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眸倾天下

    这几天宫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谢长璟登基也由好几天了，那些没有生育过的嫔妃也早就送到了慈心庵去修行。谢长珩的遗体也按照规矩送去了皇陵安葬，一切都妥当了。
    所以，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将已经有了子嗣的先帝皇后顾云晴还有德妃连同太子二皇子送出宫，护送到封地去。
    早上，莫如雪一早就换了一身全新的衣裙，早早就起床了，今天顾云晴就要离开了，莫如雪当然会顾念着自己与顾云晴之间的交情，还会过去送送她的。
    顾云晴和德妃如今带着自己的孩子会离开这里，各自前往封地。
    这些天顾云晴和德妃就住在暂时收拾出来的紫仙居，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她们住到了今天，还是要离开皇宫，顾云晴带着太子去封地扬州，德妃带着二皇子去封地江州。
    但是，毕竟是先帝的遗孤，送她们离开的仪典也是小而隆重的。
    莫如雪扶着银铃的手，梳妆完毕之后就到了从紫仙居出宫必定会经过的路上，身侧的青黛还提着一只食盒，食盒里面装着的都是莫如雪亲手做的一些糕点。
    远远地，莫如雪看到顾云晴扶着绿意身后还跟着小宫女绿叶慢慢走来，轻轻一笑，迎了上去，“娘娘，你就要出宫了，现在时间还早，娘娘不妨与我先喝喝茶叙叙旧吧。”
    顾云晴点了点头，和莫如雪一起走到了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在亭子里，莫如雪已经在这儿备了淡茶。
    坐了下来，莫如雪亲自给顾云晴斟了一杯茶，“娘娘，今日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相见了。我就以一杯淡茶，恭祝娘娘一路顺风。”
    顾云晴轻轻品了一口茶，“这是雨前龙井，果然，如妃娘娘还是深得恩宠，在这么冷的冬天，宫中若说还有谁那里有这样好的茶，那就应该只有你了。”
    莫如雪轻轻一笑，“若是你喜欢，我叫银铃去准备一些，让你带去扬州。等到了扬州，咱们以后恐怕是很难再见面了。我们就趁着能说话的时候，多说说话吧。”
    看到莫如雪的神色有些憔悴，顾云晴因问道：“怎么了？你刚刚封妃，可是你看起来不怎么开心，怎么了，皇上他对你不好吗？”
    “好与不好的，我也说不清楚。其实，这世间有很多的事情，一两句话都没办法说清楚的。”
    现在，顾云晴能够带着养子离开皇宫，去到扬州度过下半辈子，也算是一种幸运了吧。凭着顾云晴的身份，到了太子的封地扬州之后，日子应该也不会难过的。相比之下，莫如雪真的是好羡慕顾云晴，可以离开这个金丝笼。
    顾云晴打量着一边的银铃，问道：“你家娘娘，最近实在怎么了？怎么会变得，郁郁寡欢的？”
    银铃犹豫的看着莫如雪，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娘娘近来都是如此，奴婢只恨不能为娘娘分忧。”
    莫如雪释然的笑了，“没什么，是我自己的心情不好，与你无关。”
    这就怪了，在顾云晴的印象中，莫如雪和谢长璟是两情相悦的，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为什么在莫如雪的脸上看不出喜悦，而是忧愁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莫如雪饮完了杯中的茶水，“娘娘，我今天准备了一些糕点，是给你喝太子带着路上吃的。你们这次去扬州，虽然不像回北越那么远，但也要好几天的路程。你们路上辛苦得很，要照顾好自己。”
    顾云晴点了点头，“我知道，但你今后留在深宫之中，一切都要自己小心。这深宫险恶，不过我相信，你应该能应付得来。”
    “谢谢你，只是现在我多么羡慕你，你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有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长出一对翅膀，飞出这堵宫墙。这个地方，表面上看起来富丽堂皇的，但是却吃人不吐骨头，让人毛骨悚然……”
    看到莫如雪那痛苦的样子，顾云晴摇了摇头，“其实，你可曾感到后悔过？如果当初你没有为了报仇而进宫，也许你现在就活在宫外，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宁愿，当年的那场大火我没有活下来。我活了下来，就没办法对灭门之事视若无睹。所以，我宁愿就那么死了，还干脆一点。”
    有些事情，也许不知道会更好吧。
    这个时候，莫如雪突然感觉腹部有轻微的疼痛，不过很快就又没事了。
    顾云晴因问道：“你怎么了？不要紧吧？我看你好像是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宣太医？”
    莫如雪摇了摇头，喝了一杯温水之后，脸色缓和了一些，“没事，我这些天因为天气冷总会有点肚子痛，自从小产之后就这样了，或许是因为身子虚弱，落下了病根了吧。”
    顾云晴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绿叶也走进了亭子，低声对绿意说了几句话。
    绿意上前，“娘娘，可以准备动身了，太妃娘娘也带着二皇子准备启程了。马车在宫门外等着娘娘，一切妥当。”
    顾云晴答应着，“知道了，你们先去候着，我随后就来。”
    新帝登基，顾云晴和德妃身为先帝的皇后和妃子，理所当然就成了太后和太妃。但是对于哀家这个自称，顾云晴并不是很喜欢，她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而已，就要当太后以哀家自称。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谁都不愿意。
    这时，两人一起站起身来，顾云晴轻笑道：“莫如雪，我曾经因为他而恨你，但是现在，你能陪在他身边，我希望你能和他幸福。有你在他身边，我想，比我留在他身边，更加能让他真的高兴吧。”
    莫如雪喃喃自语，“真的是这样吗……可是……我们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一定是真心的。我和他认识也有好几年了，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爱你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看过他像对你一样，那么在乎哪个女子。”
    顾云晴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这段感情的，可是，当谢长璟登基之后，册封莫如雪为妃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痛了一下。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心原来还是会那么痛的，动了心之后，想要割舍，造成的伤痛，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抚平啊。
    莫如雪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这亭子最是通风的，她们还是不适合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顾云晴看着莫如雪冻得有点发紫，摆了摆手，“我要走了，你就先回去吧。今日一别，我们以后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面了，你要多保重，我相信，我们终能再相见的。”
    “我知道，有机会去扬州的话，我一定会去拜访。”
    目送着顾云晴离开，银铃开始提议道：“娘娘，咱们现在是不是回去？”
    莫如雪点了点头，“我觉得有点冷了，回去吧。”
    莫如雪总觉得这个冬天太冷了，在她要离开这座小亭子的时候，外面突然飘起了雪花。因为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带伞，现在开始下雪了，莫如雪就在亭子里等着，银铃先回去取伞，再来接莫如雪。
    坐在亭子里，莫如雪看着雪花飘飘悠悠的落下，喃喃道：“今天，也是初雪啊。”
    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雪的日子，她及笄的日子，却痛失亲人。如今五年后，她终于报了仇，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为了报仇，她付出了一切，原来，费尽心机得来的东西，也未必能让人真的欢欣。
    这个时候，莫如雪也没有察觉到已经有人进了亭子，只是那突如其来从背后来的那股温暖让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谢长璟已经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柔声道：“这里冷，别着了风寒。”
    莫如雪没有回头但却冷声道：“就算着了风寒，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答应留下来，但是我要做些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谢长璟愣了一会儿，但抱着莫如雪的手臂却更紧了几分，“雪儿，你不要这样，好吗……我真的舍不得你……”
    “皇上真是会说笑，”莫如雪轻哼一声，“这天下都是你的了，你想要什么，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吗？你想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反抗。”
    听到莫如雪这么说，谢长璟只感觉心痛如刀绞，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办法放开莫如雪。就算莫如雪说再怎么伤人的话来，谢长璟都不想让她再离开了。他宁愿，让莫如雪恨自己，他也希望通过自己以后岁月中一点一滴的努力，让雪儿重新对他回心转意。
    两人在亭子里相拥，从亭子附近路过的宫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宫中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这样亲密的举止，本来是很惊异的一件事。毕竟再怎么亲热，也要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可是那男子是这后宫的主人，身为皇帝的谢长璟，那女子自然是最受宠的如妃，宫人们看到了忙低着头端着东西当做没有看到绕道而行。
    至于银铃，看到谢长璟和莫如雪抱在一起，取了伞回来的她轻轻一笑，很识相的没有去打扰他们。
    宫中的流言蜚语向来传递速度是非常快的，没过多久，皇上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紧拥着如妃的事情，就传遍了宫中。别说那些伺候的宫人们了，就连上官倩和卓思柳都非常惊讶，她们都没有想到，从前不管听说谁得宠，还从没有人敢这么猖狂啊。竟然在御花园公然搂搂抱抱的，她们都没有和谢长璟这么亲密呢。
    当然，这几天谢长璟晚上留宿基本都是在月华宫，要么就是一个人在兴德殿安寝，永宁宫和凝香宫那边，他从未留宿。宫中对于莫如雪是个狐媚惑主的红颜祸水之名，就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