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第一章

    十一月底的帝都，已经很冷。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回来，徐正华已经失去了90%的自由。
    当初安小菁、杜雪岚、靳晓青享受过的24小时狗仔追拍、大事小情上报纸的幸福，他也已经享受到了。
    要做点什么私密的事儿，必须小心再小心。
    第一天被袁维包场了。
    第二天徐正华就回到学校上课，下午，他跟安小菁前后脚，都是使尽浑身解数的溜进小区。
    当天晚上被她给包场了。
    大家深入地交换了对当下华语歌坛的发展意见，郑重批评了当下国内歌坛的某些诸如往人手心里塞纸条之类的不良风气，仔细探讨了各种长度和颜色的丝袜，与相关职业工作服装的搭配逻辑。
    气氛很友好。
    第三天上午一大早，徐正华溜回学校之后，才佯装起来晨跑，还故意跑到学校外面买早餐，身后跟着七八个敬业到也不知道晚上睡没睡的狗仔。
    徐正华还很友好地跟他们打招呼，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街边的几个早餐铺子，并顺利地买了早餐回去。
    成功地营造出自己至今住在宿舍的假象。
    一直到下午，他才坐了自己的车，带着一大队的狗仔，来到自己的公司。
    终于见到了提前赶来的谢淑仪。
    她显得有些稍稍疲惫，但神情专注而认真。
    这几天没少电话沟通，关于马赛克科技公司主动邀请自己投资入股的事情，徐正华也是相当的上心，只不过毕竟不是小数目，单纯电话里聊，终究觉得沟通不够充分，所以，尽管距离《江南》的上市，还剩不足两周，时间已经很紧了，但他依然还是优先跟谢淑仪约了见面。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我的意见你也知道，我还是觉得风险太大。”
    她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呢子大衣，并且还给徐正华也带来一件，说是谢淑敏给买的，徐正华当场就穿上试了试，还挺合身。
    毕竟，买衣服的那个人，是真的熟知他的体型。
    但徐正华却不想接谢淑仪递过来的，与谢淑敏有关的话茬。
    于是她只好说回马赛克和他们的浏览器。
    他们那款浏览器的开发进度很快，初步的了解显示，对方账上暂时也没那么缺钱，但那位马吉马总，依然坚持要增资扩股。
    收到邀请的不是只有徐正华。
    还有另外两家，一家是职业的投资机构，另外一位则据说是一位晋省的煤矿业大亨——总共拿出了15%的股权，分给三家每家5%，却要投250万进去。
    相当于马吉给他这家目前只出不进，而且一直到现在也还完全看不到任何盈利预期和商业出口的创业公司，做出了高达4250万的估值！
    而作为对比，之前徐正华一直都很感兴趣的一家上市公司，专做服务器的甲骨文，到现在市值也才不过13亿出头而已。
    这个估值，简直可笑。
    但偏偏，对方强硬得很，表示不接受这个条件就宁可不要。
    据谢淑仪说，另外两家都已经打了退堂鼓。
    这个估值太高了，高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甚至于，据谢淑仪说，拿到马赛克给出的这个投资条件之后，另外两家甚至连跟谢淑仪联合一下，三家同时压价的意思都没有。
    直接闪人。
    当然，与此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家公司的浏览器开发进度，是真的有点喜人——他们计划过完年就推出内测版，然后就要开始引入投资机构，计划下半年推出正式商售版1.0，然后直接操作公司上市。
    在徐正华这个“过来人”看来，已经很是有了点互联网企业的快节奏风范。
    “投吧！投！”
    他直接掏出支票本，在谢淑仪惊讶的目光中，直接填了一张250万的支票递过去，他并不在意什么估值，“就俩条件，第一，股权不得被稀释，上市之前的融资，我都有跟投的权力，第二，一席董事，你进他们董事会。账从投资公司那边走，尽快搞定，别弄拉锯战，小地方能让则让。”
    谢淑仪接过支票，又看一眼，忍不住坐近过去，摸了摸徐正华的额头，发现的确没发烧，甚至他今天看上去气色还相当的好，“你确定？”
    “确定。”
    “这要是万一他承诺的那些实现不了，这么多钱……”
    “没问题，投资嘛，就是赌一把而已！”
    徐正华倒是显得洒脱的很，“另外，公司的文件都在你手里，帮我把《爱的初体验》这首歌后期的版权收益，联系银行，抵押出去，接下来新歌新专辑的宣发，我都得出一半的钱，还要录新歌，公司的钱肯定不够了，贷款搞。还有我个人手里的之前那四首歌的收益，也搞一下抵押，贷个……300万吧！”
    那四首歌后续都会进入女孩子们各自的专辑，再捞一波钱完全没问题，把预期中的未来收益全都质押出去的话，300万的贷款绝对轻松搞定。
    今年的税款是完全没问题了，为国家解决了两百多人的就业问题，还承担着一家固定资产1600多万的服装企业的巨大亏损，就自己今年这一千来万的个人收入，当然是可以免税的了，所以不用预留下钱交税。
    包括最近商演的收入在内，账户上还剩下185万左右，接下来要去小岛唱片和东方之星敛一圈儿版税，应该能到手200万左右。
    这就确保了私人账户里的资金能保持在600万到700万之间。
    扣掉这张250万的支票，还剩下400万有富余，那就继续砸，“给我配置200万甲骨文的股票，我最近看报纸，包括也体验了两次现在的网络，新的网站正在越来越多，我估计到明年，开设网站会成为一股潮流，那甲骨文的股票就必涨！全世界范围内，他家是服务器的龙头老大嘛！”
    “另外，你上次给我的那份资料里，我圈的那三家公司，你替我去考察一下，估计这个月中旬，《爱的初体验》就能结算一笔钱回来，到时候正好新歌又上市了，到时候正好把质押品换一下，拿新歌重新抵押贷款，到时候又多一笔钱，这三家公司如果问题不大，我计划都多少投一点，广撒网吧！”
    对于他的这种对互联网科技这一块异常看好的态度，谢淑仪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这几个月来，也算已经适应，倒是没打算再劝，但犹豫了一下，却说：“要不，给淑敏准备的那套房子，就先缓缓？”
    徐正华忽然抬头，看她，目光犀利。
    犀利到甚至让谢淑仪都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然后才瞪回去。
    正常来说，谢淑仪一严肃起来，徐正华就要嬉皮笑脸了。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反而一脸严肃地说：“那不是给谢淑敏的！”
    谢淑仪抿了抿嘴唇，决定不再多辩。
    他俩这回看来都较上真了。
    但谢淑敏犟归犟，好歹还知道给买个呢子大衣寄过来，应该是在小心翼翼地不损害她所谓面子的情况下，在努力地表达出想要修补的意思。
    但现在看来，衣服，徐正华要了，关系，他毫无修补的意向。
    不是给谢淑敏的。
    那就当然是在说，那房子是买给自己的。
    谢淑仪低头片刻，才再次抬头，强行转话题，“对了，昨天你经纪人管小姐给我打电话，说想要预支一笔40万左右的费用，这几天就会用，你是打算……”
    呐！呐！
    用谢淑仪做自己的私人会计师，有着千般好处万般舒适，最最最主要的，就是绝对放心，但不好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而且让人很头大——你花出去和将要花出去的每一笔钱，她都知道，她都过手。
    没法儿瞒。
    于是徐正华果断换上嬉皮笑脸，还拉过人家小手，“嘿嘿，有点小用处，你先别问，该多少到时候我签字，你就如数支给她，等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现在的房价不算高，哪怕帝都的房价冠绝全国、世界前列，但依然不算太离谱，给夏晶晶买房子，会挑好地段、好小区、好物业、好环境，但不必买太大的面积，所以其实需要的钱也并不是太多。
    再加上贷款的杠杆——实际支出估计连40万都花不了。
    要给谢淑仪买的那套房子，反倒会买的相对大一点，讲究一点。
    毕竟，前者算金屋藏娇，后者是要考虑作为自己的家。
    当然，依然会用贷款杠杆来撬动，哪怕大房子，预留一百万做首付，估计也足够了——房子会挂在她们两个各自的名下。
    “那行吧！”
    谢淑仪抽出手，拿起自己的公文包，“那我这就办去！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这样一弄，你的资金链有点太紧张了，接下来要注意。”
    “好！我知道了。”
    等她走了，徐正华伸胳膊伸腿活动一番，然后抄起手机给管玉兰打电话，“帮我接商演！优先考虑价格高的，优先考虑帝都这边的，津门市也不是不能考虑！最近几天我要多接点儿商演，挣钱养家！”
    让大师姐都开始担心自己的财务状况了，这说明自己的表现不合格！
    再说了，这一波投资撒出去，也的确把底子抽空了，而卖唱片又毕竟是个滞后严重的买卖，远水不解近渴，所以必须先抄近路回回血再说了。
    捞钱！
    还好的是，对于一个像自己这样正当红的歌手来说，只要愿意不辞劳苦，跑商演捞钱，是的确挺容易的——京津两地加一起，又是全国最大的市场之一。
    所以，跑吧！
    有课就上课，下了课跑去小岛唱片，给安小菁录最后一首歌。
    晚上就闪人，出去捞钱。
    一夜串三四个场子，收入个二三十万，不在话下。
    周六周日最好，京津地区的文艺事业、商业表演之发达，已经不只是称雄国内的问题，简直是冠绝全球——上午跑两场，晚上还能再跑两三场。
    下午的时候，还能拿出时间来进自己公司的录音棚，帮袁维调整一下唱法。
    但很快，MV一开拍，这么玩就不行了。
    时间赶不过来了。
    还好这次的MV依然执行的是速战速决的策略，三天搞定。
    按照时间推算，完全不耽误MV在本月中旬播出，当然也不会耽误《江南》的如期上市。
    当然，想实现接力《爱的初体验》，持续称霸A榜，就几乎毫无可能了。
    就在MV拍摄的第一天，12月6日的周一，当最新一期的东方之声音乐榜出来，《爱的初体验》虽然依旧霸占了榜首的位置，但明显能够感觉得到，其实已经有点岌岌可危了，下周必然会被挤下第一。
    而要到12月16日那一天，《江南》才会正式上市，12月18日周六的晚上，这首歌的MV才会首播——最牛的结果，也顶天了是能在12月20日那一期的榜单上上榜，却也基本不可能拿到当周的第一。
    要到12月27日的那一期，《江南》才会有真正的争榜战斗力。
    所以，中间空出来的这三周，是肯定要留给别人了。
    “嗯，唱得不错！很好听！”
    在正华音乐最好的那间录音棚里，徐正华摁下通话键，面对玻璃窗内满脸期待的袁维，面无表情地说，“你唱出了一种……怎么说呢，感觉是张飞和李逵手拉手在沙漠里骑自行车的感觉。而且……他俩骑的那自行车的车轱辘，还是四方的，咯呔，咯呔……你懂我的意思吗？”
    袁维一脸尴尬。
    担任《我们的爱》这首歌的监制的刘德峰，和录音师大刘，都低下头，努力地控制自己的笑意，但控制不住的，很快他俩就都笑得抽抽起来。
    徐正华这话，损人损得实在有点厉害。
    但与此同时，这个话也足够直接，等于是一棍子就把袁维给打熄火了。
    之前明明给她调整的挺好的，靳晓青这一波出去东南亚和新琼州捞钱之前，也的确认真地给她调整过唱法，《我们的爱》里那个高亮的音色，她之前其实唱得特别漂亮了，但偏偏要自作主张，坚持认为自己找到了一种更好的表达方式，一再拉着徐正华，要让他听听，看能不能采用她的这个思路。
    但是拜托，这是我的金手指啊！
    我都不敢随便改，你还想改？
    改出毛病了，没红，算谁的？
    坏了我的威名啊！
    请尊重我的金手指！
    ***
    状态这个东西，能力这个东西，大概就是这样了。
    昨天爆一把很爽，你们爽我也爽，但今天就感觉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
    今天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