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骨而舞

第102章


  我看了一眼老医生的小动作,低头笑道,“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摔出来了,她没碰到我,和她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没有来,很可能摔下来的是她而不是我。所以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在这个时候,实话往往会被当成遮掩。
  “大家都看见了。”龙马的声音闷闷的,可不难听出他在压抑自己的生气。
  我抓了抓他的头发,把他当卡鲁宾一样的在他头发抚摸了几下,便躺在了床上,淡淡地笑,“我是故意摔下去的。”说完,我就感觉到敷在我脚上的冰块就沿着我的脚掉了下去,声音清脆。
  许久。
  龙马找来一块用冷水浸泡过的湿毛巾继续帮我敷脚,没说话。
  “你觉得我很坏心眼吧。为了陷害别人,宁愿自己从二楼上摔下来。对吗。”我柔柔地望着眼帘低下的少年,他稚嫩的脸上写着,他受伤了。自己喜欢的人竟然用这种手段对付别的女生,会让自己理想破碎的。
  我望着有些消沉的龙马,“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你们总是认为我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像月光一样,把自己的光给别人不奢望什么。”那是以前的草摩岁。没有谁在付出后不会在心里小小的期望着回报。不要跟我说小透是多么的伟大,她也一样不能免俗,谁也不能,只要他(她)有颗人类的心。
  看龙马默然的样子,我就知道以前的他,大概多少有这么想过,便不自觉地笑了,“那种人是女神是圣母,不是人。我,草摩岁,是人。”其实连真正的人类都算不上的人,眼睛微微酸涩。
  “我想一个人。你先回教室吧。”我为自己的脚换了一块冰凉的湿布,催促龙马离开,龙马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望着他的背影,忽而,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老医生唉了声,就弄了片消肿止痛膏帮我贴上了,我一个人窝在医务室里,老医生坐在他躺椅上戴老花镜看报纸。
  沉默
   不要解释,不想解释,不愿解释,没必要解释,若你信
  医务室里的药味淡淡的飘离着,窗户被老医生给打开了,说是怕我被药味给熏倒了。他不知道我这两辈子跟医院和药物打交道的次数并不比医生少多少次,小小的药味是熏不倒我的。这时候我还觉得老医生认为我太娇气了。
  不过这个想法在迹部景吾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时候就被我消除了,原来老医生认为娇气的人不是我,而是即将来看我的迹部景吾。
  “嗨。”我冲他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肿得老高的脚踝就露在空气里,半掌大的膏药贴十分的显眼。
  迹部一进屋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脚踝上,便心疼了起来。那么纤小的一只脚现在肿得跟一只猪蹄似的,在接到短信的时候,就心惊肉跳了起来。二楼上摔下来,那是个怎样的高度,他不敢想象,连队服也不换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进了青学的医务室,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比之前看到的要更瘦了,看上去就像随时都会闭上眼睛永远地离开一样。
  “怎么回事。”从二楼的窗户里摔下来。想到这里,迹部的眼神就生狠许多,笨蛋都可以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妹妹被欺负了。他是不是马上打电话给律师,把那个欺负他最疼爱的妹妹的女人给直接按上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上诉。
  惨白的脸,无神的目光,无力的动作。这是我现在的样子。
  看到迹部难看的表情时,我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是多么的糟糕,还真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这样的
  我,翻个身,脚还是没有动,背对着迹部,“我从二楼上掉下来了,我是故意的。”我不喜欢骗人,不管是骗谁,我都不愿意。
  迹部的呼吸一紧,“为什么。”声音轻柔了不少,像羽毛轻轻地落在了心上,一层一层地包裹了我。
  他走到我面对的这边,握住了我的手,温热遭遇冰凉,让人不讨厌的感觉。突然,我就觉得鼻子
  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又酸又麻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要流了出来,我挪了挪身子,把脸埋进了迹部的胸膛。
  一闭眼,泪水就流了出来,不及划过脸就被迹部的衣服给吸收了,被染上了一片的湿润。
  “我不喜欢这里。”没有回答他的为什么,我知道我不愿意说,他就不会问我。哥哥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妹妹,迹部深深的明白这个职责,所以,他总会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带我离开这里。”
  从未有过这么强烈要离开的想法,在眼泪流下来的那刻,我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离这个世界。
  我不喜欢这里……我的脸始终是埋在迹部的胸前,他也没有说什么或是多问一句为什么,在我提出要求后,就二话不说抱起我往外走,老医生也被我们给抛到了一边,一个招呼也没有打。
  一路走出学校,我在被迹部带着走出校门时,还是没能忍住,把眼睛望向二楼的某处,那里,我看到一个我很久很久才会想到一次的男生,是暖兮。他就站在那里,远远的望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默默地站在原地,不对我说话,也没有一看到我就朝我奔来,他就站在那里,然后转身,龙马跟了出来,他没能看见我,因为我已经被迹部塞进了车里。
  靠着迹部的肩坐着,扭伤了的脚被他轻手轻脚地护在他的腿上,好像只有放在他腿上,他才能放心,生怕又碰疼我哪里了,这般的呵护,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水晶娃娃。想归这么想,却还是心安理得地靠着迹部,车平坦地往前行驶,我静静地侧依偎着迹部,看窗外的高楼大厦人来人往,渐渐地也就倦了,好像现在已经开始越来越容易疲劳了,什么都不干,就干坐着看天空听音乐,也会觉得很累。
  生命力已经在慢慢慢慢的逝去,从我的指缝中飞走,我想抓也抓不住。我手虚往上虚抓了一下,才猛的想起来,那瓶药可能在家里,也不知道慊人有没有把它们也给收拾进去,要是没有,那不是还得回去一趟,这也挺麻烦的。
  如此乱想着,便又想到了暖兮还有龙马。他们一个不愿上前一个默然退后,我想要是自己去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的话,他们定是会说什么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为了我好,慊人想为我和夹订婚时说的是为了我好,暖兮的悄然离开那说的也是为了我好,慊人不问我的意愿就把我送回那个一个人的宽大屋子也是为了我好……他们做了那么多,究竟哪一件事说的不是为了我好。
  一句为了我好,就可以把一切的伤害都推脱了吗?
  我暗淡的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摆出哭笑不得的心态。一句为了我好,就算是受了伤也不知道该去怎么责怪。
  “迹部景吾。”我轻轻地喊。
  “嗯。本大爷在。”迹部的手在努力的试图温暖我的手,可惜的是,他手心的温度也在逐渐的变
  凉。
  他的声音,他的心跳,和他的手心一样的温柔。
  忽然心里一松,觉得若最后的日子能够稍微幸福一点,那么就那样死去,是不是也就够了,不会不甘心了吗?
  我把额头抵在迹部的肩膀上,低笑,“要是有一天我死了,记得把我化成骨灰撒满整个世界。”死,这个字,被我轻易的说了出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那么痛苦,我只是感觉到,迹部手心那一指的温暖,陡然就凉了,彻底的凉了。
  这句话让他难过了。我知道。
  明明知道,却还要说,还要去伤害。是因为他是自己所亲近的人,所以才能够这么任性地去伤害他吗?我想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他在我心里变得这么重要了,原来那个和我亲密无间的人,什么时候,已经和我咫尺天涯了。
  “本大爷不会让你死的。”
  我抓紧了他的手,沉默了许久,才应了下来,说,“好的。”如果不死,我会很努力好好地活着,直到不得不死去的那天。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隔壁不二周助家的由美子姐姐和她的弟弟裕太一起离开,他们看到我时,还是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裕太则是一副乖乖的好孩子,还问候了我的身体。
  身体不好似乎就成了我的专利。我颇为不满意地目送他们离去。
  迹部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头,“怎么。不高兴。本大爷的妹妹怎么能有这么不华丽
  的表情。”
  “只是觉得好像在每个人眼里我都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人。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吗?”我还深刻的记得上次在草摩家的别墅生日时,那天我还从二楼一溜烟地靠着树跳了下来,身手依旧敏捷。今天也表现不错,从二楼上摔下来,不过是不小心扭伤了脚而已,也没有摔到哪里。
  所以我实在是明白不了别人把我当玻璃娃娃的心理。
  “你身体很好吗?啊嗯?”迹部随手在我的额头上来了一个弹指,要知道他手里抱着的这具身体轻得像羽毛,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这样的人还能不弱不禁风么。
  我不服地揉揉额头,也不反驳什么了。这个被腐蚀了的身体确实不好,以后会更不好的,直到死亡。我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会突然昏倒,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忽然吐血不止。如今还只是伤口比较难愈合,其他都还好。
  生日那天送来的药,还算是管用,那些并发症还没有发作。但是,我想不管什么药都没有办法一直压制下去,迟早都会爆发的,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已经没有选择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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