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舅母陈氏是在某一天快吃晌午饭时来的,对于清秀的留饭她并没有拒绝。
“清秀,你娘回了没?”
“回了,在作坊里干活呢。”
“行,我去看看你娘。”
清秀应了,转身去拿了几个蛋出来炒,大舅母是客人总要加个菜。
沈清宁在作坊的院子里晒腐竹,见到陈氏来了忙开口喊人,“大舅母。”
“清宁干活咧,你这丫头这大半年长的比我家腊春还高了。”
李腊春是陈氏的女儿,和清秀同年生人,今年也十三了。
沈清宁从小就身形比较高大,这也是为什么小孙氏一直说是她抢了东宝的福运。再着这大半年家里吃的好了,她又一直坚持练功,长的比李兰芳还要高出半个头。
若是不认识她的,也分不出她和清秀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说她十三四岁也是有人信的。
等陈氏进了作坊,沈清宁守在外面听了两句。
开始是对兰芳娘干活挑三捡四,一会说她洗浆洗不透,一会说她只会出死力。
屋里的李氏朝沈清宁打了个眼色,沈清宁转身就跑出院往老屋的方向奔去。
请帮工的事,李氏去找江氏老两口说过,为什么不能让凤珍来帮工,好在老人很理解他们。
江氏还说若是家里有亲戚要来闹,就喊她过来,一切都推到江氏身上,反正在这里她也没有娘家亲戚,她老太婆不怕得罪人。
等沈清宁说了来意,江氏放下碗就往沈清宁家里去了。
作坊里,陈氏把李氏拉到一角。
“孩子姑你这事可不地道,去年我就来说过,想来你家做帮工咧,那时候因着你小姑子,我也没说啥。
怎的今年你家找帮工,居然请了个外人,你这事做的人心寒咧!”
李氏叹气,她也想找娘家人,可是孩子们不同意,孩子爹也不愿意,这些年她能让沈大河心甘情愿让她管家,就是什么事都不一意孤行,有事商量着来。
“腊春娘,你还不知道我什么人吗?但凡能想着娘家的,我少过你们谁?只是这请帮工的事,由不得我做主咧。”
陈氏不信,“大姐,你就别跟我说这个了,你家谁当家,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这大姐夫什么事不依着你?”
李氏摇头,“这事孩子爹也做不了主。”
“我也知道从我嫁过来,你这心就偏着老二咧,后来娘走了,你这就当他是半个儿子一般给他张罗亲事,对老二家的也比对我上心咧!”陈氏说着说着还越说越委屈了,好像李氏真的做了什么事伤了她的心了。
李氏心里一堵,这陈氏吃她的还少了?当时娘走了,小弟还没成亲,陈氏一个做大嫂的自己不帮把手,还在这说她偏心眼!
“观儿舅母,你这话我老婆子可不爱听!”江氏站在作坊门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们二人。
李氏松了一口气,她娘家只这两个兄弟了,她打心眼里不想跟两个弟媳妇撕破脸。
“哟,亲家阿奶来了。”陈氏笑的尴尬,这江氏可比李氏难对付。
江氏往里走了两步,“观儿舅母,说起来都是以前的事,我老婆子本不想提,但你说我家大河媳妇对你家不上心,那可真是让我老沈家吃冤枉了。”
陈氏一时只能干笑。
“当年亲家母过世,大河媳妇刚嫁过来没两年,白日里在自家干活,赶早还去你家地里帮忙,家里得了什么吃食,也是想着两个兄弟。那年我给她身布让她做件衣裳,要是我老婆子没记错,那褂子最后是穿在你身上吧?
好嘛,这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落得埋怨。你说你图什么?”
最后一句江氏是对着李氏说的,却把陈氏彻底说没脸了。
李氏这辈子也只在两个兄弟媳妇这里吃过亏,但是被婆婆这样说出来,李氏还是有些心酸的。她对娘家兄弟的好,居然只有婆婆记得清楚。
江氏也不管陈氏的囧样,“这请帮工的事,是我做的主。这一嘛,兰芳母女干活是能干,一天的工能抵别人做两天。
二嘛,老二家日子才有些起色,她就要贴补娘家,那我儿子和孙子孙女这些日子起早贪黑的,莫不是要帮你老李家干了?”
“亲家阿奶,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不就是想来帮个工吗?这帮工谁做不是做,怎的就便宜外人了?”
江氏点头,“亲家舅母说的没错,这满村里都没活干的妇人,怎么的就请了兰芳娘,那是因为她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怕是亲家舅母也没有那把子力气吧?”
陈氏说不出话来了,村里人都说李癞痢那媳妇比地里的牛还要能干活,一个女人佃十亩地,还在县城做活,养着孩子还另要养个酒鬼男人。
上百斤的粮食李癞痢媳妇一口气能扛回家!
江氏放缓语气,“我家请帮工就是为了顶大河那份活的,这下力气的活不是谁都能干的,他若是出了门,这家里搬搬抬抬的总要有人个能顶。
若是你来了,老二媳妇自然舍不得你一人干了,那家里的孩子还有我那苦命的女儿就要多干,你说我老婆子能答应不?”
江氏说话真是不绕一点弯子,话糙理不糙。就是心疼家里的孙子孙女还有女儿,来了能干的,其他人就轻省了。
陈氏手里的活江氏也是一清两楚,在东水村出了名的邋遢。人都说还好做豆腐的是老二家的,若是李家老大做豆腐,就凭她那个邋遢劲这门生计怕是早就黄了。
躲在外面偷听的沈清宁不由佩服江氏,她阿奶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只一点不能让自己家孩子吃了亏,其他对江氏来说就是个屁。
这一刻沈清宁感觉自己又悟了,对待那些没法讲理的人,你就直接了当的给怼回去。
陈氏没吃饭就回去了,江氏在这里她哪里还吃得下。
李氏有些感激也有些内疚,她不如婆婆。心里确实想着帮衬一下娘家,却没想过到时陈氏做不好活,跟着受累的也是她男人和孩子。
沈清宁狗腿的扶着江氏去堂屋吃饭,“阿奶出马一个顶俩!”
江氏笑着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一家子都没你能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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