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沧桑

第195章


周科长把手伸到怀里,直摸索,我说:“摸索啥?拿出来吧!”他笑了笑,掏出了酒瓶,放在桌子上,瘸子说:“这酒好,劲大!”
上炕坐下后,周科长把枪放在了身边,瘸子笑了笑,把自己的枪扔到了地下,我说:“老哥,还没问你姓啥名谁呢?”他说:“姓啥没关系,咱连吃带喝再唠,说实在的,老长时间没人和俺唠嗑了,心里憋的慌,今天碰到你们俩,俺心里痛快!”
小屋里没有酒杯,也没有多余的碗,我们只好嘴对瓶的喝了三巡。瘸子的脸有些红了,对我们说:“二位长官看样子是实惠人。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我罪孽深重,有两条人命,死有余辜。不过,大仇已报,我死而无憾!”然后给我们讲起了他的一段悲惨往事。
这瘸子姓宫名保,家在山东潍坊住,祖辈以种地为生。由于家中生活贫困一直没说媳妇,三十岁那年,年头挺好,他家攒下了点钱,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姑娘是临村中等户人家的闺女,比宫保小十岁,这姑娘作风不咋好,当和宫保订婚的时候已经怀了四个月身孕。宫保原本不同意,但架不住老人们的劝说:“将就点吧,结婚后就好了,就咱家这个情况,正经大姑娘也不好说!”也只好结了婚。
媳妇过门六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虽然不是自己的种,但他也拿孩子当亲生儿子一样。小两口日子虽然不太富裕,但也和和美美。
公元一九三七年,日本向关内大举进攻,宫保的家乡很快就被日本人占领。有一年镇里来了一位警察所长,这个所长姓孙,因为脑袋出奇的大,人们都管他叫“孙大脑袋”,“孙大脑袋”是个铁杆汉奸,帮助日本人害死了不少当地的老百姓,八路军锄奸队几次刺杀他,都没有成功,结果官越坐越大,后来当上警察局局长。
有一次,在街里碰上宫保的媳妇,看到她有些姿色,就用话语勾搭,宫保的媳妇见他有钱有势,犯了老病,两人勾搭成奸。天长日久,宫保听到了风声,留起了心。
有一天,宫保在家里堵着了他俩,争吵几句后,被“孙大脑袋”拔出枪,一枪打在大腿上,然后扬长而去。事情过后,警察局来人抓走了宫保,说他是八路军的探子,被关进了大牢,受尽了折磨。
八路军解放潍坊以后,宫保从狱中被放了出来,回到家中一看,媳妇没了踪影,孩子不知了去向,老娘也忧愁而死。四处一打听,得知“孙大脑袋”带着他的老婆往东北跑了,有人说在辽阳一带看过他。宫保发毒誓:非得把这对奸夫淫妇找到,报这家破人亡,瘸腿之仇!
他拖着个瘸腿,一路讨饭来到辽阳,逐屯打听,经过半年多的奔波,来到了赵村。事也凑巧,他刚进村,就发现“孙大脑袋”提着几只野鸡从山上回来,因为宫保风餐露宿已经不成样子,“孙大脑袋”没有认出他来。他走出村外,跪在地上冲天喊道:“苍天哪,你可真有眼!老娘啊,你地下真有灵!终于叫我把仇人找到了!”
仇人是找到了,可怎么才能杀了他们报仇雪恨呢?如果贸然冲进村,就他这副腿脚,肯定打不过“孙大脑袋”,弄不好还得被他收拾掉。想到这,急得他满山转悠,这一转悠,转悠出点东西。
人在兴奋的时候,往往就会昏头涨脑,这可能就是常说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宫保找到仇人后,既兴奋,又犯愁。兴奋的是仇人就在眼前,犯愁的是手里没有家伙,从家走的时候拿的一把杀猪刀,半道饿的实在挺不了换饭吃了。他顺着山梁子往大山上走,想找一个趁手的棒子,结果找了一根不顺心,再找一根也不行,找来找去,走到了四方台子上,发现了平台上的地窨子。挨屋看了看,见这些破屋子里仍有锅、碗、瓢、盆之类过日子的家伙,在一间比较大的地窨子里,还有两把步枪,一把军刺和三十余发子弹。宫保心想:这可真是老天助我!但他也知道,大山里的地窨子肯定是胡子的老窝,他拿起了枪和子弹跑到外面,猫了起来,等了一宿也没发现有人,于是就把这里当成了家,每天练习瞄准,等待时机下山报仇。
枪虽然是两把,但子弹太少,不到一点吃的没有,他决不开枪打野兽。有一天,实在没有什么吃的了,他背着枪顺着岗往山下溜达,寻找野兽。刚到岗下的老林子,就发现“孙大脑袋”正在下套子,宫保把枪架在树杈上,一枪接一枪的向“孙大脑袋”打去,直到子弹打完,也没打着“孙大脑袋”。把他后悔得直拍大腿,骂自己:“真他妈的苯!练了将近一个月,还没一点准头!”
第 一百七十 章 水落石出
 一连几天,宫保再也没在山上发现“孙大脑袋”,怕他溜走,到村里打探了几趟,村里的老乡说:“老孙在东山下套子挺有收获的,前几天不知什么人冲他一连开了十多枪,要不是他跑的快,恐怕早被打死了,大伙说‘大东山胡子又回来了!’因此村里人也不敢上东山。”宫保听到这个消息后,暗自庆幸没有被认出来。
在我们来的头几天当他下山用狍子肉换盐的时候,又到赵村打听了一下,得知“孙大脑袋”当上了农会干部,而且是个民兵连长,农会是干啥的?他不清楚,但觉得当连长肯定就得有兵,这样的人要是有了兵,那可了不的了,不知多少人还要死在他的手里?思来想去,觉得这样的人如果不赶快除掉,肯定要祸害乡亲。于是,下决心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决不能再叫他为非作歹。主意定下后,饱饱的吃了一顿狍子肉,在天黑的时候下山,半夜时分来到村子。
到了村子后,他径直向“孙大脑袋”的家走去,村里的几只狗,跑出院围着他狂吠,人们都已经熟睡。大山沟里的村子经常有野兽走动,狗咬是常事。宫保一看没有人家点灯,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想到自己遭的罪,老娘的惨死,和虽说不是自己亲生儿子,但比亲儿子还亲的孩子,心如刀绞,胸中愤怒的火越烧越旺,脑海只有一个“杀”字。
他拿着刺刀,进里“孙大脑袋”家的当院,院里的小黑狗不是好声咬,屋里人仿佛听到了动静,点着了油灯。宫保一见贴墙躲在门旁,屋里“孙大脑袋”说道:“这死狗不是好声的咬什么?”他老婆说:“你不会起来去看看!”紧接着就听见一阵穿衣服和脚步声奔门口而来。
房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东北人家外屋门都是冲外开,房门一开正好影住了宫保,“孙大脑袋”提了一把劈柴用的大号板斧,走出门冲当院啥摸,宫保攥紧了刀把,运足了劲,猛的蹿出门后,照“孙大脑袋”的后心“噗嗤”就是一刀,这一刀刺了透腔,“孙大脑袋”连哼都没哼,身子一哆嗦,宫保一使劲将刀抽出,血喷了他一身一脸,“孙大脑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孙大脑袋”的老婆在屋里听到外边有动静,问了声:“你干啥呢?”等了一会又问:“这咋不出声呢?”然后穿上衣服,下地端着油灯往外走,宫保几步蹿到屋里。“孙大脑袋”的老婆一看从门外窜进一个血葫芦似的人,手中的刀还在滴着血,吓的尖叫一声,油灯“啪”的掉在了地上。宫保伸手抓住她的脖领子,把刀顶在心口上,厉声喝道:“贱货!你把我坑得好苦哇,孩子呢?”她老婆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孩,孩子,半道丢了。”
“放屁!那么大个孩子能丢吗?不是叫你们卖了,就是叫你们杀了?”
“你这可是冤枉我呀,好赖不及他也是我的亲骨肉!”
“去你娘的吧!就你这种人还讲什么亲骨肉?”说罢手一用力,刺刀直入心窝,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蹬达了几下腿,就再没声息。
宫保弯腰捡起了油灯,重新点燃后,见俩人都已没气,心中的怒气还没撒尽,因为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老婆说,只可惜气急之下,下手太早。坐在炕沿上,越想越来气,此时他的理智已经完全丧尽,把老婆尸体抱到炕上,重新来了一刀,又把“孙大脑袋”的尸体拽回屋内,把满腔的怒火都集中到刀上,对尸体进行了支解,出现了我们到现场时见到的惨景。
听完宫保的述说,我不禁叹了口气,对他说:“老哥呀,你是条血气方刚的汉子,但这事办的可太欠考虑了!咱们共产党最恨‘孙大脑袋’这样的人,只要你把情况向区政府说一声,不用你动手,他们就替你报了仇,你说这多好?可现在......”宫保听后,打了个唉声:“兄弟,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可那时我光想亲手杀了他们,也没想找别人。共产党我知道,是为穷人办事的,我就是他们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但我也知道不管是那朝那代,什么政府,杀人就得偿命,这是天经地义。不过我能死在咱穷人政府的手中,知足了!”
周科长听后点了点头,问他:“行完凶后你怎么不跑呢?”他苦笑了一下说:“跑,往那跑哇?这大半年腿都跑直了,真的跑不动了,人哪,就是这么回事,早晚都得死,犯了罪提心吊胆的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我有一件事想托你们,不知行不行?”
我说:“啥事?你说吧,只要能办到,我们一定帮你办。”他转身从炕上拿起一张狍皮:“兄弟,我家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出嫁了的姐姐,以后有机会你们给她捎个信,叫找一找我的儿子,地址就在这张狍皮上。”
“这事我答应你,饭咱就吃到这吧?你呢,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我们会把情况向区政府反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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