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殇花

第92章


     
  万穗烨在身后戳戳我的肩膀,小小声地提醒,“丑女,你家里的人好像都怪怪的……”     
  我转头,颇有些认同地暗暗颔首,不想今日居然被他们推推搡搡地捉了回来,那大胡子爹爹果真是虎虎生风,大手一挥,喝一声,“带走”,我就被若干个更加魁梧的大汉直接架回了“龙潭虎穴”,原本还指望万穗烨那家伙能够良心未泯,以她追打我时那种万夫莫敌的神力救我逃出火坑。     
  她倒好,非但没如我心愿,还像没讨到糖的小孩一样尾随着气闷跳脚,指着爹爹大声地说,“那个谁!你不能只带丑女一个人走啊,你得带上我,带上我……喂,听到没,带上我……”活像是忘记“劫持”上她是多罪过的事情,活像是我有什么乐事不给她一同分享。     
  “老爷。二夫人。四小姐。”门卫笔直的腰杆见到主子回来了,一致地弯下,毕恭毕敬地行礼,低头让开了路。     
  显然,他们并不认得我,杜家所谓的三小姐。     
  爹爹说:“管家。”他粗犷的声音在我耳旁轻轻震颤,我看向他,不理会万穗烨毛手毛脚地又给我扎起了小辫。     
  青色素袍的长须中年人上前一步说声:“在。”     
  “连自家三小姐也不认得的人要来做什么,把所有的护院通通散了,明天招请一批新的。”     
  “是。”管家毫无情绪波动地应声。     
  我愣了愣,就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没有及时行礼,就要让这群彪形汉子全体下岗了么。     
  杜颜的爹爹是原是那么疼她的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杜颜的手札说了谎,还是这个看似威严而真挚眼神的爹爹在做戏?     
  爹爹摸摸我的头,像是对待心爱的孩子那样,慈祥地咧开大嘴,凶狠神色全数不见,“颜儿啊,别怕。跟爹爹回来住吧。别再乱跑了。”     
  看到他蛮横的表情上出现那种与之不符的软化眼神,我沉默地任他抚开我的额间发,姑且就把它当作是父爱,可是,爹爹的眼神中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怪异,他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我与万穗烨进了府,心中却惦记着柳,周遭又是如狼似虎的四妹与二娘,难辨真假的爹爹,终觉得有些惶惶不安。     
  这天,是我连续失眠的第二夜。     
  入夜,我看着门外站得密密麻麻的护院,太阳穴处一阵疼痛,思量着要想再次逃跑,估计是得插上翅膀比较容易。而万恶的万穗烨临走前还特别“好意”的麻烦他人给我传了口信,说是她不放心柳一个人在客栈,担忧他会孤枕难眠,所以她先行回去陪伴柳度过“苦短春宵”了。     
  我打开窗,黑着脸,对外大声咆哮,“万穗烨,你这个混蛋!”我最后一点自持在她的挑衅下终于灰飞烟灭。              
  半夜一直无法进入睡眠状态,我偷偷摸摸地踮着脚,透过窗棂,窥视外边的情形,求神拜佛地希望神迹出现。可是这群守门的也不知怎么长大的,竟个个像是生了根一样杵着,专注地盯着我的房门,若是有一个半个小飞虫待在门板上,他们应该单用眼就把虫子给烤熟了。     
  那么冰寒的天气里,无人说话,唯有月色清亮。     
  我瑟缩着身子,捻了捻薄薄的衣衫,想起司空拓,又想起柳,有些无助,有些伤感。正当我无计可施时,忽见空气里弥漫起大片的烟雾,诧异之余,立即捂住口鼻,以免吸入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这阵白烟是什么,怎么会越发扩大,像是雾气不断紊绕。     
  我真该庆幸自己反应尚算敏捷,也该感谢单蓦那个曾给我上过的一堂生动的防采花课,否则现下的我恐怕也会像外边那群完全没有准备的大汉们一样,个个倒头蒜般栽倒在地。     
  待场面狼藉后,两个小小的、鬼祟的身影猫着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居然是白天还斗过嘴的杜家四小姐——珏菱,还有身边跟了一个丫头。     
  她们先是谨慎地走动,还是杜珏菱先呵斥了声,“蠢货,我们做什么这么小心,别忘了,我们下的迷烟,只是为了让这群傻子们好推卸没看好杜颜那小贱人的责任!就算还有个把没昏的,料想也不会告诉爹爹。”她得意地直起腰板,不屑地斜睨了丫头一眼,随即又骂,“真是个蠢货!还是娘亲聪明。”     
  丫头闻言,忙不迭地称赞起自家小姐多么聪慧过人。     
  若是她们晓得计划里的重点的对象还直挺挺地立于一旁听到所有的对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蠢?到底是谁比较蠢?     
  我心中整理出大概,事情应是如此,杜珏菱早和这些门卫串通,预备将我迷晕后运出府或者是杀人灭口,而这群大汉估计也是收了些好处,就答应了做她们的共犯。又怕事后东窗事发,不好向杜颜的爹爹交代,就一同演了这出戏。     
  外边的对话还是无所顾忌地极其响亮,“四小姐,她……三小姐,啊,不,那个贱人该怎么处置。要不要先去看看她迷晕了没。”     
  “哼。不用了,肯定是迷晕了,你没瞧见这些大块头都不行了么。好了,好了,不必管了,娘已经找了人,一会便会来处理她。快走吧,我可不想见血,人家会好怕的,哎,像我这种大家闺秀,你知道的,都很怕那种脏东西的。”     
  要不是我身处险境,一定会大笑出声,杜珏菱果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后,两抹影子又消失在月色下。     
  我知道此地不能再待,掏了掏随身带的易容人皮,覆在面上,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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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头换面的我,大大方方走在杜府里,但仍不敢太过声张,怕他人看出我非本府的人,会起了疑心。     
  可惜的是,我是个无敌的路痴,只要没有太阳,即使再小的地方,我也能在原地打圈,找不着归去的道路。     
  冷风吹的我快晕厥,霜冷天,我冻得手臂发紫,却还是不能停歇摸索出口。若是不逃,不知道下一刻又有什么灾祸。     
  杜颜死了有死了的好处,她不会哭着求别人放过她,也不会卑微地活下去,我也是一样,和杜颜相似的倔强。     
  若是我不逃了,是因为我不想逃。     
  烛光明亮处,心惊地听着屋内的窃窃私语,我终于对杜颜爹爹的诚然眼神没有了怀疑,我可以确信那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是一场众多演员落落大方地倾情演出罢了。     
  “老爷,真的要将那些护卫散了去么。”我认出那是管家的声音,依旧那么冰冷,和他尖尖的下巴一样,使人怎么都没有好感。     
  “冷川,你还不了解我么。”     
  “是,老爷。”     
  “想当年,把颜儿那丫头绑出去竟还不能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看来这丫头是吃软不吃硬呢。倒不如,让我扮一回慈父,好好让她享受父爱。哈哈……”杜颜的爹爹高兴地仰天大笑,粗犷的笑声一直徘徊在空气中不散,那样的豪爽,那样的有力。实则,言语却是那么无情。     
  我愣愣听着,心头像是冰在心里化了开来,“嘶啦嘶啦”冒出大股寒气,在杜颜五岁那年劫持她的人居然就是她的爹爹,为了该死的藏宝图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若是二夫人要伤她呢。老爷你也知道,二夫人和四小姐,她们曾经用过很多方法想弄死三小姐……她们……”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下巴上的山羊胡使他的脸显得更长,更瘦削,细看下,面目狰狞、极其骇人。     
  杜颜的爹爹豪气干云地挥挥手,阻断管家的话,“这个有什么可担心的,杜颜对我还有利用价值,要是她们敢坏事……哼哼。”他捏碎手中的纸,带着无法阐述的残酷眼神,很慢、很慢地笑了。     
  这夜,我无意间知晓了手札中的秘密,也洞悉了杜颜为何始终悲伤的缘由,我知道,我知道她一直都了解一切来龙去脉。对于她而言,亲情,只是个鲜艳得让人绝望的童话。     
  是的,我不想逃了,是因为,我要为杜颜,有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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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颜的爹——杜霸天,好囧的名字) 
  天际蒙蒙亮,我还躲在枯完了的花丛里,只要有人错身而过就能见到可怜巴巴的人儿颓然地冻成了一团,果然,不久以后,我被那双昨日还让我疑似是充满父爱眼神的爹爹派人将我扶回了屋内。     
  我让其中一个丫头给我打了盆热水,对着铜镜梳妆。温暖的水浸湿我的几乎麻木的皮肤,拿着红色的梳子,一缕一缕,第一回如此用心倍至地盘起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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