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非人哉

梦起之时 第48章 死不瞑目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睡醒之后什么都会结束了。”
    云灼还是用那种温柔的语气贴着沈酒辞的耳边说道,其实沈酒辞的一生不该在这里结束的。
    “不用了,我想睡着后我就没有办法再醒来了。”
    沈酒辞轻声说道:“难道殿下不好奇,为什么我对你那么上心吗?”
    “好奇啊,我都快要好奇死了。”
    “因为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可能要栽在你的手里了,我不允许我有任何的弱点,所以我必须一直看着你。要是有人用你来威胁我的话,我也可以第一时时间斩断这种可能性。”
    过了一会儿,沈酒辞轻声说:“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
    “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那你还不快反思一下,以后该怎么继续保护我?”
    沈酒辞没有继续回答她。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云灼的脑海中响起,“他要死了,云灼,你也要死了。”
    云灼知道这也许就是自己的声音,也许是那个所谓天道的声音,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知道,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疼。”
    云灼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一段锋利的刀刃血淋淋的贯穿了他。
    这东西钉在岩壁上,撞上去的时候,从后往前把他和沈酒辞贯穿在了一起。
    “可我能感受到你心里的难过”,那个声音继续响起,“交换么?”
    交换什么?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吗?
    那个声音似乎听得到云灼的心声,继续魅惑的说道:“对啊,你现在还在担心失去什么吗?所以,交换吗?”
    “交换。”
    那个声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早说嘛,早说我现在已经帮你把一切都搞定啦,看你伤心难过半天,我都不忍心了。”
    哦,云灼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声音是自己万年积攒起来的欲望和贪念,它们在自己的体内越演越烈,今天,已经可以走出来了。
    “我不想和你换。”
    那个声音顿了顿,“哈!那么害怕我么?”
    它在笑,“可是你还是同意了,为什么呢?沈酒辞么?天下苍生么?这些理由都不太足够呢。”
    云灼的瞳孔渐渐扩散,她真的要死了,她不是淮卿,也不是沈酒辞,失去修为的她什么都不是。
    那个声音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忽然化作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人影从身后抱住了云灼,和她脸颊相贴,忽然间却是咬牙切齿,“好,我明白你心中的欲望了,休息吧,接下来我替你解决就是了。忤逆我们的,就让他们痛苦的死去,这才是天道的法则。”
    云灼的眼皮沉沉的往下坠,盖住眼眸,似乎是睡着了。
    等到云灼再一次睁开双眸的时候,就像是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世间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变得格外的清晰,一丝一毫都在他的眼中映出,声音也是一样的。
    一切变得都是那么的新鲜。
    她抬头仰望,就像是眺望星空,时间的流动似乎变慢了,她从容舒缓的站起身,拔下小腹上的利刃扔到一旁,伤口立刻治愈,没有过程。
    云灼感受不到周围有什么东西,感觉不到任何力量的流动,只是觉得很平静。
    云灼试着缓慢的举起右手,对空一挥,像是挥出了一道强悍的气浪,骨鸟瞬间溃散。
    这一片是她的领地,填满了她的威严。
    她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远处的八岐,好像是要把那个家伙镇压在自己的掌心。
    “停下!”
    越来越惊人的压力被施加在了八岐的身上,巨大的双翼突然之间再也撑不起八岐巨大的身体,八岐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那威严的八岐仿佛被无形的网所束缚,在地面上不断的滚动挣扎,发出愤怒的吼叫。
    八岐嘶叫起来,鳞片怒张。
    八岐猛的站了起来,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他巨大的黄金瞳孔流动着变幻的光,映出了云灼的身影。
    死亡的气息再度的扩张开来,覆盖了整个大殿,所有的骨鸟都在这一刻焚烧殆尽,燃烧着坠落,这是一场金色的大雨。
    这时八岐第一次真正的试图进攻,几乎碾碎沈酒辞的只不过是他的防御罢了,现在八岐认真起来了。
    云灼却毫不在意,只是不紧不慢的将带来的黑匣子背在了自己的身后,嘴里还是哼唱着古老的童谣。
    妖域的君冥和顾衡卿背靠着背,同时释放灵力,以他们两人为中心,急速流动的风像是尖锐的短矢爆发,贯穿了骨鸟的双翼,在它们没有跌落的时候又把它们打碎成尘埃。
    两人的面前满是骨鸟的枯骨,美丽而可怖的骨骼碎片有的还在跳动。
    一只骨鸟穿透结界飞了过来,在还没有被撕碎之前,它尖叫嘶吼着用利爪劈向君冥的脸。
    黑色利刃划破长空,将它凌空斩落。
    结界开始出现不稳定的现象,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了。
    更多的骨鸟钻了出来,它们拼命的想要越过结界的缝隙。
    君冥和顾衡卿手中的利刃碰撞到一起,两柄黑色长剑开始共鸣,再度分开的时候,竟然产生了淡紫色的领域结界。
    死亡的结界中汇集成龙卷,裹挟着刺眼的闪电,不断的攻击这些骨鸟。
    云灼,暂且还是云灼吧。
    她迎着八岐卷起的气流而上,前方似乎有无数的利刃把气流一分为二,擦着身体左右流过。
    他咳出一口鲜血,不以为意的擦了擦嘴角,刀匣弹开,如同灿烂的孔雀尾羽般缓慢的展开。
    利剑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好像要破空飞去。
    岩壁崩溃,纷纷坠落晶石。
    云灼鬼影一般掠空而起,双手探到身后,对准八岐的脑袋。
    左手用力一劈,坚硬如铁的鳞片开裂,右手横斩,穿透双眼切开鼻梁,伤口中血液喷涌而出。
    又抽出一对长剑刺入八岐的双眼,而后双脚猛的踏上,刀剑彻底没入,在八岐的脑袋内碰撞,发出金属的蜂鸣。
    云灼犹如猎鹰一般轻盈的飞掠,踏在八岐的后脊,砍断了八岐尾翼的根骨,巨大的尾翼无力的垂下。
    八岐喷射的血液沸腾成为淡红色的血雾,号叫着挥舞一块块嶙峋脊骨组成的长尾,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八岐忽然跪倒,他并未屈膝,但是古铜色的断骨从前腿的膝盖间刺了出来。
    看不见的力量钳制挤压着八岐全身的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痉挛着吼叫着颤抖着,不甘的昂起头,自己的血把满嘴利齿都染红了。
    他曾是君主,如今是阶下囚,可是八岐并不等待怜悯,依旧试图站起来。
    “真悲哀啊。”
    云灼站在八岐的背脊之上,身影明明是那么的柔弱,却又好似孤峭的小山。她欣赏着八岐的挣扎,无喜无悲。
    最后一柄长剑滑出,落到了她的手中。
    ……
    最后云灼松开刀柄,踩着八岐的脑袋跃空而起,张开双臂,迎接黑暗中的火雨,仿佛要去拥抱什么,陶醉与它的光焰。
    她没有坠落,就像是脚下踩着狂风,身后一闪而过巨大的双翼,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愤怒,仇恨和冷酷。
    同一瞬间,漫天飞舞的骨鸟都化作了古铜色的微尘,这一刻,它们长久的寿命被终结了。
    忽然安静了下来,静得让人后脊发凉,静得好像死亡。
    尘埃缓缓飘落,落到了君冥的肩上,顾衡卿的头上,还有摊开的掌心中。
    顾衡卿有些茫然的擦拭着黑色利刃上的尘埃,环顾四周,很多人已经因为疲惫瘫坐在地了。
    君冥迟疑的问,“结束了?”
    “大概吧,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个巨大的神殿正在坍塌,巨大的碎石从天而降,却再也没有骨鸟飞出,地面开裂,一切都在粉碎,狂风席卷,摧枯拉朽的扫荡着。
    却是有一丝丝暖流不断的席卷而上,那些被藏起来的已经死去的生机再度活了过来。
    云灼已经探不出沈酒辞的生机了,方才的一切都好像是梦一般,绞得脑子生疼。
    她拖着沈酒辞靠在一处角落,和他并肩坐下,看着眼前渐渐没入黑暗的景象,居然觉得也不错。
    “我们好像要死在一起了,挺好的,这应该是合葬吧?”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你。”
    “你说我们两个这个卖命的解决了妖域的大问题,他们会不会知道啊?毕竟发生的一切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抱着沈酒辞的云灼沉重的闭上了眼,全然没有发觉沈酒辞身体正在重新温暖起来,不可思议的治愈正在进行。
    他的眼睛首先被修复,血液重新流动,断骨相连。
    云灼觉得自己看见了幻象,她看见夕阳带走了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一般将自己掩盖,她清楚的知道,这一次醒来,将不会看见有人还在软榻前等着自己。
    她又想起沈酒辞的声音了,还有那张面孔,只是也一同逐渐的模糊了。
    死真的很难过,就像是被无尽的黑暗吞没,永远永远,漆黑漆黑……
    像是不断的在黑夜里摸索黑暗,可是伸出的手却是什么都碰不到。
    “死并不可怕,只是一场不会醒来的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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