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过

  清雅暗自撇嘴，如果他自己不想明白，她就是告诉了他小米在哪里又有什么用？他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因此她狠下心，摇头：“我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慕思源静静地看了她一瞬，点了点头。将礼物递给她，“你是小米的朋友，她经常跟我提起你，我希望有这个荣幸，也能成为你的朋友。祝你和先生婚姻幸福，白头到老。”
  杜清雅道了谢，请他入席。慕思源摇了摇头，告辞离开。没有小米的婚礼现场，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杜清雅度蜜月回来，发现自己真凭空多了一个朋友。慕思源时不时地打电话来问候几句，有时会跟她聊聊天，清雅本就是个随性的人，一来二去的，竟然也慢慢熟悉起来。后来他过来D市做手术时，会找时间请她出去吃个饭。他再没提小米的下落，只是像一个老朋友一样，体贴周到又恰如其分的与清雅和李俊夫妻相处，甚至有时会跟李俊相约去打一场网球。
  他不应该是个忙到昏天黑地的人吗？以前跟小米在一起时，她就知道，慕思源是个工作狂人，怎么现在这么有闲情逸致？
  一次，杜清雅忍不住问他，他想了想，微笑道：“人不到一定的年龄，没有经历过一些事，大概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突然间想明白了而已。”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清雅明知故问。
  慕思源看了她一眼，明知她知道，仍然回答：“我想要找回丢失的……爱侣。”
  他用了爱侣这个词，不知为何，清雅一下子想到了那首著名的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只影向谁去？每次清雅看到慕思源寂寞的来回，心里总在想这句诗。她当然希望两个失伴的相思鸟能早日相遇，无奈答应了小米，绝不能泄露半分。想了想，她笑道：“你找你的爱人，把时间磨在这里算什么？”不要忽略了身边啊，光往这里跑有什么用？
  慕思源眼波一闪，笑了笑，没说话。
  这只狐狸，恐怕是算准了与其盲目地到处乱跑，不如盯紧我这里吧？清雅郁闷，这样下去，早晚叫他给突破防线。
  清雅咬了咬牙，狠心避过他隐带期盼的目光。
  慕思源叹了口气。杜清雅不肯帮他，绝不是她不希望他与小米相见，唯一的解释就是小米不肯原谅他。
  胸口闷得发堵，慕思源起身，出了咖啡屋。前面不远处就是海边，他快速地跑下挡浪堤，沿着沙滩一口气跑出很远。这冬日海风的味道他记得，曾经有一次，他对小米思念如狂，从西安回A市途中，愣是拐道来D市，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她的手机关机，他在焦急与暴躁中苦苦等了几个小时，一见到她就把她拉来这里，狠狠地吻她。
  他还记得她红唇的味道，记得她柔软的身躯嵌在自己怀里的感觉，他记得许多两人相处的画面，过去只道是寻常，如今却变成了可忆不可及的追思，每一刻都折磨着他的心脏。
  小米，到底要如何，你才肯原谅我？
  慕思源站在沙滩上，久久地望着大海，像是小米就在远方缥缈的云雾间。
  清雅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慕思源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大海，北风吹卷着海浪，天地间一片凝重，他的侧脸如此忧郁。
  清雅从包里抓出相机，按下快门。
  后来，她把这张照片，发到了小米的QQ上。她希望，小米能看到他的痛苦，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此时的小米，在盛睿的帮助下，已经在A市安顿下来。A市很大，她住的地方与慕思源相隔很远，只要她不走远，两人基本没有相遇的可能。
  她现在除了吃，就是睡，也会在闲着无事时整理一些旅行笔记，以笔名发表在各种杂志上，算是为单调的孕期生活找点乐趣。
  收到清雅的照片时，她刚写完关于阳朔的文章。当初自己走在西街上那样酸楚寂寞的心情，突然间从记忆里跳了出来，让她日渐平静的心又忍不住涩涩的。
  然后又看了慕思源的照片。他瘦了很多，站在那片熟悉的海滩上，眼神那么忧伤，嘴唇紧抿，似乎在抵挡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小米把照片一点点放大，手指轻抚过熟悉到灵魂的剑眉，星目，鼻梁，薄唇，梦里无数次纠缠住她的人儿，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他们那么相爱，却又彼此折磨，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米将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失声痛哭。
  连着几天，小米心神不宁，见他，不见他，这两种念头一来一回地在她心里拉锯，让她矛盾不堪。
  “小米，怎么了？没胃口？”盛睿眼看着小米把一条鱼戳成了鱼肉酱，忍不住出声询问。这几天她都不太对劲，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上个周他陪她去产前检查，大夫还说胎儿一切正常，还有三个周就到预产期了，他心里有点紧张，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她突然临产，特意请了月嫂提前来照顾她，自己也是有空就往这里跑。
  “啊？”小米抬头，对上盛睿担忧的目光，回了他一个笑容：“没事。上次你说的宝宝户口的事儿，怎么样了？”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包在我身上。”
  “那你拿我的护口本和身份证，就是办这事儿？”
  “说实话吗？我拿你的身份证和护口本，其实是偷偷去登记了，现在你的身份是盛太太，怎么样？”
  “什么？”小米吓了一跳，整个人呆了。
  “你那什么表情啊，做盛太太有这么可怕吗？喂，女人，你伤了人家的心啦。”盛睿捧着心，挤眉弄眼地说。
  小米才反映过来，又被盛睿这小子耍了。这些日子为了逗她开心，他真是讲笑话，说相声，什么本事都用上了，也幸亏他是律师，嘴皮子厉害，经常逗得她笑得前仰后合。
  可是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小米挟了一筷子豆腐到他碗里，没好气地说：“吃你的饭吧。”
  盛睿把豆腐扒里嘴里，侧头对着小米的大肚子说：“宝贝干女儿，你妈欺负你干爸爸，你出来后一定替我报仇啊。”
  喷。有这样没出息的干爸爸吗？小米终于被他逗笑。
  盛睿见她笑开，也跟着笑了。
  笑过后，他对她说：“其实宝宝更想出生时，有亲爸爸在身边吧，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
无价之宝
  “小米，这一期的杂志有没有收到？”清雅在QQ上与小米聊天。
  “还没有。”
  “收到赶紧看下，有慕思源的专访。”
  “？他很少接受采访啊。”小米奇怪。
  “呵呵，这次是他主动要求的，我把上次传给你的照片给他看，他要求做期专访。我问他原因，他说突然想起来，弄丢了一个人，怎么都找不到的话，是不是如果他站在显眼的地方，她就会看到，会来找他？”
  “……”
  “小米，我这次一定要说两句。不论你是决定跟他在一起，中间忍受那么多的痛苦，还是决定要离开他，仍然忍受分离的痛苦，我都没说过什么，一直坚决支持你的决定。因为我觉得有很多事，别人无法深刻体会到当事人的心情，最有决定权的人就是你自己。
  “慕思源这段日子改变了很多，以前我总认为他是一个太过强势的人，对爱情和女人看得太淡，把名利前程看得过重。但是自从你走后，我与他接触多了，我才发现，也许并不是这样，只是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很难表露出自己的内心，展现给人的就是这样坚硬冷情的外表。他也跟我说过，有些事不经历也许永远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我冷眼旁观，这段日子，他大概是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明白了自己的内心，知道什么是不能失去的。所以，现在的他，跟以前的他，不一样了。以前他总叫你受伤，现在我相信，他会知道如何呵护你，呵护爱情。你不要再逃避了，现在需要勇敢，不要因为过去曾经对爱情失望过，就再也不敢相信爱情。爱情是不会叫人失望的，只要你爱对了人。而我觉得，你是有眼光的。”
  小米对着电脑上清雅飞快敲来的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不知如何反应。清雅是个理智的人，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很细心，而且说实话，对于爱情和男人，比她有经验得多。但是她很少对她的这段恋爱发表什么意见，通常都是听她倾诉，然后帮她排解苦闷而已。这次是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看法。小米不能否认，她的话引起了她内心的激荡。这几日，对于慕思源的思念，一直折磨着她。但她就是没有拿出勇气去找他。到底是清雅明白她，知道她是因为失望而胆怯，怕痛苦会一再的重复。
  “小米？”清雅在那边心急地催促。
  “谢谢你，大雅姐。我会好好想一想的。我向你保证，不再当逃兵。”
  “哈哈，这就对了！有什么了不起嘛，心里不痛快更要冲到他面前去，九阴白骨爪，追命连环掌，不打得他求饶绝不罢休。一个人走开，独自生闷气，有什么没出息哦。”清雅笑她。
  “呵呵。”小米被她逗笑。是哦，躲起来有什么用，又不是当真可以忘记他重新开始，真是自欺欺人啊。
  小米站起来，拿了外套去楼下，信箱里没有杂志。她等不及，到街口的书报亭去买了一本。封面上，赫然正是慕思源在海边的那张照片，配了两个大字：盼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