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殇花

第126章


     
  我感觉自己全身颤抖起来,不由自主的,抖得快要被风吹落,言语快要不成一句,“司空拓,你去死吧!你去死吧。”我愤恨地嘶吼出来,连打他的力气都懒于使出来,我的心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值得,这种人不值得去生气,不值得去伤心,这种人……该死!     
  我可以想象现在自己的模样,一定是红了眼睛,苍白了脸。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残酷。     
  司空拓闻言,罔若未闻尖酸的诅咒,淡然地点点头,静静地说了最后一句,他说,“走吧,不要回头。”     
  我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咬着牙,逼自己不哭出来,眼神凶狠地瞪着,随着司空拓的这句,心情居然变得异常平静。     
  阳光映照他出尘的面孔,犹像是来自天界的人物,司空拓眼里莫名的伤如同水墨般一点一点地往外渲染开来,像是临终前的别离世界的绝美痛惜,此情此景太过悲哀,以致我不愿再去看他似真似假的表情,冷淡地撇过头,坚持着什么话都不应。     
  司空拓笑了,他随即又对身边为数不多的卫兵命令,“把她带下城楼。”     
  司空拓,再见了。     
  七世,再见。     
  不,应该是……永别。     
  ××××××××××××××××××××××××××××××××××××××××××     
  风狰狞,将所有的爱恨撕裂。     
  我第一回那么顺从司空拓的话,一次都没有回头。     
  单烙和司空拓的弓箭争斗即要开始,两人似乎已准备好,而单烙已持起弓箭,杏眸肃然,而我站在城楼下,像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一切,被若干个士兵押着,已然无心理会世间的烦扰。     
  我只是个赌注,从到这个时代开始,我就是,神女是什么,不过是争来夺去用来实现自己目的的棋子罢了,谁人对谁真心,谁人对谁珍惜,谁比谁幸福,谁比谁可怜,不过这世间所有的人颠来倒去罢了。     
  该是柳了罢,除了柳。     
  我猛然想起冰蓝的蝴蝶,心方才有了温度。我原本早已想好无论此次的交换天下能否成功,想来司空拓对于天泽、隆翔联盟军也是没有还手之力,最后的结局大约都是我落在单烙手里,或许,那反而倒简单了许多;或许,我不必再耍那么多的心计;或许,只要告诉他,我之于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杜颜。     
  这样,可以吗。     
  我仰头,枫叶幽然地红,艳了人的眼。     
  士兵在旁边小声地说,“要开始了。”他们的面容那么紧张,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身上。     
  这一箭,对于落城,对于落城的百姓,对于司空拓的军队,至关重要。     
  可是,耳畔仍然不绝他们的低语,在此危急时刻,将士们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兀自小声议论,“昨夜,皇上把大部分百姓都疏散出城……哎,还把兄弟们都遣散了,不知皇上在想什么……哎……”他们的神情显得复杂莫名,有惶惑,还夹杂着恐惧和不安。     
  我愣住了,原本立定不动,却也不看局势的姿态全然崩溃,抬眸,望向让将士们还有我都觉得疑惑重重的始作俑者。     
  而宿命就是如此,从来都来不及挽回。     
  沿着所有人的视线,我看到司空拓,久久地伫立着,仿佛千百年都无法撼动的坚定,见他举起弓箭,作势要瞄准不远处的单烙,凤眼微眯,他沉默着,神情模糊,唯剩下漫天的红叶与其共舞。     
  单烙也迈前一步,拉满弓弦,瞄准了司空拓。     
  利箭破空凌厉,是司空拓先发制人了,那箭周遭围绕着层层的火焰,如同怒放的花朵,妖异地膨胀、叫嚣,直直往前冲去。     
  单烙脸色白了白,离弦的弩箭如追星月,速度之快,叫人惊叹。     
  我的脸色比任何人都要难看数倍,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司空拓闭上了双眼,手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滑落出来,清晰地发现,那飘落的竟是我做的香囊,那么丑却是我独一无二的手制品,世间不会有第二个。     
  冲向单烙的箭突然就在尘烟中没了动静,仿佛从未出现过,那团美艳的火,不见了,未留下一丝痕迹。     
  司空拓的箭,只是障眼。     
  城楼上站着那个名叫司空拓的男人,那个人,快要迎向死亡。     
  我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耳边响起清脆声响,心倏然碎裂了口,我明白那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生生剥离的声音,比撕裂血肉更深重的疼痛。     
  司空拓最后一眼,令人彻骨心疼。     
  我说,司空拓,你去死吧。     
  恍若谶言。     
  但是,我仍是猜不透,司空拓为何不躲呢?     
  为什么,不躲那致命的一箭呢。         
第80章 最后一幕     
  正在众人震惊的无法作出反应时,变故再生。     
  我朝前疾奔,身旁的将士早已讶然地忘记了押住我的事情,个个不敢置信地瞧着发生的一切,面面相觑,神色错愕。     
  随着快要脱口而出的心跳,我想跑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如果能比那看起来能够夺取性命的箭快一些就好了。     
  虽知那只是无力的挣扎,指甲嵌在手心,与心同样在痛,之前自己说过的话犹在耳畔,我说,司空拓,你去死,你去死吧。还有司空拓曾说过的话,他说,对不起,这一切就让我来终结,他说,可耻的不是人,不是回忆,而是命运。这些话语,交替出现,如同折磨。     
  司空拓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为什么我一点点都没有察觉出他要寻死的端倪,说到爱,或许我比谁都迟钝,比谁都自私。     
  我不敢去看城楼之上,不敢去看那追月般的利箭,我只能直觉地向前跑,一时不察,盘根错落的大树以狰狞的面孔与我相对,直直地摔倒在城楼下,尘土翻飞,而时间并不会因为我的伤痛而停下步伐,逼仄的命运轰然而至。     
  我仰起头,司空拓就在不远处,仍旧那般引人注目,那般妖异的好看,他已经成为了天上地下唯一的,我无法触及的人,他以迎接的姿态,等待死亡。     
  这个为我换了心的人,这个无论是仙界或者是人间都富有盛名的美男子就为了让我活下去而丧失了爱的能力,但是我,即使到了最后,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没有一句温存,总是如此,两人针锋相对,我差一点忘记了,我与他,可是纠缠的恋人,怎能忘,怎能忘。     
  而就在那一瞬的逆转,我骤然懵了,眼见一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以难以捉摸的飘忽挡在了司空拓的面前,承受了那凶狠扑来的死亡之痛。     
  柳絮翻飞,舞动天际,与红枫交织成一首最美的旋律,美得措手不及,美得不可饶恕,那抹终年荡涤的干净颜色,如同幻影一般地敲噬着心,这片纯然和温润,这身与天相接的海蓝,一望无际。     
  尖锐的锋寒,毫不犹豫地向忽然出现的人影刺去,那一箭,洞穿了柳的身体。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怔怔望着柳慢慢向后倒去,那尾冰蓝的蝴蝶猝然失色,血,渐染了他的衣衫,柳的海蓝,不再纯粹。     
  我心中某片暗影里缓慢地剥离出了一个人形,终于,梦境与现实融为一体,前世今生交叠在一起,生命如此乖张地叫人难堪重负,我愣了很久,心,奇寒的冰冷,周身的血仿佛不再流动了,骨子也好冷好冷,我忘了置身何地,忘了自己是谁,我看不见,听不到,于是一切都与我无关。     
  可是自欺欺人终究要醒来,伪装的坚强已在柳倒下的时刻,灰飞烟灭,我对着柳曾出现过的地方,失声哭叫出来,“柳……柳……柳……柳……”     
  没有心思再顾及身上的擦伤,我踉跄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城楼上冲,我听得到自己心疯狂飞窜的紧张,感觉得到快要失去柳的彻骨疼痛。     
  柳怎么会来,柳怎么会,柳不是被我支开了,柳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碧空澄澈无云,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颓然地跪倒在柳的身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蝴蝶随着主人,黯然神伤。     
  那只美丽得叫人心碎的蝴蝶,折翼,死亡。     
  司空拓蹲下身来,从怀里取出长颈的瓷瓶,倒在手心,托起柳的身体,将一粒泛着光泽的药丸放入了柳的口中。他静静地抬起头,熄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司空拓说,“这颗药,也只能让他再活一炷香的时间。”     
  柳枕在我的双腿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然地卧着,再也不知人间的事情,不受情爱的烦扰,他闭紧双眸,一句话都未曾留下。     
  我不知道,柳最后一刻,想对我说什么,他会不会后悔,后悔如此飞蛾扑火般的爱一个人,亦或者是会不会笑着重复道,颜儿,你要快乐,不管说什么,我可以猜想得到,柳总是这样,微笑着,隐忍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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