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枫火

    雷璟想起下午凌云山的人在竹林里的低语，道：“那些凌云山的人下午就去明月山庄了，我很好奇，明月山庄的人会拱手将《玄黄玉简》给他们？”
    栖明吃了一口溜鱼片，道：“看来你有所不知，《玄黄玉简》有个十分奇异的地方，非有缘之人无法打开。
    兴许明月山庄的人会让他们一试。而且明月山庄是修真世家，庄主雨关山剑道修为高深莫测，在正道中颇有声望。如果对方不肯让他们一试，估计凌云山的人也不敢抢夺。”
    “原来是这样，我也很想试试有没有缘分，那明月山庄会让我们进去么？”雷璟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对《玄黄玉简》产生了兴趣。
    栖明抬头想了想，道：“凭我虎涧寺的些许名气，想必会让进的。对了，你师承何派？”
    雷璟含笑答道：“我是枫灵派的。”
    “枫灵派？没听过啊！”栖明想了想，好像从未听师傅谈及过这个门派，疑惑的挠了下光头，忽然觉得说得不妥，连忙抱歉道：“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你别介意啊。”
    雷璟没有放在心上，微笑道：“我枫灵派是个小门派，没有听过很正常的。”
    栖明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今晚你跟着我，准会有办法进去的。”
    雷璟微微笑了笑，热心肠的栖明也是值得相交一场，放下竹筷，问道：“你师傅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老人家被金光寺的渡乙打伤了，在虎涧寺养伤，我的几位师弟在照顾。他叫我来，希望我有这个机缘。”
    雷璟想到栖明所施展的怒目金刚好像是金光寺的神通。疑惑道：“你们虎涧寺和金光寺有仇吗？”
    栖明愤然道：“当然有仇。总有一日，我要打败那渡乙老泼贼！”
    雷璟啧啧称奇，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栖明灌了一口牛肉汤，伸手一抹嘴，道：“我师傅法名叫渡真，本也是金光寺四大法僧之一。
    六十多年前，他与渡乙都还是年轻人，结伴前往南方的十万大山，寻找一件遗失很久，拥有神秘力量的法宝——万象星匣。
    他二人找寻了半年有余，毫无结果。在这期间，嫉恶如仇的渡乙消灭了很多妖怪，势要将其尽数灭绝。我师傅多番劝阻，佛门降妖伏魔，是在妖魔为恶的基础上，而非有罪无罪一概皆灭。
    渡乙不认同我师傅的佛理，与之大打出手。他落败后，回到寺中联合另外两名法僧，一并向当年的住持空如大师告状，说我师傅包庇妖族余孽，有违正道。”
    栖明的右手捏烂了实心的馒头，替师傅渡真愤愤不平。
    “你师傅没有赶尽杀绝，才是得道高僧。那个渡乙恶人先告状，还拉着其他人一起，显然是有意要挟住持了。”雷璟不由想起白雨，心想：“天狐一族会不会也在那南方的十万大山里？”
    栖明深有同感，道：“是啊，渡乙的心思空如大师应该知晓。但不知道为了什么，空如大师竟然废了我师傅的修为，将他逐出师门，终身不得回金光寺！”
    雷璟惊道：“怎么会这样？”
    栖明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师傅离开金光寺后，在虎涧山建立了虎涧寺，重新修行功法。十九年前，他在外面的山道上捡了我这个弃婴。
    他养我、教我，对我恩重如山。我们虎涧寺不像其他的寺庙，可以喝酒吃肉，甚至还可以还俗结婚。”
    雷璟连连称奇，难怪栖明会喝酒吃肉，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
    “你师傅为何又会被金光寺的人打伤？”
    “我师傅是最近才受的伤，渡乙在找寻一年前没被打死的魔教余孽——杨羿时，无意间经过虎涧寺。他二人再度相遇，对六十多年前的不快之事都已放下。
    他们品过香茶之后，争强好胜的渡乙非要和我师傅比试一番。我师傅最近几年闲情逸致，根本无心再修行，自然不是渡乙的对手。最后被他打伤，要疗养一个多月才能见好。如果我能打开那《玄黄玉简》，习得无上神通，一定要打得那渡乙跪地求饶不可。”
    雷璟端起还剩一半的牛肉汤，笑道：“你打算的不错，我们干了这碗汤，先去试试有没有缘分。”
    二人吃好晚饭，从窗口先后飞出，御空飞向小镇外的明月山庄。
    ※※※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乘着微凉的夜风，雷璟和栖明飞过银波荡漾的江流，飞上江畔连绵百里的大林山。
    两人飞至半山腰，落在挂着两盏白光灯笼随风摇曳的明月山庄前。三阶宽大的台阶上，金字匾额高挂，下方两只白色石狮的中间，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半尺的缝隙。门外空荡荡的，无人值守。
    大门之内一片安静，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透着一股怪异。
    雷璟和栖明对视一眼，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两人快步踏实台阶，从半尺宽的大门缝隙侧身进去。一望之下，二人身子一震，瞠目结舌，呆在原地。
    银白的月光下，宽阔的大院里遍地皆是死人。各种兵器散落其中，无数的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阴冷的夜风吹来，空气中竟然没有血腥气。
    死寂般的明月山庄透着无边的诡异，沉重的压抑气息使得雷璟和栖明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人呆愣了片刻，雷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蹲下身子，检查了下脚下的一具神色惊慌害怕的尸体，奇道：“这些人好像没有鲜血，地上也没有血迹。奇怪，他们身上的血液，怎么会离奇的消失了？”
    栖明首次看到这许多死人，心里发毛，面色一白，有些恐惧。看到身旁的雷璟竟然面不改色，胆大而又心细，不禁心生佩服，道：“你的胆量可比我强多了，如此诡异的死人不知是谁干的。”
    “我们到里面看看，或许会找到一些线索。”雷璟略一沉吟，向大院前方的宏伟大厅飞去。栖明紧随其后，与他先后飞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内。
    大厅内凌乱一片，字画古董破碎了一地。男女老少的尸体到处皆是，无一例外，仍然没有丝毫的血迹。
    阵阵阴风呼呼吹进厅堂，似这里的冤魂呼嚎，灯火摇曳闪烁，忽明忽暗，颇为吓人。
    栖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问道：“雷璟，这里阴森森的，又透着诡异，我们还是快走吧。”
    雷璟道：“我们都是修行之人，岂能怕鬼？这些人虽然死状诡异，但看他们的脸上神情，像是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咦，这不是凌云山的人吗？”
    栖明凑上前去，果见有六个人都是下午时见过的凌云山弟子。惊讶道：“除了周胜昌，柯淮仁，以及那个易扬风之外，他们好像都死在这里了。”
    “那三人修为不错，应该是逃走了。”雷璟轻轻一叹，跨过六人的尸体，绕过屏风，走进内堂。
    栖明赶紧跟了过去，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原地。
    内堂中六盏灯火照耀屋宇明亮，地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数个死人。一侧的墙边排列着一排书柜，柜门紧闭着。
    其中一个书柜的旁边，倚靠着一个锦衣妇人和几名丫环的尸体。妇人的一只手臂搭在书柜前的一条长桌上，张大的眼睛和其他的尸体一样，都充满着惊惧害怕。。
    “这里估计没什么线索，要不我们先离开，再琢磨是谁杀害了他们？”栖明马马虎虎的扫视一眼，心里七上八下的，催促雷璟尽快离开。
    雷璟专心寻找了片刻，没有线索，转身待走，忽然感应到妇人身后的书柜里有轻微的响声。他一闪而至，搬开妇人的尸身，挪开长桌，双手拉开了两扇书柜门扉。
    栖明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紧张的抽出深青短棍，站在不远处戒备，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书柜内几套书籍下有个挡板，那轻微的响声是在挡板之下。他掀开挡板，一个年约六岁，穿着一身水绿衣裳的小女孩，蜷着身子躲在里面。
    小女孩抬起小脸，惊恐的看着他，脸上满是泪痕，浑身发抖。
    雷璟微微一笑，伸手过去，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小女孩看他的笑容温暖如阳光，洒进心里，渐渐镇定下来，眼前的人不像是坏人，不眼里的害怕神色消失。
    她伸出小手，抓住了雷璟暖和的手掌，颤巍巍的站起。雷璟扶着她出了书柜，站在地毯上。
    栖明见是个容貌秀丽的小女孩，松懈了戒备，温和的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呀？”
    小女孩看到屋内的尸体身子一颤，心有余悸。转身看到倚靠着书柜而亡的妇人，无声的哭了，一步步走了过去，蹲在妇人的身边，哽咽道：“娘亲，我被人救了，您可以瞑目了。”
    她仍显稚嫩的小手轻轻盖上妇人的眼帘，让她安息。
    雷璟和栖明互看一眼，这小女孩应该是明月山庄劫后余生之人，她或许知道发生了什么。
    雷璟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小女孩止住抽噎，转过身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大哥哥，我叫雨青婷，我爹是雨关山，娘亲是沐琳。”
    栖明动容道：“你是庄主的女儿，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雨青婷颤声道：“有个吸血的妖魔…突然来到我家。要我爹爹交出什么《玄黄玉简》，我爹爹不肯。那妖魔发出一片红光…很多人都死了...。娘亲...把我藏在书柜里，用她的道法护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