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是你,不是爱情

第40章


 
  6
 
  到了年底,公司的事骤然多了起来。随着MP3在市场的走俏形势,功能更多更完善更健全的MP4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研发与生产之中。一宵之间,我成了空中飞人,开始在全国上下飞来飞去,忙着做市场开拓,做调研,搞产品宣传,展开试销。
 
  公司老总——黄世同对我非常器重,我这个人越是别人看重我,我就越毫无保留地付出。好强是长在我骨子里的,我怕对我寄望高的人会对我的表现失望,所以我就更兢兢业业地工作,勤勤劳劳地付出。当然太累的时候不免私下里发发牢骚,对着墙壁大叫几声。但是工作归工作,在别人眼里它是自己价值的证明,而在我的心里,我需要它来养家糊口。
 
  这一忙,一直到平安夜我才脚跟着地。
 
  平安夜时倪喜红和林之远驱车来宝安国际机场来接我。倪喜红最近快乐一些了,那一直没有跟我提起的情事仿佛又被另一种欣喜所替代了。半夜里也会打电话过来问我她白天看上了一条藕色的和一条月白的丝裙,她的皮肤穿哪种颜色更适合。我问倪喜红,是不是恋爱了。她在那边嘻嘻笑,笑完之后又做小女孩羞涩状,阴不阴阳不阳来一句,“不告诉你。”更多的时候,她打电话过来,我都是在忙,有时正在给新销售员上培训课,连电话也没有接。
 
  林之远也打过几个电话给我,因为场合不对时间不对,我都挂掉了,想着回头空闲下来再回,一空闲下来就是抓紧时间睡觉。我恨不能自己一分为三就好。
 
  但林之远永远都是这样儒雅和宽厚。他是个让人想爱又很难爱的男人,我知道他心里有一片宁静沧海,不愿去做那条毫不起眼的波澜江河。除却做爱人,这一生能得他这样的一个蓝颜知己,也是一种荣幸。
 
  看着满脸疲倦的我,倪喜红忍不住又啰唆了几句。自从我开始去读夜校后,她一直劝我换份相对轻松一点的工作,哪怕做产品售后也好一些。有时我也觉得自己在死撑着。我想再辛苦几年,给隐画存些钱,到时再让他读个大学什么的,以后也好立足于这个社会。
第160节:第九章 浓情转薄(16)
  林之远的奔驰在广深高速上平稳行驶,我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每次在飞机上都会提心吊胆,害怕飞机突然掉下去,害怕这一生我再也不能负担琴姨负担隐画,害怕再也看不到爸爸、崔西晨、倪喜红、罗唯、林楚君……所以总是等落到跑道上,心里才觉安稳。
 
  平安夜,我们去了教堂。教堂里黑压压的一片,他们都在唱赞美诗,沉郁悠扬的歌声盘旋在灰色的教堂上空,肃穆而庄严。倪喜红十指相扣,双眼微闭,虔诚地在神面前祈祷。我和林之远都不信基督,心里却怕一走进教堂有什么不洁的念头亵渎了神明,所以显得有些正襟危坐。
 
  领了圣餐从教堂出来后,我们站在广场观赏了一场烟花表演。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绚丽的烟花了,好像是某年某月的某天夜晚,我、崔西晨、林楚君,经历过一场烟花表演。还记得那个晚上崔西晨问我:“很多年以后,你会不会想起今天?”那段岁月,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要通过努力回忆才能忆起它的轮廓。
 
  曾经见过的那场烟火已成了彼岸浮霜。
 
  我站在喧闹的人群里,目光沉静如水。
 
  记得那首歌里唱的“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绚丽的表演到最后总让人无尽地落寞,再动听的歌声也多了一份可以一起欣赏的残缺。
 
  片刻,林之远一往如常那样礼貌而周全地问:“两位公主,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他一直称我们为公主,他一直让我们享受着公主的待遇,在他的世界里,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让我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公主的骄傲与矜贵。他是个很会照顾女人的男人。
 
  “我们去华侨城吧。”我说。
 
  我很久没有见到罗唯了。这次去桂林出差,趁周末去了一趟阳朔,在西街逛街时看到一家专门卖银制品的店铺,我在里面给他挑选了一个纯银打制的酒瓶。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与叶,非常精美古典。当然,我也在世外桃源给倪喜红买了块纯麻手工织的白色披肩,给林之远买了一只银制的烟斗。
第161节:第九章 浓情转薄(17)
  罗唯酒吧的生意好像清冷了一些。这是我们分手这么久来,我第一次进他的酒吧,以前怕他的员工太过关心我们的事,所以不想做他永远无法结痂的伤疤。
 
  令我没有料到的是,以前的服务员和调酒师都没有换。他们看到我,都欣喜雀跃,一个一个都老板娘前老板娘后地唤着我。
 
  林之远的眼神流露出诧异,我朝他调皮地笑笑:“是啊,差点成了这里的老板娘了,怎么样,介绍我的前男友给你认识吧!我前男朋友可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哦。”
 
  我很少在林之远面前提起自己感情上的事,一个女人主动向一个男人谈已成过去式的感情,就是在暗示。暗示对方自己正在单身和寂寞中,或者是鼓励对方来追求自己。我们都懂得潜规则,所以林之远缄默不问,我也从不提起。
 
  罗唯见到我,露着两排白得耀眼的牙齿,坏坏地笑着,依然张开双臂给我一个英国式的拥抱。我早已习惯他的拥抱,更依恋这种老朋友的关系。
 
  我做了简单的介绍,罗唯礼貌和气地问林之远和倪喜红需要喝点什么。
 
  “龙舌兰日出吧,我要一杯,林总,你呢?”倪喜红转眼轻声问道,声音真像水波一样柔软。她也迷恋上这一种鸡尾酒了。
 
  “一样吧。”林之远朝罗唯笑笑。
 
  “OK,我亲自给你们调,能喝到我亲手调制的龙舌兰可不容易哦。”罗唯慈爱地看着我笑。
 
  “你放弃了一块宝石。”林之远看着罗唯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
 
  “是的,我放弃了一块宝石。”我淡然一笑。
 
  “你还有机会再捡回。”他提醒我。
 
  “他的心已另有所属了。”
 
  “那是因为你放弃了他。”
 
  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令我想起罗唯那天也这样说过:“你放弃了我。”我们都明了,有些放弃是不想更深地伤害对方。
 
  罗唯的龙舌兰日头很快就粉墨登场了。一入口,我们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赞美了一下。那味道是我在哪里也喝不到的,也只有他的龙舌兰日出才令我念念不忘。
第162节:第九章 浓情转薄(18)
  “等我赚足了钱,就到哪个沿海小渔村去开一家酒吧,让我的客人边喝着龙舌兰日出边等待日头从幽深宁静的海面冉冉升起。”罗唯说。
 
  话一落,我又忆起这也是句似曾相识的话。那次在南岳华夏酒店,看着雨中的那片院落,我也曾对崔西晨说有天我们去沿海的小渔村开一家旅馆,在我们的院落里种上蔷薇、薄荷……
 
  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们听了一会儿歌,在倒数的钟声里平平安安地度过了2003年的平安夜。
 
  7
 
  十二月是一个节日多多的月份,圣诞过了又到了元旦。公司的庆功会上,作为销售精英,公司嘉奖了我一辆宝莱。这令我感到非常地意外。
 
  我的上司黄总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广东本地小伙子,大学一毕业就来了深圳。可以说在他的脸上根本找不到沉稳两个字,头发染成黄色,耳朵筛糠似的吊了好几只白金耳圈,从不会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地出现在他的员工面前,每天开着很拉风的本田敞篷跑车招摇过市,给人一种非常浮夸、缥缈不定的感觉。
 
  黄总高兴的时候会允诺明天给你加薪水,后天给你大红包,再后天升你做副总,听风是雨,乐得我们底下这些人屁颠屁颠地为他拼死卖命。业绩倒是上来了,但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有兑现过他的那些承诺。慢慢我们都了解了他的禀性,也不当回事了,背地里都叫他黄泡泡。
 
  只有这辆宝莱,我压根连风声都没有听到。所以当他宣布的时候,我正小心地附和着同事,听她说最近去过一家新开张的烧烤店,味道超赞。
 
  “许经理,许经理——”
 
  “啊——”我抬起头,一脸迷惘地看着在台上正在发言的黄总。平日里我最鄙视的是他的头发,全朝天上梳着,公鸡冠一般,搞得自己跟明星似的。现在依然是那样雄纠纠地张扬着。
 
  “这是车钥匙。”黄泡泡郑重其事地把车钥匙放在一只覆盖着红色天鹅绒的白色瓷盘里。
 
  “这是什么?”我更茫然。
第163节:第九章 浓情转薄(19)
  同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有没有用心听我的发言?许经理——”黄泡泡脸色都沉了下来,眉头紧蹙到一块儿。他是最不喜欢他的员工不拿他当回事的。但凡高高在上的人,都计较别人没拿他当回事吧。
 
  唉,算了,管他说什么,我接了再说,省得在这里又被他一顿臭骂。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得了一辆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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