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蛇蝎为心

一百七十九章 姑姑


    墨暖摇摇头,垂下眼帘:“芊儿成了寡妇,阿隽遇刺,谷昭歌难产,遗腹子面部有损……”她的心撕心裂肺的疼,她抬眼看向自己往日的知己:“焉知不是我罪孽太深的缘故?”
    宋怀予在内室听到墨暖这样说,他心一揪,知道墨暖从未放下当年之事。
    他本正替宋樟收拾着细软,听见墨暖的声音,他竟不知该不该走出去了。
    只听见墨暖又道:“我和宋怀予,都对你不住。”
    漫长的沉默后,宋樟淡淡道:“若说对不住,终究是我爹先害了宋怀予的爹娘。如今不过是因果报应。”
    宋樟别过头去,不看墨暖:“只是你,早该告诉我你与宋怀予的过往。”
    墨暖心中酸涩,想起宋樟过往真挚的情意,歉疚难当:“我当你是知己,只是我……”
    “只是她自己心中无法释然,便不知如何开口。”宋怀予从内室走出来,打断墨暖的话,朝着宋樟深深作揖:“我和她,并非刻意相瞒。但宋樟,我们从未曾想过利用你或是伤害你。就连我们自己,都是这场风云中的受害者。”
    墨暖没想到他也在,怔怔地瞧着宋怀予,随即又偏过头去。
    宋樟默然,他回过身去,用力给包袱打着结,缓缓开口:“一切尘埃落定,你二人也可圆满了。”
    墨暖语塞,复而又看向宋怀予,这一眼,却发觉彼此的心境早就隔了千山万水,再不复从前。墨暖垂下眼帘:“我与墨家,恩恩怨怨,再难理清究竟谁欠谁,谁负谁。”
    她看向宋怀予,那一眼,便知晓彼此的心意:“蹉跎了这么多年,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彼此身上又背了这么多业障,何以圆满?”
    宋怀予默然,心中悲切,却无法反驳。他偏过头去,看向宋樟:“你何时回来?”
    宋樟讶异:“你二人也是上一辈孽债的受害者,如今桩桩项项解开,竟无打算破镜重圆?”
    墨暖沉默不语,宋怀予缓缓开口:“宋兄可能与我,与墨暖,破镜重圆,回到当年初见时?”
    宋樟语塞,他低下头,将包袱背起,想要问二人日后的打算,话到嘴边,却觉得何以过问。只抱拳告辞,扬长而去。
    第五非明早就在府外候着,墨暖和宋怀予看着第五非明去给宋樟送行,他二人站在宋府门外,墨暖上前,吱呀一声将这曾经门庭若市的宋府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像是结束了一个时代。
    长街上第五非明和宋樟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残血夕阳里。墨暖和宋怀予静静地站立在台阶上,二人之间是漫长的沉默。
    “其实你可以回高丽,回到你亲生父亲身边。”先开口的,依然是宋怀予。
    夏风拂过,吹的墨暖发髻上的步摇珠翠摇动,墨暖淡淡的:“也许以后会去看他吧。孩子还小,总要等他大一些。”
    宋怀予心知墨暖的想法,她从小到大都在为墨家而活。如今墨隽意外横死,是她心中绝无法释然的事,即便是今日,她也无法放弃这个从小守护的墨家。
    “你无法原谅你自己么。”宋怀予问道。
    墨暖眼眶一酸:“阿隽是我弟弟,我不该跟他吵架。这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宋怀予默了一默,“当时你难以接受现状,也不会做的比当时更好了。”
    夕阳逐渐西下,落日余晖,墨暖和宋怀予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
    他二人谁都没有开口,只静静地走着,一步又一步。
    终到了墨家府邸前,已是月上树梢,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墨暖缓缓抬头,看着墨家门前的匾额,缓缓道:“墨府是你建造的,我的院落也是你设计的,是吗。”
    宋怀予淡淡一笑:“你知道了。”
    墨暖点头:“初到自己的院落前,看那一草一木,就知道了。”清风霁月,墨暖的声音轻轻的:“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生活有亮晃晃的月亮,有下了一整天的课后,你翻墙来我院中与我叙话,合着蝉声阵阵,我以为,那便是我日后生活的模样。”
    她地眸光似有柔光闪着:“我一直以为,生活就是那悠远而又惬意地夏日。”
    墨暖想起当年她意气风发指挥自己那一片小小江山的模样,混觉可笑:“我们都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有多少的能力,能逆转风云,能操盘自己的人生,可实际上,不过命运摆弄地一颗小棋子罢了。”
    她羽睫微颤:“怀予。”她轻轻的念着他地名字:“是我对你不住。”
    宋怀予终于忍不住,眼泪徒然滴落,他偏过头去,不去看她,强压着自己的声音:“我知你心。”
    墨暖冰冷的心被这句话一暖,像是千年的冰山被化开,她点点头:“我也知你心。”
    忽起凉风,墨暖看向风来的方向,任三千发丝被吹的凌乱:“起风了。”
    宋怀予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他点点头,话说出口时,心宛如掉入罗刹地狱一般的疼痛:“我该回去了。”
    话轻飘飘的随着风远去,他二人甚至都为相看一眼,竟同时迈起了步子,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只是擦肩而过时,墨暖突然开口:“在我心中,我这一辈子只能是你的妻。如今,我也终生不嫁了。”
    宋怀予不去看她,只看着远方寂寥的路:“我亦然,此生也只望你一人,遥遥相望,默然守护。”
    墨暖的心一抖,脚步却没有停顿,她迈向台阶,回到自己守护了一辈子的墨府。她静静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上,远处柏酒正抱着孩子走来,看见墨暖归来,面露欣喜:“姑娘可算回来了,哥儿喂了奶也还是哭闹不止,想是想姑娘了。”
    墨暖仔细接过孩子,满是怜爱的哄着。
    说来也奇,那孩子登时止住了哭声,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墨暖,稚嫩的小手在襁褓中挥舞着。只是那脸上的紫色胎记甚是狰狞,占着左半边的脸,连左眼都被紫色的胎记包围着,墨暖心又是一酸,却听见那孩子吐字清晰:“姑姑。”
    柏酒欣喜:“姑娘可听见了?这孩子叫姑姑!这孩子第一次开口,叫姑姑呢!”
    墨暖的眼泪扑朔的掉:“是,我听见了。”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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