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被人抱有期望

    六月天，阴晴不定。
    窗户上的水滴滑落，雨点打在窗沿上。
    只是个人指导室里的氛围，比这场雨更为寒冷，从周围传来的湿冷空气，让羽岛弦怀疑到底哪里的窗户没有关。
    “三校联考，文科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桐川的，理科第一名也是桐川。”
    “成绩确实很不错了......”
    一瞬间，羽岛弦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这边瞧了过来。
    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早菜老师脸色阴郁地带他过来，坐在对面的人是校长。
    “把我喊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羽岛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校长深吸一口气：“羽岛同学，这次的三校联考你是文科第一。”
    羽岛弦一愣，激动地站起身：“真的假的？！”。
    他是第一？那到头来岂不是白给雾山堇买水了！
    不对，买水是小事，认怂是大事！
    “是真的。”校长十指交叉，抵住额头说，“桐川这次的综合排列是三校第一。”
    “抱歉，我不是很能理解，您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羽岛弦觉得既然桐川占据前二，那校长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然而现在却仿佛有一波高气压，正朝着低气压的中心突进。
    更让他注意到的是，如果真的获得了好成绩，校长和老师们的期望值应该会提升才对，但是现在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校长单刀直入，用缓慢且细微的声音说：“羽岛同学，有人说你违反女性意愿，强行和高年级女性发生肉体关系。”
    “这是哪门子的新世纪笑话？”羽岛弦皱着眉头，搞不清情况。
    早菜老师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不会的，羽岛同学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虽然他和女生玩的开，但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不是嘴上说说就能确定的，羽岛同学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对方考虑到对桐川的影响目前还没有对警方报案，能私下解决最好私下解决。”
    羽岛弦倚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胸说：“我本来就没做违反女性意愿的事情，我解释什么？”
    校长抬头看着他说：“羽岛同学，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学校的三年生，安艺和子你有印象？”
    “没有。”
    “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
    “和子倒是有印象，前些天和雾山同学遇见过的一个。”羽岛弦手抵着下巴沉思道，“那人能算辣妹吗？而且还是桐川的学生？啊，不得不说化妆真是一门高技术啊，我竟然没注意到。”
    是那天晚上，渡生公亮身边的那个少女。
    “现在关注的不是她是不是辣妹！”早菜老师激动地说，“现在人家说你强行和她发生关系，她家里人都闹到学校了！你不担心吗！”
    羽岛弦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在意：“喂喂，太搞笑了吧，难道光靠嘴上说说就敲定了我强行和她发生关系？证据呢？证据。”
    啪嚓啪嚓，香烟燃烧着。
    校长把烟头按在携带式烟灰缸里。
    “羽岛，她的身上有你的指纹，而且还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不是处女。”
    “如果这么说的话，桐川很多女生的衣服上都有我的指纹，雾山同学的衣服上也有。”
    对于羽岛弦来说，和女生偶尔拍拍肩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东京会议员先生亲自打来电话大发雷霆，说无法接受女儿所在的学校有这么一名为非作歹的学生之类的话，学校不能对议员的话不管不顾。”
    羽岛弦翘着二郎腿说：“所以？想对我下达开除的处分？只凭着他的一句话和莫名其妙的指纹？她现在不是处女关我什么事，是她生性放荡，我不会把羽岛家的基因给这种人。”
    他现在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没有任何好感。
    校长抽着烟思考了几秒钟后，回答了羽岛弦的话：“按照董事会的想法，这件事不管是诽谤还是事实，都会对桐川造成影响，目前能做出的最好选择，是控制即将到来的舆论，羽岛同学，桐川是想争取你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想对我做出处罚？”
    “只要是受害者，人就会下意识地站在受害者的那一边，哪怕还未了解真相就会「施暴者」痛下指责，这是他们所谓的正义感作祟。”
    “简易点。”
    羽岛弦吐出这句话，然后硬是把卡在胸口，像鱼刺一般的感觉给吞了下去。
    “居家自省。”
    “停学啊？几天？”
    “事情处理完毕后，这只是降低事态带来发生的冲击，你能理解吧？如果你真的没做，校方会尽全力保你。”
    羽岛弦停止观察和臆测，将身体靠上椅背，然后伸展自己的腰。
    当身体后仰快要倒下时，世界颠倒了，映入眼帘的是窗上滑落的雨。
    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给自己放个单人长假吧？
    ◇
    黑泽宫瞳坐在第三音乐室的沙发上，轻轻滑动着手机屏幕的相册。
    小学的田中老师说：「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而羽岛弦就是一条迅捷又鱼鳞亮丽的鱼，在更大更广的海域里畅游。
    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深。
    那时第三音乐室内，小鹿乱撞的心情，忽而染上绯红的双颊，柔软的亲吻，都让人心慌意乱，感觉很新鲜。
    但在那短短几天内，黑泽宫瞳心想好遥远，无论是还不懂恋爱的自己，还是和他的距离。
    对相爱的人来说，对方的心才是最好的房子，一个人精雕细琢编织的单恋，远远比不上两人一起精雕细刻的爱恋。
    就像小时候玩花绳，用了长时间编织了一个心中所想的形状，却在另一个端头被轻松扯断，回到了一条单线。
    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自己还不是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追求的女孩子，自己不是她的唯一。
    黑泽宫瞳走到窗前，凝望着映射的自己，宛如在仔细观察着另一个人。
    充满少女柔美的大腿和臀部，腰肢纤细，碗状的**，就连她本人都觉得自身妩媚。
    不知不觉中，她所认识的自己已经悄然蜕变。
    她想起来柳田国男的《妖怪谈义》里的句子——
    「衣衫，妆容，气质，绮丽生辉。
    风情万种，你是谁？
    妩媚娇羞，夕暮间」
    她想化上最美的妆容，用优雅的社交礼仪，邀请他去自己的城堡，然后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个人的面前问——
    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
    看向窗外的中庭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涌上心间，即便如此，她的视线依然无法移开。
    在中庭，羽岛弦正在拿着面包喂着一只肥硕的橘猫，撑的伞是透明的，他的身形在雨线里依旧清晰。
    在痴迷的目光中，万物不在，只剩下那少年的侧脸。
    多去和他接近，直到他能再次回过头来看她，这样就好。
    这时，看见了羽岛弦起身，拍了拍手，摸了下橘猫，转身往校门走去。
    “还没有下课啊？为什么直接回去了？”
    黑泽宫瞳嘀咕了一句。
    ◇
    图书馆内靠窗，雾山堇轻轻地用指尖描绘着乌龙茶瓶身的轮廓。
    突然间，那人装模作样又一往情深的场景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看着天空的云，昨天下了一天的雨，觉得它口渴了想喝水，就想到给你买水喝。”
    虽然是假的，但是字里行间却洋溢着对她的怜惜之情，仿佛，就像一对相伴多年的夫妻一样。
    周围的女孩子讨论他，都会说「我想成为可以被他说‘我最爱你了！’的女孩子」。
    如花朵一般嫣然盛开的花朵展现在那些少女的脸上。
    可是他那甜蜜的风情月债，最美好的风花雪月，她不是很喜欢，但又不讨厌。
    这时，手机传来了那个人的消息。
    她的眼神惶惶然地四下张望着，随后像是掩饰一般扬起了嘴角。
    那个人：「我发动了能力，探知到了我们两人的排名」
    雾山堇：「嗯？」
    那个人：「你输了，我是三校联考的第一名，我现在很后悔求你对我温柔」
    雾山堇情不自禁地笑出来，撩拨着肩上的长发，她根本就不关心一时的考试排名。
    雾山堇：「后悔给我买水了？我的温柔你可以留着下次用」
    那个人：「不后悔，你的温柔对我来说是附赠品，我买的是你的心」
    她脸上满是恬静的笑容，白皙的手指敲打着屏幕。
    雾山堇：「羽岛同学你难道一点分寸都没有？你真觉得我会进你的伊甸园？」
    那个人：「雾山同学，我明明能依靠美色和才华征服你，但你却对此无动于衷，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向往我」
    雾山堇忍不住笑出声来，对面坐着的高年级学姐抬起头看着她。
    “不好意思。”她微微低头致歉。
    雾山堇收拾起书本，站起身走到没人的窗边，对方期间还不断地发表情包问她还在不在。
    雾山堇：「我的心包有一层硬壳，能破壳而入的东西是极其有限的」
    那个人：「你病了吗？」
    见到这句话的雾山堇直接选择灭掉了手机屏幕。
    在那一刻，她从淡黑的屏幕上看见了自己。
    那宛若雪花凝成的结晶，清澈透明，凛不可侵。
    本想不再理会他，但是又发来消息。
    那个人：「这些天我要回福井一趟，可能不在学校，声优工作我会和远子小姐说」
    她眉头微微一皱，手指飞快地输入文字。
    雾山堇：「为什么？最近可没有什么假期，难道因为第一就能为所欲为？」
    那个人：「什么？要是第一真的能为所欲为，我一定让那些Bitch失去话语权！」
    雾山堇：「这莫名的生气是怎么回事？羽岛同学，就算成绩好，也不能不遵守学习安排」
    那个人：「我有的我初衷，事后我会告诉你」
    雾山堇：「和女生有关？」
    那个人：「......你该不会已经离不开我了吧？要不你和我一起回福井？我给你煲好喝的稻田鸭汤」
    雾山堇：「无聊」
    那个人：「我也觉得，哪里有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动物园的狒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