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过

  很偶尔的，他会想，假如当初没有遇到小米，他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努力去想，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像。
  “我很好，思源。最近觉得有点累，请了年假，现在正在阳朔呢，这里真美，很适合发呆，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漂流。啊，我现在不能漂流，我还是老老实实坐着看风景吧。对了，我刚看了张艺谋的《印象——刘三姐》，拍得不错，主要是景美……”小米轻快地说，轻快地有点急促，连慕思源的低呼仿佛都没有听到。
  “小米，你去阳朔了？一个人？什么时候去的？”慕思源提高了声音。
  “啊？就是前天来的。在杂志上看到介绍阳朔的文，吹呼的那么好，突然就决定来看看了。”小米低笑了一下，“实践证明，没有瞎吹。”
  慕思源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小米，你心情不好？这段日子……难为你了。你去散散心也好，不过，一个人不要到处去，找个可靠的导游，危险的地方不能去，知道吗？心情好了，就赶紧回来，好不好？”
  “嗯，好。”小米轻声答应。
  挂断电话，小米走在灯火辉煌的西街上，身边是来来往往的游人，两旁一家挨一家的酒吧里是纸醉金迷的气息，她一个人走在异乡的街头，觉得是那样孤独，酸楚忍不住还是浮上心头。
  明天，就是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她不敢呆在D市等待他的选择，独自跑到遥远的大西南，以为离得远，就可以当作时间还长吗？真是自欺欺人啊。
  不论跑得多远，最后的结局都会到来。
  他是会选她，还是选他们？
  说实话，她曾经很肯定，但是经过一个月的煎熬，她发现自己不再那么肯定。因为她真的不知道，爱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到底有多重。可以重到让他不顾前程，甘愿事业受阻，宁愿辜负恩情吗？
  她不知道。她说过会成全他的愿望，不论他选什么，都成全他。但是一想到也许要离开，她就觉得痛楚难抑。
  离开慕思源，她还是完整的安小米吗？
  小米迷迷糊糊地走进一家酒吧，点了一杯杰克丹尼。淡淡的酒香刚触唇，突然腹中似乎一动，小米一下子怔住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如果他选她，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如果他选天平的那一边，她不知道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是什么模样。
  眼泪唰的流下。在深夜异乡的陌生酒吧里，小米放任自己，静静地肆无忌惮地流泪。
  一个美丽的女子，独自在哭。这情景颇有诱惑力。酒吧里的男男女女频频看来，几个期待邂逅一夜情的男人开始搭讪。小米睁开迷朦的双眼，纸醉金迷中没有她在等的那个人，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匆匆起身离开。
  以为会睡不着，却终于在泪水中睡去。
  一觉醒来，阳光普照，蒸发了夜晚的泪水，给人以新的希望和力量。
  小米看着明亮的阳光下，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不知怎么，心里豁然开朗，苦苦地等待只会将她变成一个怨妇。她不想变成怨妇，她要主宰自己的生活。她当然希望慕思源来她的生活里，然而他要不来，她也不会在原地等他了。
  不仅是他在选择，她也在选择。如果想等的人等不来，那么该放下的也只能放下了。
  小米坐在街边咖啡店的外廊下，看着各式各样的游人，感受着阳光一点一点在身上移动的声音，安静的，慵懒的，从午后等到日暮。
  最后一丝霞光隐入青山绿水后，慕思源的电话打来了，“小米……”他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尽的歉意、无奈，“再给我几日，隋云这几天情绪很不稳……”
  “思源，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我正坐在街头看风景。阳朔的美，叫人的心灵纯净归一，而五月是我最喜欢的时节，我还会再来的。”小米打断他的话，轻声说。
  “等以后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慕思源没再说烦恼的事，轻柔的声音低低说着，仿佛贴在小米的耳边呢喃。他贴在她的耳边哑声叫她的名字，这样的情景此后也许只能在梦里拥有了。
  “好的。”小米微笑应着，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她轻轻擦去，柔声说：“思源，你别着急，这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好的，这毕竟不是商业谈判，你来我往把利害摆清楚，我很明白的，所以，不会逼你，你不要太为难。”
  “小米……”不知为何，慕思源听到她的话，喉头蓦地一哽，所有的矛盾挣扎、心痛无奈全都化解在她的柔声细语里。人生一世得爱人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小米，不会太久，等我。”
  小米没应声，只是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在话筒处，虽然轻，慕思源却听到了，心尖一颤，良久想要回吻时，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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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你真的决定辞职？一定要这样吗？留下不行吗？”清雅拉着小米，连声问道。
  小米将她的手握住，笑道：“大雅姐，你舍不得我？也不知是谁老是在我耳边念叨，说我从出生到上大学全在这个城市，都快变成D城村姑了，不如趁年轻多出去走走，至少开阔下眼界，别到老也是村姑。这是谁说的？”
  “那不是……”清雅挠挠头，“那时你还小啊，现在都老大不小的了，还带着个宝贝，不适合到处走啦。”
  “正因为带着个宝贝，我才不能呆在这里啊。”小米轻快地说。
  清雅叹了口气，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小米的性子，清烈又倔强，却并不盲目，她决定的事，定是思来想去的结果。她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
  “你还是决定留下孩子？”清雅转到实质问题上。
  小米点头，一手轻轻抚在腹部，这段时间，每次夜深人静时，她静静地感受着一个小生命在她身体内那种神奇的变化，虽然现在还谈不上什么变化，但是她知道，她的内心变化了，变得更坚强，更独立。
  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假如她的生命中不能拥有深爱的男人，那么拥有他和她的孩子，是她最大的安慰。这让她在以后的旅程中，不再是孤单一人。
  “就这样离开？一点都不告诉姓慕的？一个人消失？你确定这种方式是最好的？”清雅还是不放心，说到底，她是太过于关心了。所谓关心则乱，理论和现实毕竟不是一回事。
  “清雅姐，我不是一个人消失哦，还有我的宝贝。”小米眨了眨眼。
  清雅挫败，“好吧，带球跑更恐怖。你就这样放弃了？也许再争取一下，再……等等……”
  “呵呵，清雅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啰哩叭嗦的？难道你不知道三十六招有一招叫以退为进？永远呆在原地等待有什么意思？那样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小米拍了拍清雅的肩，笑得自信又狡猾。
  “你这不还是逼人家嘛，小狐狸。”清雅大笑，“姓慕的会全球追杀你的。”
  “如果他追得到的话，当然任凭处罚。”小米的笑容微微凝了下，如果他追不到，或者，根本不来追，那么……那么余生她就跟宝贝一起度过好了，有什么了不起。
  “唉，你这个主意，真不知是好是坏，我还真没法做评价。不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也是，该好好虐虐姓慕的了，我忍他很久了，这次不虐得他头破血流不算完！对了，小米，你可不许半路心软啊，要玩就玩彻底的，叫他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一辈子翻不了身！”清雅握紧拳头，恨恨地说。
  小米被她逗笑。也只有清雅这个活宝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她何尝不知她的痛楚和无奈，但她别的不说，只给她鼓励，这样的朋友，真叫她舍不得离开。
  远离是福
  小米迅速地办完了辞职手续。主任和总编虽有挽留，但一听她要趁年轻出去深造，就没再继续劝说，只说了一通勉励的祝福。
  小米没有惊动太多人，本来她在杂志社就不是一个左右逢缘的人，现在也没必要一一去告别。因着不想留下什么痕迹，她可以说是一夜间消失，东西搬光了，手机也换了，除了清雅知道内情，别的同事都以为她是出国去了。
  比较困难的是小米的父母那里。突然辞职要离开D市，爸爸妈妈一开始怎么也不同意。后来小米不得不说，她与慕思源已经分手，不想待在这里回忆往事，徒留伤感。
  爸妈对于小米和慕思源分手似乎都松了口气，虽然这个女婿不错，很符合他们的择婿要求，但是如果小米决定不在一起，他们还是很支持的。毕竟心里有点儿疙瘩。
  看起来女儿真的很伤心，做父母的当然心疼，她说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就随她去吧。爸妈那关好歹通过。
  没几日，小米就收拾了行囊，离开了D市。走时只有清雅去机场送她。一向大大咧咧的清雅，此时却红了眼圈，抱着小米说：“远走他乡，不应该是你要受的罪。”
  小米也难过，但她尽力做出笑脸，“没有该受的罪，只有选择的路。别为我难过，大雅姐，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嗯，好样的，小米，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联系我。”
  “我会的。我爸妈那里，你不要跟他们说我怀孕的事儿，不然他们不会同意。还有，慕……”
  “我知道，姓慕的如果来找你，我不会告诉他一丝一毫的，这个家伙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他。”清雅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