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女人

第36章


干嘛还要来什么香格格大酒店? 
  白玉兰轻车熟路的领她上楼进了一间包房,敲了一下门,才慢吞吞的听见有人过来开门,里面早已是一片乌烟瘴气,暗淡的灯光使她一下子无法适应过来,只依稀看见有几个人影坐在沙发上,白玉兰专业的调情发嗔声不失时机的运用起来,一个沙哑的男中音便附合道“白小姐,等你老半天了,真是难请呀!” 
  她不喜欢广东人说普通话,听得有点像煮不熟的米饭一样又生硬又稀巴,而且会让她想起小时候农村里的烂南瓜被老鼠偷吃后发臭的味。当她的眼睛终于可以适应屋里的灯光时她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秃顶老头,左右各抱着一个小姐斜靠在少发上,她边和白玉兰说话两手还不停的揉两个小姐的奶儿。这种情况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有好几次当着她的面,松尾老头便这样坐在暗房里调戏小姐,她总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从容的站着。可她确实不知道现在她能干些什么,也不知这些小姐都是打哪来的,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必有战争,而有女人的地方必有乱伦,管你怎样严打,道长一尺,魔高一丈,小姐们的本领大着呢。 
  她开始后悔和白玉兰来见什么出版商评论家,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种职业女人所特有的表情,可今天不是来谈生意,更不是陪老板来当翻译,这下可好了,进退两难。 
  白玉兰上前搂住秃顶老头,他笑嘻嘻的打发走了屋里的小姐们,和白玉兰抱在了一起,白玉兰把灯光调得亮了一点儿,另一个没有说话的瘦高个儿中年男人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讪讪的朝她打声招呼,她知道此时她该过去顺势倒到他的怀里,可她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这是一座人生的舞台,她是跑错了舞台的那个人,原本是该好好看别人演戏的,可她却不识相的跑上台来,而且还不会演,傻逼一个。 
  白玉兰早已和秃顶男人相拥着坐在宽大的软沙发上了,她这才注意秃头男人的脑门在灯光下闪着一层淫辉,那似笑非笑的脸因酒精的缘故有点酡红,她不由得埋怨起白玉兰来,难道把她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她和男人调情吗? 
  瘦高个男人走上前要拉住她的手,她紧张的退缩着,神经质的望着她,瘦高个男人从他那两片很厚的镜片里反射出来的光很滑稽的看着她,她傻傻地向他笑,她不是白玉兰,可以做到见男人就粘上去。白玉兰为了钱,她又为什么?她的表现令瘦高个男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这种场合却一点也不懂的女人他似乎感到特别的怪。 
  过了一会儿白玉兰才介绍说秃头男人是出版商刘经理,瘦高个儿曾是上海有名的诗人,现在是全国知名的评论家,她朝两人点点头,心里却只想吐…… 
  那个所谓的刘经理随着白玉兰的介绍对林森的三围紧盯不放,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很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林森小姐,早闻大名,今晚真是幸会幸会啊!” 
  白玉兰已转身又把瘦高个儿搂在怀里两人不知在一起说着什么悄悄话,瘦高个子刚才被冷落了,现在就尽情的在白玉兰的身上补回来,他那张手不停地在她身上转,像一条蛇在游动一样。这一切林森都看在眼里,脸红耳赤起来。 
  秃头男人嗅着一张臭嘴上来,林森感到一阵反胃,这时她看到白玉兰正在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半天也不明白那个眼神在暗示她做些什么。 
  “林小姐,早就想和你聊聊……” 
  秃头男人的肥胖的手好像迫不急待的抓了上来,她本能的一个闪身,他扑到地上了,于是屋子里全是他夸张的叫喊声,她在一旁觉得好笑,说声对不起,没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便跑了出来,这只是一场没有下文的戏,她不是这里的演员。 
  什么出版商什么评论家,全是丑八怪一个,她狠狠的在心里把个白玉兰骂了个够,出版商是一个秃头肥胖的丑男人,评论家却是一个瘦得还以为是非洲灾民来的饿死鬼,真不明白那些可以喊他们作爷爷的女孩什么就心甘情愿的给他们的爪子在自己身上乱抓?
白玉兰和她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她们可以是最要好的朋友,但她们的生活方式却是全然不同的,她们的人生也不会相同。白玉兰无法影响到她,她也不可能改变白玉兰,这就是她们的生活,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的不同人生之路,都有泪水,有痛苦,有失望,也曾有过希望。 
  从香格格大酒店出来,她深情的呼吸外面的空气,深圳的夜色依然还是那么的美丽,还是有许多人在路上走来走去,每个人都在忙着为自己的事而做各种各样的努力。她感到她是一只迷了路的羔羊,一种深深地恐惧感笼罩她的全身,使她对于眼前的生活感到从未有过的不适应感,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深圳吗?她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少说也有了那么几年,可她对于它却是那么的陌生,这种陌生是从一开始就陌生了的,这种陌生她没有理由逃脱得掉。 
  她还是又回到了蛇口,蛇口的夜色没有了深圳市里的喧闹,却给她一种平和的感觉,她没有回小屋,而是到了海上世界旁边的兰桂坊一个人要了一杯酒静静的喝,后半夜的兰桂坊只有几个和她一样没有睡觉的外国人在慢慢的喝酒,她独自流了满脸的泪,酒店里后半夜放的是一个摇滚歌手的新歌,她第一次为一个歌手的歌流泪。 
  白玉兰还没有回来,她回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想象着白玉兰、秃头男人、瘦高个男人的夜晚…… 
  白玉兰回来了,高跟脚“砰砰”的响在静寂的夜晚,她又听见了楼下的猫在叫,她屏住呼吸,她不能让她知道她还没有睡。 
  水龙头“哗哗”的在响,她悄悄走出了门,白玉兰在洗澡,她听见她边哭边骂“我操,狗娘养的……”这么深的夜了不知她在骂谁,她没有笑,心里极为的不舒服。 
  白玉兰的喊叫声在水龙头水流的覆盖下有种歇斯底里,她又流泪了,赶紧回到那间小屋,静静的回忆某些东西。 
  孔可的声音便是这时候从遥远的地方传入她的耳朵里的。 
  她悄悄地走到阳台看着夜色中的兰花草沉思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文人之所以为文人是不是都有像孔可那样的善意面容呢?是不是只有像孔可那样的人才可以算得上文人呢?现在的文人什么都这样了呀? 
                 
  第十四章 
                  
  梅子怀了情人的孩子这件事很快的也就被李家义发觉了,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让梅子怀上孩子的,梅子企图和他辩解,他冷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本病历扔给梅子。 
  “我曾想过让你帮我生一个儿子,我怀疑过你吃避孕药,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有能力生养一个孩子,后来去了医院检查,你自己看清楚了,你不会怀上我的孩子。小贱货,吃我的,穿我的,却给我载绿帽子!”李家义揪住梅子的头就往墙上撞。 
  梅子万万没有想到她一心一意想把孩子生下来却害了自己,她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林森接到电话赶紧请了个假跑去看她。 
  她守在梅子的病床前看着梅子被打伤的头缚了一层白色的棉布,而李家义早就溜了,她找不到一个可以理论的地方,梅子又昏迷不醒。 
  梅子醒来已是两个小时后了,她见到林森就忍不住“哗!”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孩子呢?”她摸摸自己的肚皮,哭着问。 
  “以后还会有的,傻丫头,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的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林森安慰她说。 
  “林森,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是吗?”梅子痛苦绝望的样子使林森实在不忍心。 
  因为被李家义打倒在地上,梅子流产了。 
  “你还有我这个好朋友呀,你不是还有你自己吗?”林森说。 
  “其实我一开始便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了自己,我自己都是别人的,我的命什么就那么苦呢?”她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她一定是在想着这几年来的生活,林森看着病房窗外的天空,天空里有几只小鸟在戏嬉,自由自在很快乐的样子。 
  小鸟还有自己的生活,人什么能没有自己的生活呢?她自己呢?和梅子相比,她只不过活得清醒一点儿罢了。 
  “我想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我认识的人,那里的人都是善良而纯朴的……”梅子躺在病床上说,林森看见她的眼里再一次蓄满了泪水。 
  几天后是梅子出院的日子,林森捧着一束鲜花去医院接她时,她却不在了,病床上空空地,邻床的一个病友把一封信交给林森――林森:我知道你会来接我的,在深圳也只有你一个人还会记得我,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走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在深圳也是很不易的,别担心我。 
  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开始我新的生活,你说得对,我还有我自己,我再也不能把最后的自己也出卖了,不是吗?我要过另一种生活,过一回真实的自己,如果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你一定会为我的改变而高兴的,深圳是我伤心的回忆,我要走了。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人一定要活出一个人样来,女人更要活得有尊严,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我没有一点儿尊严,一点自尊都没有的活着,每每想起这些,我就会自己而痛苦的哭泣,我不该是这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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