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导演，我不比烂

    对于网友的双标，许鑫已经习惯了。
    其实好多时候来讲，大伙一口一个“许狗”的喊他并不是心存恶意，而更像是一种调侃。
    至于租个房都能被人“夸”一顿，他心里更是没什么波澜。
    导演也好，演员也罢，其实都是公众人物。当公众人物，就要有接受大众以高道德标准来约束的觉悟。
    凭心而论，冰冰姐的房子好不好？
    肯定好啊。住着比这个租来的房子舒服多了。
    但如果真出了跳单的事情，不被人发现还好，被人发现，虽然不至于身败名裂，但至少名誉受损是免不了的。
    他当然可以心存侥幸。
    毕竟没看上就是没看上，我看不上你的房子，我朋友那还有一套更好的，我来住，也不是说越过你和别人签约、跳单，而是直接住进朋友家里。
    这也说得过去。
    但……没必要。
    何必那么麻烦呢？
    杨蜜其实倒是想住到冰冰姐那套房子里，但他还是花了不到十万加元，租下来了这套别墅半年的时间。
    或许是习惯的问题。
    从小就在老爹那种“呢宁可多花钱，也不想出错，出错可是要死人的哇！”的观念中，他自然而然养成了那种把一切危机掐灭在萌芽之中的习惯。
    还是那句话，名誉能换来钱，但钱换不来名誉。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最好还是不要留给人任何把柄才好。
    反正又不差那仨瓜俩枣，何必给自己埋个雷？
    你瞧，这不挺好么。
    随意而为，掏个仨瓜俩枣，就在国内博了个好名声。
    哪怕不至于铺天盖地的夸奖，但积少成多嘛。
    住进别墅的第一晚，他和杨蜜躺在床上，看着国内的微博，还在聊这些事情。
    但第二天开始，杨蜜就迅速的忙碌了起来。
    影片的拍摄地是在多伦多，但大部分取景都会放到摄影棚里来完成。
    许鑫在妻子拍摄期间的任务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带好两个娃，但实际上，他的任务还是挺轻松的。
    有岳父岳母的帮助，他绝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待在妻子或者孩子身边就可以了，并不用时时刻刻都的栓着俩娃，当全职奶爸。
    而对于好莱坞的科幻片，说实话，他一直都想真真切切的感受一下。
    当杨蜜那边拿到拍摄计划时，老实讲，他第一反应还有些失望……
    科幻片在摄影棚里取景，他能理解。
    可……绝大部分都在摄影棚里取景而并非实拍……
    他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能有多好的效果。
    确实，CG技术如今很先进。
    但……摄影棚就那么大，你近景电脑特效还行，远景怎么也不如自然实拍吧？
    更何况，这部戏是机甲戏。
    小小的摄影棚，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16号一早，他以助理的身份和杨蜜一起往约定的电影制片厂里面去的时候，在车上，他看着愈发“荒凉”的道路两侧，还在和杨蜜嘀咕：
    “你看，这边的景色都不错，完全可以实拍远景……”
    “哎呀你可别絮叨了。”
    杨蜜哭笑不得：
    “大哥，没绿幕、没动捕，玩实拍？你当是奥特曼呢？搭建个都市模型的粗制滥造？”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
    想了想，他感慨一般的说道：
    “总觉得这样有失电影的味道。你理解我的意思么？虽然电脑特效技术确实可以弥补好多东西……但如果过度依赖CG，可能那些自然界中真正的美感，就无法呈现给观众……有时候，可能恰好就是那一束光打过来，照在演员脸上，这戏就成了……”
    “别考虑，学。”
    杨蜜摇了摇头：
    “往大了说，咱们是在学习好莱坞的先进技术经验。往小了讲……国内现阶段的大片肯定达不到这种程度，咱们在这边就是俩小学生，你可以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这话倒没错……学吧，看看人家是怎么弄的。”
    “嗯……”
    许鑫的话，其实就是他心情的佐证。
    他倒并非是那种DOGMA的狂热拥趸……
    电影拍摄中甚至要遵守如同教令一样的规矩，诸如要求“必须实景拍摄”、“不在影像之外增加额外的音响效果和配乐”，那太丧心病狂了。
    他也能接受新鲜事物。
    但同样坚定的认为，电影方面，自然美绝对要大于技术美。
    可对于吉尔莫·托罗这种“百分之95的内容全部在摄影棚内完成”的拍摄计划，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好家伙……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他充满了不解。
    可是，当车子开到了这家多伦多郊外，名为“松林电影制片厂”的厂区时……
    在停车场下车后，本来只是随意打量了一眼指示牌，想看看往哪走的许鑫，看着自己面前指示牌上那两个四方块的建筑俯视图，彻底傻眼了。
    “走呀。”
    不解其意的杨蜜见他没动地方，还催促了一句。
    这大清早的，可够冷的。
    可许鑫听到这话后，却跟看到了什么恐怖事物一样，扭头对杨蜜问道：
    “四万八千五百……FT是平方英尺的简写，对吧？”
    “对啊。咋了？”
    杨蜜有些纳闷。
    然后就看到自家老公跟见了鬼一样，指着那块指示牌说道：
    “你来看。”
    “？”
    带着疑惑，杨蜜折返了回来，看了一眼，也傻眼了。
    俯视图上，整个松林制片厂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方块。
    那些一看就是摄影棚。并且数量还不少。
    但如果光是这些也不至于让杨蜜有多意外，因为松林电影制片厂在世界影史上面都很出名，每个北影的学生只要世界影史这一科不算太差，都会知道这个名字。
    它是一家英国电影制片厂，成立于1934年，是世界范围内，目前仅存的古老电影制片厂之一。
    而一座老牌电影厂在多伦多的分部，就凭借多伦多这边对于电影拍摄的税收优惠，多弄点摄影棚没任何毛病。
    真正让她傻眼的……是那两块与周围的小方块极度不协调的大方块。
    做个比喻，如果说那些小方块相当于一寸照片的话。这两个大方块……大的就跟拍立得一样。
    虽然夸张了些……但真就这么夸张！
    并且，这块指示牌上，每一个小方块还都有着“XXX.FT”的数字。
    那是那些摄影棚的面积。
    而那两个跟拍立得一样的大方块上的数字分别是：48500.FT、48000.FT。
    杨蜜用自己贫瘠的数学换算能力算了算，结结巴巴的跟许鑫来了句：
    “1比10.7……四千五百平？”
    是的。
    两个四千五百平的摄影棚，“出现”在二人眼前。
    而这个尺寸，是三分之二标准足球场的尺寸。
    当然了，这个比喻乍一看好像没多大……甚至国内随随便便一个商场，占地面积都不止这么点。
    但要知道，这是摄影棚。
    用来拍电影用的摄影棚。
    西影厂的一号摄影棚是整个厂区内最大的摄影棚，占地面积990平方米。
    横店那边，乃至全国最大的摄影棚，位于横店影视城内摄影棚产业园区内，面积是1600平方米。
    而好莱坞那边，最出名的7号摄影棚，才1300平方不到。
    可现在，俩人看着那两个大方块上面的数字，都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鑫不自觉的就在想……四千五百平米的摄影棚，他得怎么用？
    或者说，他得拍个什么样题材的电影，才能“物尽其用”?
    而这个问题自诞生开始，得到的答案却是“无”。
    因为他想不到。
    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他目前手里的剧本也好，或者未来的展望也好，目前，都达不到他能开启一座四千五百平米摄影棚的“资格”。
    而得不到答案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绝望感。
    抛开电影一切艺术性不提，就单说技术方面……四千五百平的摄影棚被设计出来的那一刻，一定代表着它拥有着潜在的客户，客户需要用到，所以才被设计出来。
    而能动用这中规模摄影棚的电影……
    从投资、到人员配备、再到背后所代表的工业体系……
    连一部变形金刚都打不过的华语电影……
    这时，他听到了妻子的话语：
    “哥哥……”
    “嗯？”
    “我们……任重而道远呀！”
    “……”
    许鑫一愣。
    目光之中的种种情绪开始退却。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
    他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了手机。
    “咔嚓”一声，把面前的俯视图给拍了下来。
    接着对妻子点点头：
    “没错，任重而道远！”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相信，咱们能赶得上！”
    就在刚才，妻子的话如同阳光，驱散了他内心所有的阴影。
    无数前人，已经帮他们这些后进之人完成了从0到1的最艰难起步。
    他可以被眼前的规模所震撼，但绝对不能绝望！
    对不起祖宗！
    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他愈发坚定的点点头：
    “迟早赶得上！”
    ……
    “嘿，这是你的工作证。凭借它，你能出入一号、五号、六号三座摄影棚。不过，请你遵守剧组和片场的规则，不要给演员带来麻烦。”
    “当然，感谢你。”
    许鑫礼貌道谢，把代表着《环太平洋》工作人员的工作证挂在了胸前。
    这是杨蜜给他要的。
    虽然这次剧组没有动用10号和15号两座超级摄影棚，但一号、五号、六号这三座摄影棚的规模同样不小。
    最小的是5号，仅有一千一百平。但是，这座五号摄影棚却是一个水下摄影棚。
    而一号是两千七百平，用来拍摄机甲片段。
    不过暂时还没有开启，许鑫还看不到。
    而这会儿杨蜜已经被造型师拉去设计造型，试穿服装了。作为她的助理，许鑫挂着个胸卡就开始在整个摄影棚里溜达。
    因为禁止拍摄，所以他没有拿出来手机。
    而是通过肉眼，一点点的观察着这个被归纳为“生活区”的摄影棚。
    首先是四周的绿幕背景墙。
    许鑫通过不同的区域块划分，大概能看出来哪些是模拟室外，哪些是室内。
    再然后就是一些很有蒸汽朋克风格的生活区域。
    他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就很“敦实”的水泥柱子前，用手摸了一下。
    一愣。
    竟然是泡沫？
    他下意识的敲了敲。
    泡沫那种微软的触感立刻从手持上回馈了过来。
    “嘿！你！不要乱碰！”
    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了他的捣乱，呵斥了一声。
    “啊，对不起。”
    他赶紧道歉，接着后退了一步。
    而那哥们见他是一副亚裔脸孔，估计也猜出来了他应该是女主角身边的工作人员，所以见他后退后，说了一句：
    “这里的所有布景你只能看，不要去触碰，否则弄坏了后可能会导致你丢掉工作！”
    “嗯，好的，抱歉。”
    许鑫再次道歉，又后退了一步。
    那哥们这才离开。
    而许鑫则观察着这根怎么看都像是水泥浇灌出来的水泥柱，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才继续往里面走去。
    里面那边有一篇绿幕组成的围墙，所以他必须绕过绿布才能看到围墙里面是什么。
    而等他绕进去后，立刻就被眼前的几个大家伙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有好多工人在施工。
    而施工的对象，就是三个……看起来有点类似摩托头盔一样的“舱室”。
    每一个都得有四五米高。
    下面是一排排的液压装置。
    看起来极具科技感！
    他心说这难道就是机甲驾驶舱？
    看着那充满了科幻风格的驾驶舱，他还在努力的思考、分辨这些驾驶舱在拍摄时该是怎么运作的。但立刻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好了，安全人员就位，所有人离开“头盔”范围。准备进行一阶段测试。”
    听到这话，许鑫赶紧找到了一个角落，生怕被其他工作人员发现，给撵出来。
    而来到了几个油桶旁边后，他开始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三个半开放头盔一样的驾驶舱。
    伴随着穿着橙色马甲的安全员站好了各自的位置，这片被绿幕围绕的区域迅速安静了下来。
    很快，许鑫听到入口处传来了一阵脚步。
    扭头一看，身材不高但很胖的吉尔莫·托罗，以及一些外国人都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让开了位置，让导演来到了最前面。
    他们在沟通什么，许鑫听不清楚。
    等了一小会儿后，他在其他人员的对讲机里听到了一个声音：
    “切尔诺阿尔法，一号测试开始。”
    “嗡~~~”
    他听到了某种马达运作的声音，接着是气压泵的喷汽声。
    而伴随着这个声音，那个名为“切尔诺阿尔法”的舱室开始有规律的摇晃了起来。
    “嗡嗡嗡嗡~嗤~~~”
    “嗡~嗤~”
    “嗡嗡嗡~~~~~~~”
    整个舱室似乎活了过来，伴随着底部平台的运作，不同的上下左右的摇晃。
    仿佛正在经历一种机体方面的翻滚，显得有一种……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的律动美感。
    很快，测试结束。
    吉尔莫·托罗似乎说了些什么。
    沟通了一会儿后，对讲机里再次传来了声音：
    “火花测试准备。三、二、一……启动。”
    “咔咔咔咔……”
    一阵火花带闪电的烟花点亮了整个舱室。
    大概持续了十来秒的功夫后结束。
    立刻有安全员带着安全帽和护目镜去确认了火药残留，对下面的众人竖起了大拇指示意安全后，走了下来。
    “入水实验，一号方案初阶段测试开始。三、二、一……”
    “哗啦啦啦……”
    许鑫的目光看向了头顶。
    在那里有着密密麻麻的喷头，洒下了无数“雨滴”。
    不自觉的他踮起脚尖，想要看看这些装置是怎么排水的。
    可惜，他只能看到水顺着平台往下流，但却看不到流进了哪里。
    很快……
    “一号方案海浪测试开始。”
    接着，许鑫听到了一阵……类似风炮加压一样的动静。
    大概在半分钟左右后，墙壁方向几根水管在狂躁的风声中，喷出了许多水。
    许鑫敏锐的注意到有一根水管是专门喷水的，另外一根喷水也出风。而第三根水管则是喷出了跟雨滴一样的雨点……
    一下子，那股直面惊涛骇浪的感觉，就从他脑海之中出现。
    他下意识的砸吧砸吧嘴。
    此刻特别想抽根烟……
    而海浪测试结束之后，便是灯光测试。
    总测试时间大约在半小时左右，这个名为“切尔诺阿尔法”的舱室测试完毕之后，很快，海浪测试重启。
    有几个工作人员来到了水管那边。
    许鑫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喷出雨滴的那根水管里面是有一个喷头的。
    那个喷头被拆卸下来，换成了另外一个喷头。
    很快测试重启后，雨滴变成了类似顶喷花洒一样的螺旋状的水。
    这个效果吉尔莫·托罗似乎满意了。
    而测试也来到了最后一项。
    调整完成后的总体测试。
    “切尔诺阿尔法整体测试准备。”
    马达嗡鸣、机械加压、风炮鼓噪……
    伴随着倒数结束，所有测试项目一起发力。
    在许鑫的眼中，切尔诺阿尔法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行进那样，驾驶舱是左摇右晃，时不时的还会有海浪泼洒过来。而它的舱室应该受损很严重，各种火花带闪电，最后在闪烁亮起的应急灯中……整个测试彻底结束。
    “……”
    “……”
    “……”
    所有人，包括许鑫在内都没说话。
    这时，他观察起来旁边几个围观的工作人员。
    发现大家的脸上都很平静……并不是没有表情，但想要找到什么“我们做到了”之类的欣喜若狂，那是一个都找不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心”的长吁。
    不自觉的，许鑫就在想……
    他们应该是因为导演对他们的工作表现感到满意而开心，而并非他们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道具创意设计……
    想到这，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那其他两个待测试的舱室。
    要是放到国内，绝对足够惊艳，甚至可以被当做宣传手段的道具……放到这，似乎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份工作。
    “……”
    想了想，他忽然走到了一名工作人员的旁边。
    “嘿，你好。”
    留着胡子的工作人员一愣，本能点点头：
    “有什么事情么？”
    “这个玩意看起来可真重。它的质量是多少呢？”
    听到这话，这哥们看了一眼许鑫的胸卡后，这才说道：
    “总重量在二十吨左右。你是女主角的助理么？”
    “……对。”
    许鑫点点头。
    又问道：
    “你是设计人员？”
    “不，我是施工人员。”
    “这三个玩意……恐怕得施工几个月的时间吧？看起来难度不小。”
    闻言，这哥们跟看傻子一样瞟了许鑫一眼：
    “几个液压装置而已，等模型拼装件确实花费了一段时间，但拼装最多也就只是一星期而已。几个月？那我的工作可能就没了。”
    “……”
    这下，许鑫没话了。
    因为，他从了解到的情况里……
    已经窥见了冰山一角。
    一座名为“好莱坞”的顶级电影工业工厂那庞大生产力，令人心惊的……
    冰山一角。
    推书一本，华娱幼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