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女人

第27章


为什么一部书也没有出?不是你写不好,而是你用在外的功夫太少了。”白玉兰见林森没有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不写作,没你那个天赋,可我他妈的什么没见过?就说昨晚吧,那个肥头大耳的臭男人就是一个靠作家发财的出版商。” 
  “我帮你问了,你猜他什么说?他问你性不性感?这话还不明白吗?男人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 
  白玉兰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她那因激动而一起一伏的胸脯急速的跳跃着,原本要安慰林森的话转了一个弯又变成骂人了,骂着骂着她自个儿哭了起来。她不忍心看她那样子,什么也没有说,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不想舒舒服服的生活,受这份罪还不好意思向人家说呢? 
  白玉兰毕竟是白玉兰,很快又忍住了泪水,林森知道她又准备诉一大堆苦了,她不想再听,也不能离开。 
  “我知道你和我是社会中不同的两个人,我们当中一定有一个人是错的,曾经我也是那么不甘心,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白玉兰叹了口气说。 
  “我挺佩服你,真的,真羡慕你有一份正当的工作,像我,却什么也没有。” 
  林森很不耐烦地站在客厅里,她不知道白玉兰是不是又要讽刺她,如果她是妓女,那她自己呢又是什么?一个未婚妈妈,她自己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白玉兰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了,林森没有言语,笑贫不笑娼,她不也经常笑话她一个月的工资买不起一瓶香水吗?这年头,你羡慕我,我妒忌你,我是你心里的公主,你是我心里的皇后,其实还不都是暗地里笑话人家千方百计的安慰自己?她不知道生活为什么可以使一个知识份子就变成了怨世的红尘女子。 
  白玉兰默默地看林森,林森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空气似乎在她们的沉默中凝固了,她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一时间又找不出任何一句话,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为这种氛围感到可笑。 
  “你也看不起我吗?森森?” 
  白玉兰注视着她一本正经的问,林森从心里感到痛,她摇摇头,往事如潮水涌上心头,几年了――小说家写小说都有起因,发展,高潮,结局,那与其说是小说家写小说的必然,不如说是一个人的一生,凡事都有因果的联系。白玉兰和林森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们有她们的故事,也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一面,正如白玉兰在夜总会里并不叫白玉兰一样。 
  一个名字代表一个人,那么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用不同的名字那也可以代表一个人不同的面孔,给人看见的面容并不是真的,而是名字下的一幅假面具而已。 
  没来深圳之前的白玉兰是学生们的老师,所有的人都叫她白老师,在公司里上班时她是办公室里的白领,有着一份好多人都羡幕的工作,可是去了夜总会后慢慢改变了的白玉兰也变成了黄领丽人。 
  来深圳前白玉兰并未曾想到有一天她会把自己的真名字隐瞒起来,不再让更多的人叫她白玉兰。林森曾想过名字真的对一个人很重要吗?难道人的名字比人的尊严还重要吗?白玉兰却振振有词的说名字代表一个人的角色,代表一个人的人格和尊严。 
  林森对这套理论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么说是三陪就没人格了吗?林森疑惑的望着说得有板有眼的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终于明白白玉兰为什么在深圳时穿金带银的过着有钱人的生活,偶尔回一趟老家却不得不从皮箱底层翻出过时的旧衣服,一点儿也没有衣锦还乡之感,相反却害怕家乡的人知道自己过于有钱。想到这,她没有理由嘲笑白玉兰只有回家才戴的白色平镜,妓女假斯文。 
  来深圳的五年里,她们两个人彻底地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她记得白玉兰以前可是一个很清高的老师啊! 
  白玉兰比她小一岁,来深之前她们都是南宁一所学院里的老师,林森教英语同时担任学院团季书记工作。白玉兰是本校毕业留校生,已早她工作一年,她教机电一体化专业学生的电机学。 
  学校里的教师宿舍有限,刚分配到学校报到那一天她就知道她和白玉兰共住一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楼。她从没想到会在那所学校呆多久,所以老师们会以为她会不满这样的安排,可她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点点头,当天就把全部行李搬到学校,算是一名教师了。 
  刚从北京名牌大学回来的林森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分她到这所的学院里当教师,那不是她最初的想法,而且从来没这样想过。从教一段时间后,她心里的不平衡日趋不平衡,学院里根本就不需要像她这种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来担任教师工作,相反,以前感到高尚的教师工作被现实粉碎得连最初的梦都没有了。 
  不管怎样,林森的到来还是轰动了学院师生,省委委员的长女竟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回到那所普通学院,这在常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但事实胜于雄辨,人们一定各怀心思猜想这是不是省委委员的一个政治决策?只有林森一个人明白其中没有任何的政治色彩,她的父亲那个省委委员在她回南宁找工作不仅没有帮上一点儿忙,而且因为女儿不听话留在京城读研或在京城找工作使他非常生气。 
  那是林森第一次看见一向以来都不爱说话的父亲在家发的最大的火,他的两个女儿都没有如他所愿留在北京,他狠狠地骂不争气的女儿! 
  工作不尽人意,她有点后悔回南宁这个选择,可她害怕京城,京城里的往事会成为她的阴影,就像五年前她一心想逃离南宁一样。 
  她的医生苏如送她上车时曾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了,他还记得他最后又补充说北京适合搞学问的人。 
  她是不是一个适合研究学问的人?她一直在想着苏如的话,也许所谓的学问不过是对现实的逃避吧。 
  她万万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能进入广西大学任教,却进了一所档次低的大专院校,这多少有点难过和意外。想着也许父亲出面说一两句话就可以解决了,她不甘心在众多同学中就她一个人混得最糟,可她没有求父亲,父亲是那种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女而随便利用手里权力的人。 
  和她同居一室的白玉兰来自老山区最贫困的长寿之乡巴马,读完大专后找一份不用下地干农活的工作这是一个来自贫困农民女儿的最真实想法。她更没想到她会那么幸运,不仅在乡亲们的资肋下读完了三年的大专而且还留校。 
  白玉兰和所有来自贫困地区的女孩们一样懂事得早,也开始从父母亲那里接过了家庭这份沉重的担子,她要以每个月两三百块钱的工资送两个弟弟读书还要为一直病在床上的父亲治病,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姐姐白玉兰一直是最好的。 
  心地善良的白老师是学校里最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她以一个来自乡村女孩的纯朴和一个在城里几年的女孩的方式来接待林森,林森的房间也早被得打扫得干干净净,且主动的为刚来的林森做这做那,她的热情使她无法拒绝,也使她们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白玉兰是活泼开朗的女孩,而林森则是忧郁又略有点儿高傲的,但她们都是漂亮的年轻女教师,都受到学生的喜爱。 
  白玉兰的朋友很多,男的,女的,有些是她的同学甚至曾和她同甘共苦一届或不同届的男女同学们,他们毕业后还会经常光顾母校,于是玉兰便是他们回母校时的小小住宿地了。 
  每到周未她们的宿舍小小的客厅里总是欢声笑语,在白玉兰这帮爱笑爱闹的朋友们中,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她不喜欢加入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话题,在她眼里这些话题无聊而幼稚的,她觉得在她们中间她似乎已不再年轻,她的心灵已不再和他们一样的纯静。她羡慕他们,但她又以一个年轻人特有的奇怪心理来拒绝他们进入她的生活,同时也拒绝自己融入他们的生活。 
  这期间她除了上课,偶尔参加学生们邀请的室外活动之外就是一整天的坐在宿舍里看书,偶尔也写那么一两篇小说散文之类的,除了书本她再也找不出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减少心灵痛苦的事情做了,妹妹林男和她也有同感,两姐妹不是常在一起,但两个都从北京回南宁又工作不如意的女孩倒能经常说些心里话。 
  诗人的诗还和在学校时一样摆在她的床头,但她却很少读了,读诗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她想诗歌是不是当代文学中最秃废的一种呢?她为诗人那些早已被人遗忘的诗感到悲哀,她想也许除了她再也没有能理解诗人的诗了。 
  虽然家就在南宁,学校离家也不远,只要坐半个小时的车就可以到家了,但她还是不喜欢回家,每到周未才不得不回一次家看看双亲,回家是一件对她来是多么没趣的事情。 
  她从小就不喜欢向父母亲诉说些什么,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和她的家庭有太多不同之处,她总以沉默来抗拒这一切。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桃李满天下,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却不是一个好母亲,对于她们两姐妹母亲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送到寄宿学校里去了。她和林男对于她们那个总是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称号的母亲感到陌生,母亲很少有时间和她们谈谈话,甚至她初次来月经还是她的好友的母亲帮忙,告诉她该什么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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