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骨而舞

  一时间的不快就这样被我抛之脑后了。
  走在林荫小道上，我全然分不清楚方向，看到哪条路就往哪条路走，当遇到分岔的路口时，就会选择左边，全凭直觉往前走，就这样走着走着，树林感觉上更为深幽了，草间飞动的虫子也逐渐的多了起来。
  再多走了几步，我便转身往回走了。如果再这样走下去，铁定走进树林的深处，今天就别想出去了。
  还没等我走上多远，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一股寒意从脚油然升起，爬上我的背，毛毛的。不是兔子的声音，也不是虫子的声音，动静很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拨开了草丛在朝我这里走来，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脚已经绷紧了，拳头也握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物体就拍在我的肩上，我的拳头随即朝后挥去，落空，被抓住。
  不等我第二拳驾到，就听到我的名字。“小岁。”我应声望去，便尴尬地笑了，由希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抓着我拳头的手也放开了，再不着痕迹地往后移了几步。
  “你怎么在这里。”我收起拳头，揉了揉手腕，还是有点痛。别看由希如此柔弱的模样，劲还是很大的，难怪能够痛扁三番四次找事的夹。在这里遇见他，我意外得很，“你不是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吗？”
  “小透和阿夹在一起。”在说到阿夹的时候，他特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我没有问你这个吧，而且本田小姐和谁在一起，我管不着。”他这句话，该不会是为了试探我吧，看我喜不喜欢阿夹，可惜的是，由希，你要真是这种想法，你可要失望了。
  “我是看到你出来，才跟过来的。”
  “有什么事吗？”我再晃了晃手腕，便继续朝回去的路走，“别跟我说是担心我才跟上来的，这种话，你还是留给那些迷恋你的小女生听吧。”
  由希在后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是真的担心你。这里很容易迷路的。”
  “嗯。不用解释了，算我相信你了。”这句话，怎么说得这么的言不由衷，却也让由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如果真是担心我，那为什么从老早之前就表现出来，要知道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这算是一个人担心另外一个人的表现么？我觉得不是。边走，我便往后看了由希几眼，后面的那位被我的话堵得情绪有些低落了，让我于心不忍地又多说了句，“由希。谢谢你。”
  说完，我就后悔了。
  由希的情绪在我后悔的那句话的安抚下好多了，快走了几步，和我并了肩，“你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和我们在这里迷路的事情吗？”
  我晃了下神，朝由希看过去，后者笑容跟王子一般的闪亮。“十岁的时候？我不记得了。”
  “哦。”由希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地失落了起来，“那还记得阿夹为了救一只小兔子掉进水里的事吗？”
  我脑子里有个画面飞快地闪过，“嗯。记得，我还记得我说如果夹救不了那只兔子以后再也不和他出来玩了。”接着夹很直接的跳进了湖，那个时候还是冬天，当天晚上夹发烧了，草摩岁陪了他一整夜。
  由希脸上的失落更加的明显，但又很快地消失了，温柔地笑着，“那次是因为我们迷路了，在树林里转了大半天，三个人都很累了。当我们走到湖边的时候，你看到一只小兔子掉到了湖里，然后你让阿夹下去救它。为了救它，那个家伙可是生了一场大病。你一直陪着他。”
  虽然这个少年是温柔微笑着的，但是我还是看出了他的失落。
  我不记得和他们在这里迷路的事情了，却独独记得夹为了我跳进冬天的湖水里救小兔子的事情，脑子里又闪过很多画面，都是那个时候的。和夹在树林里捉迷藏的画面，和夹一起坐在屋顶上晒太阳的画面，和夹背靠背唱歌的画面，和夹放风筝的画面，还有守着生病了的夹的画面，喂夹吃药的画面，给夹讲故事的画面……好多好多的记忆，一下子就苏醒了，只是全部都是夹的，没有一小块地方是属于由希的。
  老鼠固然可爱，众人还是更喜欢猫一些。
  小透是这样的，草摩岁也是这样的。就凭着草摩岁对夹的好，也难怪当初会有和夹订婚的这么一个提议。
  “从小我就很喜欢小岁。”我惊讶地看着由希，而他浑然不知，继续说，“一直想在小岁面前表现得完美呢，想拥有小岁的笑，拥有小岁的快乐，拥有小岁的幸福。”他那般淡然幸福地笑着，坠在了对过去的记忆里，一时间不想出来，“在小岁挡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小岁的幸福来源。”
  忽而，他的表情就忧伤了起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争取，小岁最喜欢的还是那个笨蛋。”
  我盯住了他的眼睛，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不用说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以前是多么多么地喜欢我吗？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算你过去再怎么喜欢我，你现在喜欢的也不是我了，是本田透。她是你的天使。”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我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一种释然吗？作为被夺走了关注的草摩岁的释然吗？
  我暗自嘲笑着，不管是我，还是草摩岁，都有这种放不开的虚荣心，人类的七宗罪还真是名副其实，无人可以逃脱。这个世界的慊人是男生，夹喜欢的是草摩岁，网球王子和水果篮子混合在一起，动物王子们没有动漫里可爱，那么本田透，还会如天使那般的美好吗？
  “既然自己喜欢，那就很努力很努力地去争取，不就可以了吗？”说完，我再次在心里朝自己讽刺地笑，话，我可以说得这么积极向上，而我自己却是个只懂得逃避的人，古老头说我快要死去了，所以我既可以无所谓的死掉吗？他说有三种方法可以救我，只有两种方法可以实行，那我为什么连第三种方法是什么都不敢问。我也不是个懂得为自己争取的人。
  人都是这样，会用漂亮的词语去攻击说服教训别人，自己却总是犯同样的错误。
  “你知道本田透喜欢夹，夹喜欢的是我，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你跑过来跟我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干什么？你现在应该去找本田透，不是我。你应该跑去告诉她，你喜欢她，你想和她在一起。不要管你拥抱她的时候会变成老鼠，诅咒又不是不能解除的，只有你们喜欢彼此不就好了吗？”
  我朝他理直气壮恨铁不成钢地训了一番，便看他下定决心地朝我点点头，往回跑去。那个速度可叫一个劲的快，真不愧是十二生肖中的老鼠，一溜烟，这个词，正是适合。
  老鼠一跑掉，猫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我背对着夹，“你听到了。”
  “嗯。”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羞涩，和我在一起，单独一起的时候，总感觉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就这样，两个人都没再多说什么，牵着手走在一起，往回走。
  这里的天气，很好。
  礼物
  近傍晚的时候，我和夹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住处，一进门，就受到了屋子里所有人目光的洗礼，想松开夹的手却被夹给紧紧地握住了，十指相扣，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上面了。夹全然不似在我面前的害羞，冲着那些个猛盯着我们看的几位晃了晃拳头，欲要说些什么被我一眼看去又把话给咽了回去，这孩子若真和我在一起了，将来定是扮演妻管严的角色。
  我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和由希面对面站着似乎正在兴高采烈地聊着什么的小透，这个大眼睛的少女，明亮中夹杂着无法遮掩的难过，还有看着她眼底掩不住失望的由希。
  这两个人呀！我在心底微微笑着叹息着，想对他们说些话，但转念想到自己的立场，实在是不适合去劝慰些什么，若真要劝慰，那还不如直接把夹给劝去喜欢本田透就好了，再把那个什么我完全没有见过上辈子也只听说过的真知甩给由希，这样也就皆大欢喜了。
  然而我做不到，没有办法把一个喜欢我喜欢那么多年的人肆意地赶开，尤其是我还没有确定自己不喜欢他之前，就如我不愿意去伤害慊人一般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人。我可以不喜欢夹，但决不能去逼迫夹去喜欢一个人，同样我也不能把一个不喜欢小透的夹送给小透，把一个不喜欢真知的由希放到真知身边。
  爱情，这种东西，真是腻无聊了点。我这般想着，便又似是而非地笑了起来。这么无聊的东西，为何又有那么多人飞蛾扑火扑得那般的心甘情愿那般的幸福灿烂，哪怕是痛不欲生，也要抵死缠绵。
  我理解不了，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草摩岁可以拥抱变成猫怪的夹，不明白为什么慊人那样的喜欢着草摩岁，不明白迹部景吾为什么对我这个妹妹这样的执着，不明白越前龙马菊丸英二切原赤也他们那样地喜欢着我，不明白眼前的这群人为什么要在伤害草摩岁之后又来恳求草摩岁的原谅。
  回望在这个世界重生后的一切，竟有股悲凉的感觉笼罩在了心头。在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亡后，就开始用一种局外人的心态看这个世界了。看他们为我难过为我伤心为我开心为我微笑，在感动的同时，心却在不断地告诉自己，快要死了，他们会忘记你的，在你死后没有人会记得你的……这样麻痹着自己。古老头说得对，我现在已经算不得人类了，就连一个属于人类的基本奢望都没有了，活着也等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