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过

老大爷激动地拉着他的手一直道谢，他微笑作答。
  他虽然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但还没有到大街上拉病人的程度，刚刚完全是一念间，两位老人家之间涌动的爱意，携手夕阳的幸福与满足，深深触动了他。当时他的脑子里就闪现出年老的他与小米手拉手散步的样子，这一瞬间，焦躁的内心沉静下来。既然认定了此生非她莫属，何妨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
  慕思源知道小米现在应该在与柳部长他们商讨发布会报道的具体细节，本来就是他给她找的事儿，他完全可以把她揪出来。但是，算了，小丫头说要好好想想，就给她时间想想吧，他有这个度量，嗯，不超过两天。
  慕思源掏出手机，给小米发了条短信。“我明天上午有个重要的手术，希望下午能见到你。”
  过了片刻，小米回了条：“明天下午六点，宾馆旁边星巴克。”
  慕思源忍不住勾唇一笑，小丫头。
  不到五点，慕思源就推掉了一些琐事，离开了医院。与小米不是头一次见面，不知为何，他却有些惶惶，仿佛初次赴约的毛头小伙。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正统的装束，想了想小米年轻飞扬的脸庞，决定回家换身衣服去。
  路上，慕思源拐去超市买了点东西。然后才回家，从衣柜里取出小米以前买给他的一件短袖V领T恤，浅浅的黄色，他一直觉得太嫩了，一次也没穿过，这次就穿它吧。怕路上堵车，小米等他又发脾气，紧赶慢赶地往约会地点赶去。下班高峰，赛的是车技，幸好他在这方面是高手。到了星巴克，看看表还有10分钟，小米还未到，慕思源松了口气，找了张角落上的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小米就进了门。慕思源一看她，黑色短裤，白色小背心，戴着棒球帽，背着大包包，青春飞扬。
  小米过来，显然看到了他穿的T恤，眼睛亮闪闪的，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带了笑意。
  不错，第一步，胜利。
  慕思源接过她的包包和帽子放下，自己去排队买咖啡，这个时间人不太多，前面几对都是年轻的情侣，相互偎依着点这个那个。慕思源回首，远处的小米正翘首望他，专注又紧张的神色，叫他忍不住展颜。小米见他看到了自己，赶紧板了脸，缩回了身子。
  慕思源点好咖啡，又帮小米要了提拉米苏。端回座位上，小米故意不看他。他也不急，微微一笑，仔细地帮她加糖加奶。他记得她的口味，不能太甜，也不能太苦。
  小米转头看到他的动作，不禁有些发呆。他本来长得就帅，只是平时都很严肃，俊颜平板，眼神锐利，很容易叫人忘记他是个年轻的美男。而现在，他收敛了那种沉峻，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温和优雅，甚至带些闲闲的懒散，漂亮的长眼微微斜睨的时候，简直有点勾魂摄魄。
  慕思源瞟了眼出神的小米，眼神闪了闪，唇角微勾。很好，第二步，胜利。
  “小米，你试试看怎么样？”慕思源把调好的咖啡推到小米面前，含笑说。
  “啊？哦。”小米回过神，脸腾地有些发烧。这家伙，那晚那么疯狂，现在又这么优雅，叫她的小心肝一直扑通扑通乱跳。想到这儿，又有点生气，他这样风骚，怪不得被女人缠！
  还好，她知道他的本性，不然真被他给勾引了去。小米正襟危坐，从包里翻出采访笔记本，清了下喉咙，礼貌地问：“慕先生，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这下轮到慕思源发愣。刚才不是都挺顺利吗？现在这是演的哪一出？
  他决定不动声色，看看小丫头玩什么花样，抬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小米拿出录音笔，问了句“可以吗？”
  慕思源点点头，看这架势，小丫头要采访他，可是他不记得这回的报道有采访他的计划啊。
  “请问慕先生……”
  “打断一下，能不能不要叫我慕先生。”慕思源听着她刻意疏远的声音，说不出的别扭，赶紧叫停。
  “啊？哦，好吧，请问……唉，真是，算了，慕思源，你到A市的时候多大？”安小米干脆省掉假惺惺的客气，单刀直入。
  “我告诉过你。”
  安小米白了他一眼，“好好回答。”
  慕思源无奈，只得答道：“16岁。”
  “那时隋云多大？”
  啊，原来是想问隋云的事。慕思源忍笑，正经答道：“9岁。”
  “她那时就喜欢你？”小米的声音提高了。如果从9岁开始，那这么多年，这样的爱慕能够消灭掉吗？
  “没有。她小时候很任性，而我当时也很气盛。我们相处得并不很融洽，不过也没什么大冲突，我紧接着就进了军校，能见到她的时候不多。”慕思源小心地回答，看到小米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高兴。他没有骗她，幼年时的隋云确实不怎么喜欢他，经常挑他的刺儿。至于她什么时候转变了，他却没有留心。
  “用一个词形容你和隋云的关系。”其实绕了半天，小米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他对她的态度。
  “兄妹。异姓的。”慕思源暗笑。
  “她也这么想？”
  嗯，这个问题有点棘手，慕思源想了想，答道：“小米，我和隋云不管怎么说，算是一起长大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爱粘我，这几年，一些熟悉的长辈就爱把我们往一起凑，她身体不好，伯父伯母也想让我照顾她，这些虽然都未说出口，但我隐约也是知道的。以前，我虽然不喜欢，但也没觉得无法忍受……”
  “什么？你还想跟她……”小米叫起来。
  慕思源赶紧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你听我把话说完。自从认识你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想要的生活是这个样子，原来爱……我自然不会再答应他们。但是，隋伯伯一直没有跟我明说，我总不能跑到人家面前，说我不会娶你们的女儿，请另觅贤婿吧。我只是没想到隋云会突然病发，而且情况很严重。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来，我半夜出去，就是那次，我也有责任，我心里很难受，隋伯伯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想伤害他最心爱的女儿。所以我想等隋云手术顺利做完后，再跟他们说清楚。”
  “我明白了，你不想伤害她，所以就伤害我。”小米幽幽地说。
  慕思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确实，他伤害了她，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这都是事实。默了片刻，他才说：“其实，我最不想伤害的是你。我了解隋云，如果让她知道你，我怕……”
  “所以你才对我忽冷忽热的？”小米更气了，说了半天，她一直以为的浪漫情缘，原来是不敢见光的地下恋情。
  “对不起。”
  小米瞪他一眼，“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多痛苦？我这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眼泪，都是你害的！”
  慕思源起身绕过桌子，坐到小米身边，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也不好过。你不知道，你跟我说结束时，我有多生气。我为能跟你在一起，一直小心计算着，你却轻飘飘地跟我说结束，当时我恨不得掐死你。”
  “你还敢说我？谁让你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有这么复杂？我只是被你忽冷忽热，动不动就失踪搞得痛苦不堪。我那次来，以为你骗了我，我……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想起那次在飞机上的绝望，小米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想把你卷进来。”慕思源紧紧抱住她，不断轻吻她的发际、额头，不住地道歉。
  小米将眼泪往他身上蹭了蹭，吸了吸鼻子，道：“慕思源，其实这中间我最恨的是你太自以为是，如果你早早跟我说，我难道不会理解你？我没有与你分担的资格？我虽然没有你成熟世故，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我难道不配你告诉我你的想法？”
  “对不起。白痴的那个人是我。我在别的方面虽然一直成绩优秀，但从来没有修习过爱情这门课，难免有点小家子气，你看在我这么老了才开始初恋的份上，原谅我吧。”慕思源半蹲在沙发前，仰头看着小米。幸好这里是个角落，旁的人注意不到，不然他还真拉不下脸来这样做。
  小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故意沉默不语，直到他的脸上显出惶急的神色，才扬扬眉道：“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敢骗我——唔……”
  威胁的话没有说出口，慕思源一把搂过她的脖颈，拉下她的头来，封住了伶牙利齿的小嘴巴。这次，她没有挣扎。
  呼，慕思源松口气。第三步，胜利。
  再甜蜜下
  慕思源牵着小米的手，走出星巴克。“饿不饿？吃意大利面，好吗？”他低头问她。
  “嗯，好。”小米心不在焉。虽然解开了纠结大半年的疙瘩，但是并不意味着前途光明。只要一思及隋云，小米就觉得不安。她完全能体会出隋家对于慕思源的意义，也了解慕思源的为人，也因此，她不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天平上，会一直站在偏重的那一边。好吧，就算她是重要的，但是有句话叫世事难料，有隋云的存在，她与他之间就不再那么简单。
  慕思源将小米拉到身前，抬手敲了她额头一记，佯怒道：“专心点儿！敢敷衍我？”他何尝不知道小米心里的不安。小米是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女子，他以前不愿她知道，就是不想她患得患失，把一切交给他就好了。他这十多年，都是踩着一座座山头，一步步走过来的，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