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烈烈锁情思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再回首是百年身(一)


    轿车飞速的行驶着,街边的风景飞驰而过,扬起的是一抹又一抹的沙尘。
    八十余岁的温墨白与楚沐歌,正被报社派来的专车从家中接去被修复好的楚公馆老宅。
    自从民国那一年,楚家被陷害,楚公馆被查封了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家,这一别便是五十余年。
    竟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昔日的楚公馆被修复,还能重温昔年的故梦,回想起当年的种种,她的心中如五味陈杂一般。
    两个人在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挪步走进了楚公馆。
    刚踏入的第一步,映入眼帘的便是闲庭与周围的花花草草,这设计果然与当年一模一样。
    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楚沐歌不禁想起了自己儿时与哥哥一同在这里荡秋千时的场景,白发之时再回想儿时往事,竟觉恍如隔世。
    新中国成立后,进入了新时代,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旧时的模样。洗尽铅华后,再回故居,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翻涌。
    浮云悠悠,和风绵绵,这一刻,两位老者似乎回到了少年时,彼此互生情愫,那单纯而又美好的时代。
    楚沐歌感慨万千,「这一转眼,便是半个世纪的光景,在这曾经的家里,回想起那些事情,仍然如在眼前一样。」
    「时代改变了,我们都老了,一切仿佛都变了,但又似乎都没有变。」
    温墨白心中亦感慨万千,深深的点了点头,感叹道:「的确如此,时代改变了,我们也都老了。这几十年来经历了太多,一切都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望向楚沐歌的双眸中含满了温情,声音中带着不变的坚定:「没有变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啊,青山不老,绿水长清。从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时的青春年少,到现在的暮年白首,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如最初般的模样,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楚沐歌的心中洋溢了一阵温情。是呀,时过境迁又如何,苍颜白发又如何,这一生守护的情意,是永生永世都不会更改的。
    对视上温墨白的眼眸,彼此相视会心一笑,跨越了几十年的情意,尽在默默之中。
    虽然这里曾经被毁坏过,可是经修复后,这里的一花一木,甚至一砖一瓦,都如同从前一般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那种亲切的感觉涌入心里,此刻的楚沐歌,对那个精心修复楚公馆的工程大队满是感激。
    她对着身后的年轻人们笑道:「把从前的楚公馆修复的和原来一模一样,连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从前的模样。来到这里,仿佛又回到了民国的那个时候,你们真的是有心了呀。」
    那年轻的工职人员谦虚而言,「老夫人,您过奖了,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只有尽可能的将一切复原于民国时候的模样,才能更好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来了解民国时期的历史与文化。」
    他顿了顿又说:「二位进里面去看一看吧,里面也有许多曾经的摆设,如今也已经恢复了原样。」
    「好。」楚沐歌点点头。
    此处位于的小路上,正对着的是家中的正厅,左一侧是书房,右一侧便是曾经自己的房间。
    楚沐歌凝思了一下,对温墨白说道:「墨白,我想回到我曾经的房间看一看,我们从右边走吧。」
    「好。」温墨白点头。
    两个人在工职人员的护送下,一同朝着右侧的小路走去,上了二楼,便是楚沐歌曾经的房间。
    推开门,一阵熟悉而又温馨的感觉,扑面而来。
    便是民国时期少女闺房的样子,一切的摆设,也和自己当初在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两个人走近看了一看,虽然这里的家具与其他的摆设大多都因战乱时而损毁了,可是这重新建造好的,与当初是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的改变。
    「真的还是曾经的模样呀。」抚摸着那复古欧式的衣柜,楚沐歌感叹:「这是曾经的衣柜,衣架与妆台都是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的,真的是建造的一模一样。」
    说着她又走向了旁边一侧的书桌旁,能够看得出来这个书桌并不是后安置的,的确是从前的那一张。
    因为年头已久,白木也已经泛了黄,周遭也有了许多破损的痕迹,为了美观,大多都用壁纸覆盖了上。
    那书桌的左上角却摆放了三本书,连那书页都已经泛了淡淡的青黄,当楚沐歌的目光落在那里时,心竟猛然地颤了一下。
    还记得自己少年时,总是爱把最珍贵重视的物品放在书桌的左上角,那样熟悉的书卷,莫不是……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书皮,那已经快要褪去了的墨色,书皮醒目的三个字,所勾起的,是跨越了半个世纪的记忆啊。
    这就是当年从法国带回的那一本《春山杂论》呀,若是没有这一本书,便也不会有他们在列车上的遇见,也不会有这一生的跌宕起伏。
    这的确就是当年促成他们相遇的媒介,如假包换的《春山杂论》,翻开第一页,曾经自己在大学时贴在上面的那幅墨梅图,仍然印在这上面。
    如今看来,竟仿佛已跨越了千年一般。千般思绪涌入了楚沐歌的心底,她激动得手颤抖了一下,竟没有握住《春山杂论》,一个不留神,便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下。
    当书掉落在地下时,她忙弯下腰,欲要将书捡起。
    「哎!」而此刻温墨白亦刚好弯下腰,他虽然没有看清那本书为何物,却是下意识的弯起腰,欲要帮楚沐歌将书捡起来。
    两只布满老茧的手同时触碰到了那本书上,两个人却也同时停滞了动作,双双抬起头,目光在空气中凝结在了一起。
    一刹那,时间静止,仿佛世间万物的浮沉与沧桑都已远去,这一刻,犹如此间少年。
    彼此的手落在那本书上,目光交汇在了一起。恰如那一年少年时,在列车上初遇的那一刻,少男与少女同时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书,目光交汇的那一刻。
    彼时青春年少,列车上,两双眼眸对视的那一刹那,便注定了这一世的牵绊。
    两只手,一生缘。一句「谢谢先生」一眼万年。这一刻,消散了所有的年华,仿佛回到了那青葱的岁月。
    从民国,到新时代,五十八年的光景如云烟一般从眼前走过,历尽沧桑,洗尽铅华。
    到头来,还是这一双人,还是这一本书,还是心有灵犀的同时拾起,还是没有约定的目光铜在空气中凝聚。
    只不过,那卷纸已经泛了青黄,那素手已经布满了老茧,那温婉的少女与那俊俏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苍颜白发的垂垂老者。
    这般熟悉的场景,那刻骨铭心的回忆,目光交汇的这一刹那,两个人的心都震撼了。
    五十八年了,从那一年的列车初遇,一见如故,到这一年的一世相守,白首偕老,是整整五十八年的光景呀。
    一本书,一双人,一世情,这一生足矣。
    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彼此眸光之间流露着都,是此生不换的情愫。在这震撼的一瞬间,两位耄耋之年的老人相视一笑,眼中都隐隐闪烁斑驳的着泪光。
    这一世情长,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五十八年来历经的一切沧桑与浮沉,大抵都藏在了脸上生出的皱纹之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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