那人及时接住。
  那人将花瓶还她。
  她忙称谢,低头行礼,眼中映出不变的一袭蓝衫,但也大约是为了婚礼的缘故,换成了绸缎材料,有风来时,袍脚便掀得更轻,也更高。
  “你并不是会在意的人。”他开口道,显是听到了人言。
  她低眉看着瓶上蓝影染上,红影弥散,道:“大公子怎知?”
  “还是你自己说过的:富贵百年不比贫贱一夕。”
  她觉得那瓶上红蓝颜色氤氲成一片,苦笑:“难为公子还记得。可是世上之人有谁不是追求荣华的蝇苟之辈?”
  “你竟也是如此作想?”他微愕。
  她的目光移向他泛着亮光的华丽绸袍,道:“倒也不尽然,抱琴自己只是时常想念儿时情景。”终于抬了眼望他,望他抑郁无华却毕竟贵气天成的脸,一时心坠:“抱琴原本也是好人家。”
  他的眼底刹那光影变幻,她瞧见了,却又疑心不过是堂内明灭的烛光,正在这时,却听身后有人道:“三小姐?”
  她忙转过身去,果见萧继容走来,也是一身明艳喜气的颜色,却衬得她的脸色更加如玉似雪,她对萧继宁道:“大哥,在跟抱琴说话啊。”
  抱琴脸一红,萧继宁也脸色微变,说道:“小妹,你怎来了?”
  “爹让我也来看看,怕我被人关死了。”
  萧继宁不觉又凝了眉,却道:“也好。”
  正尴尬时,只见堂外一家丁飞奔来报:“大公子,不好了!有人袭击咱府的迎亲队伍!”
  三人都是神色一变,只听萧继宁问:“有多少人?”
  “约莫几十,武功都是不弱!”
  “那二公子呢?”
  “二公子正带着家人全力护持着花轿,边打边退!”
  萧继宁拧眉思索片刻,抱琴望他,只觉一股煞气已从那皱痕之处漫溢而出,如同怒涛溃堤,无可遮挡,他道:“我去看看!”说着,便飞身而出,转瞬无踪。
  抱琴还未回过神来,却见萧继容已走上了前来,眼望着远处不知何处虚无缥缈地,忽然道:“萧家要出大事了。”
  抱琴大惊的看着她,却见萧家的三小姐竟在这时,露出了笑容。
  不过片刻,萧翁也已接报,萧家众家人也被派出救援,余下的人便都聚拢到正厅中。
  此时距离萧继宁赴援不过一刻工夫,厅中众人都已觉得漫长煎熬恍若隔世,正焦急时,只见一家丁满身是汗,连滚带爬的奔进屋来。
  萧翁禁不住从红木椅中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可是公子们的消息?”
  “不!不是,老爷!”那家丁拼命摇头,“是……是外头有……有大队人马,正朝府里杀来!俱是武林高手,见人就杀,锐不可挡,已到了外门了!”
  萧翁花白胡子一抖:“可知道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但,但为首一人身后树着面黑旗,上面绘着一红日!”
  “朔日教?!”萧翁跌坐在椅里。
  萧家留守人马果然挡不住敌方大部精锐,不多时,待抱琴被萧继容拉了跟着跑出之时,双方战场已然移至大门之内。
  二人藏身高阁檐下影中,望向下面重重院落,只见廊间屋下喜庆红装还未撤下,却都已被鲜血染得更艳,更兼正午烈日灼烧,刺眼火红竟欲腾然生烟。
  “抱琴,你说,萧家会不会就此完结?”萧继容忽然问。
  抱琴心中一凛:“不!断不会的!”
  萧继容望她一眼,她的眼神让抱琴更加惊心,只见她又转过了头去,看着下面:“抱琴,你看,下面红得是不是很像火?”
  “小姐?”抱琴猛然明白了她的心思,死死的抓住她,“小姐,这不是什么火,这是人的血,这是为了保护这里而流的人的血!你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家!”
  萧继容被她吼得一愣,随即回过了神来,凄然一笑:“说得好!”说着便挣脱了抱琴的手:“可我用不着你提醒!”
  抱琴这才发现萧继容不知何时手上竟一直抓着剑,而她已提剑飞纵了出去。
  下面的喊杀声更响了起来。
  抱琴想也未想便要跟去,但是苦于没有轻功,只得拾级而下,等她跑下楼、再奔出去不过是片刻工夫,萧继容已与萧家众人退至二门之前。
  萧继容作攻右突,看来是想退入门内,但敌人步步进逼,粘住不放。她仗着剑招花巧,施展轻功,边打边退,眼看已到了门口,却大约又怕敌人趁机深入,只得和家人们堵在二门口,又是一阵拼杀。
  双方皆是奋勇力搏,不计代价,血流渐已成河,地下伏尸已是难辨服色。但萧家毕竟人少,萧继容武功也是太弱,眼看着敌人如潮涌至,身边战友却是逐渐稀少,胜败似已是瞬间之事。
  萧继容打着打着,手已经软了,眼见对方一刀斩来,她勉力举剑相格,却哪知对方竟是虚招,那刀劈至一半,忽然刀锋一转,便向她腰间斜斜砍来,她忙一缩身,急速后掠,柳枝桐叶在她身边一一掠过,她却觉得身后那青瓦粉墙正离她越来越远,反是那黑旗红日沉沉压来。恍惚间,那刀风似已袭上了她的身体。
  正在这时,眼前忽然一花,一团剑影如乱花拂面,紧接着,一道白虹有如电破长空,“哧”的一声,喷涌而出的是那持刀人的血。
  敌方的猛烈攻击倏忽一滞,喘息时,她看清了面前的人:“大哥?!”
  萧继宁点点头,对她说:“快退!”说着,便猛的将她托起,她一借力,便顺势滑入了门内,萧家其余人见此,也跟着纷纷退到了门里。
  敌人也蜂拥而至,萧继宁清啸一声,手中长剑精光暴涨,挟风裹电,排山倒海般刺出,直扑敌人阵中层层护卫的为首黑旗。
  黑旗下人影未动,只有罩面黑纱随风轻摆,萧继宁叫了声“好”,剑在半空,招式一变,竟然是白虹脱手,直飞出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萧继宁已然借此反力,飘然回纵,轻飘飘的落回了二门之内。
  与此同时,忽听有人一声呼叫:“不好!少主,快低头!”就在那罩面人下意识的一低头之际,只听得疾风破空,千矢万箭如雨袭来,疾劲敏锐无可阻挡,转眼之间,二门之外已是尸横一地。
  萧继宁一剑得手,成功发动机关,只听得外面箭石雷动,惨呼声起,心知还可暂时抵挡一阵,便领着众人向大厅退去,一路上还要不断发号施令:“萧原、萧渡,你们守在两旁紫藤架边,待敌人攻入二门,便砍断架上最粗之藤,然后迅速撤走!”“石痕、石超,这里属你们两个武功最高,你们接应二萧,引敌人进屋,然后你们从四面窗户同时破出,阵法自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