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源长夜

    “她又是谁呢……”韩珂慢慢挪步，走近女人，他向她挥手，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当然，他对自己行为并不报有太大希望。
    果然，女人没有理他，她只是望着某个未知的方向，满面安详。
    远处深邃的天空传来婴儿的怮哭声，女人将双手合拢，撑在她的胸前，洁白带血的纱裙，在猩红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渗人。
    等等，猩红？
    韩珂赫然抬头。
    远处，一轮巨大的红月，悬浮在整座月畔湖之上，灰暗是它的背景，绯红是它的颜色，在韩珂看见它的短短几秒内，血月的明度就已经增长到了极限。
    为此，夜的底部变红了。
    “红月降临时，人与野兽的界限便不再分明，过去与现在的距离也只在咫尺。”
    “这是一场梦的开始，也是另一场梦的结束。”
    神秘的男人仰望天空，他目光柔和，略微显出沧桑。
    韩珂愣在原地，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告诉我，这轮红月是什么吗？”
    韩珂问向神秘男人，他意识到对方知道的一定比他更多。
    然而，男人只是摇了摇头，手臂一挥，他将大锯扛在背后，淡淡道：“我该离开了，你也该走了。”
    “去哪儿？”韩珂忍不住问道。
    男人顿了一下，指了指女人，回头道：“血月降临的时候，一位受到祝福的子宫会诞下一名神子，梦魇之子已经出生，是时候去寻找它了，但是，在寻找的过程中请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在错乱的时间中迷失了方向。”
    血月…
    方向…
    韩珂依旧迷惑不解，正当他要继续追问时，一道月光忽然闪过他的脑海，裁剪掉了他所有的意识。
    很快，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湖水没过他的脸颊，耳畔处传来一丝丝凉意。
    韩珂昏死了过去。
    ……
    ……
    “咚咚咚。”
    “玛利亚女士？”
    “你在吗？”
    “玛利亚女士？”
    “咚咚咚。”
    “没人回答的话，我就进来了哦。”
    “刺啦——”
    门栓开动的声音。
    窸窸窣窣…
    韩珂醒了。
    然而，面前的景物却一片昏暗？
    ……还没睁眼。
    韩珂紧闭着眼，微微摇头，他在向粘黏的眼皮发出挑战，试图将视野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
    他怎么动不了了？
    韩珂的精神陡然发悚。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起了床，光脚踩着地板，在一尊肮脏的洗漱台前停留，用清水抚去脸上的血迹。然而，身体内部传来的瘫软感却让他猛然意识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想。
    “是鬼压床吗？”
    韩珂的心里有些紧张，而人一旦紧张起来，便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一种身体与大脑脱节的恐惧。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一种解决办法，在遭遇睡眠瘫痪时，最好不要试图调动整个身体，而是尝试着调动身体的某个微小部分，从而使末端的神经逐渐清醒。
    于是，他尝试用意念联动某个部位。
    轻颤，
    有效果了？
    抖动，
    “……”
    还是不行？
    换脚趾呢？
    手臂，小腿…
    他感受到，自己的四肢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颤抖。
    突然。
    “你就是麦高芬先生吗？”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韩珂的耳边骤然炸裂，像是一场闪电，将眼前的黑暗全部击散了开来。
    “你…你是？”
    韩珂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昏暗的烛灯旁，立着一位妙龄的白发少女。
    只是少女的脸庞，有些熟悉而又陌生。
    “阿梅莉亚？”韩珂脱口而出。
    “啊，是的。”少女微微点头，道，“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刚才发现你一直在发抖…”
    韩珂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面前的这位少女，相比他之前所见的阿梅莉亚，未免有些年轻太多。
    他开口，询问道：“你怎么变年轻了？还有，你不是去拜伦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此外，这里是哪儿？”
    他向四周张望，只见偌大的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一架病床，一方木桌，还有一个狭窄的洗手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仪器。
    阿梅莉亚的脸上满是疑惑：“我一直都住在这附近呀，你说的拜伦城是什么？我可从来没去过，对了，这里是治愈教会的研究大厅，是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地方。”
    病房大楼？
    还有，
    精神病？
    韩珂瞬间站起了身，看着身下苍白色的病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时间，他的脑子有些混乱。
    阿梅莉亚似乎对韩珂的迷茫习以为常，她将手搭在韩珂的肩膀，继续开口：“你又忘记了吗，你是玛利亚女士在亚哈革村里捡到的一名孤儿，她本来打算把你当做教会的孩子抚养的，但是后来她发现你患有严重的妄想症，所以只好把你暂时送到这里寄养了，嗯，你记起了吗？”
    “亚哈革…没错，我是在亚哈革村出生的，只是后来，我的母亲带着我和妹妹来到亚楠求医，呃，这不就是我的记忆吗……玛利亚是谁？还有，我妹妹呢？”
    “妹妹？”阿梅莉亚咬了咬指头，道，“你不是一直是一个人吗，哪来的妹妹呀？”
    轰隆，
    一道炸雷在韩珂的脑中响起，将他的全身震得有些发懵。
    阿梅莉亚继续补充道：“玛利亚女士说过，你经常会时不时做噩梦，还会胡思乱想，记忆断片，像这次，你都已经睡了有一天一夜了，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了？刚才的你明显是受了梦魇吧？”
    “梦？…”
    原来一切都是梦吗？
    刹那间，韩珂头疼欲裂，他双手紧紧抱住脑袋，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但是他的大脑却如一道大堤，将它们层层阻挡，而两者冲撞引起的浪潮，则成为了他精神上痛苦的根源，一波接连一波，久久无法平息。
    “妹妹，格曼，阿梅莉亚，威廉大师，罗姆……记忆中的他们都只是存在于我的梦里吗……原来这一切的故事，都只是我的臆想？”
    韩珂手掌覆盖住脸，以防别人看见他扭曲的表情，“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这种诡异的东西呢，还有所谓丑陋的实验品，瘆人的上位者，啊，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过什么担惊受怕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