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源长夜

    韩珂见状，慢慢放下手中的枪，微微点了点头：“见过。”
    加斯科因脸上的颜色渐渐缓和，他露出一位父亲该有的笑容，轻声问道：“她还好吗？”
    悠扬的音乐在耳畔环绕，韩珂顿了一下，说道：“她现在还在城里，不过那里还没有市民和其他怪物，应该暂时没有安全问题。”
    听到这里，加斯科因的心里仿佛放下了什么，原本忧愁的脸色也舒展下来，这位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虽然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但从他的声音，也能想象出他平常的容貌。
    时间微微凝固了一会，加斯科因望着韩珂手里的八音盒，忽然开口道：“谢谢你，陌生人。”
    见对方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韩珂原本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他问道：“你现在还好吗，你的女儿正在找你，如果你没事的话，就……”
    “呃哼。”忽然，加斯科因双手抱紧了脑袋，脏乱的发丝杂糅着粗糙的手掌，他似乎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韩珂不敢惊动他，就这样静静过了几秒，加斯科因的痛苦变得越来越剧烈，他的身体在疯狂地颤抖，许久，他才艰难地抬起眼眸，望着面前的韩珂，露出一丝苦笑。
    “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回去了，你知道的，兽化是不可逆的，我或许……永远也恢复不了原先的模样了，即使是八音盒也不能……改变分毫，它只能让我的思维稍微清醒一小会。”
    “我啊，已经是怪物了啊。”
    加斯科因咬紧牙，牙缝里渗出无数血丝，他的瞳孔不断震动，仿佛就要炸裂了一般，他就这样与剧痛一直僵持着，忽地，他抬起头颅，眼睛死死盯住了韩珂。
    “年轻人，还在等什么呢，我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快点……快点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啊！”
    韩珂紧握着锯肉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对方是一位好人，但他现在完全没有解决的方法。
    “怎么，你还下不了手吗？你到底是不是一名猎人，连杀死怪物这种基本的素养都做不到吗！”
    加斯科因咬牙切齿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啊。”
    到了这个时候，韩珂的心里反而有了迟疑，他想了想，说道：“可是，你的女儿还在等待着你回去，我已经答应过她……”
    “这样啊……”加斯科因忽然紧闭上双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睁开朦胧的眼睛，苦涩地开口，
    “陌生人啊，请麻烦你转告一下我的女儿，我不是一位好父亲，更不是一位好丈夫，莱茜，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有保护好妈妈，我……”
    忽然，他的瞳孔变得煞白，身体也随之僵直在原地，无边的绒毛从他的身上长出，衣物被膨胀的肌肉挤成碎屑，他吐出猩红的舌头，一头人形的巨狼矗立在了月夜之下。
    然而，这样的变化还没有持***，加斯科因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跪坐在地上，它将要伸出的利爪被它生生地收了回去，它用尽全部的力气控制自己的身体，将脖颈伸到了韩珂的面前。
    “喂，快点，我快要坚持不住了，你是一位猎人，知道吗，你是一名猎人，狩猎野兽是你的职责，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爸爸变成了一只怪物，我也不想自己再去伤害别人，快点杀了我，杀了我啊！”
    这一声发自加斯科因的肺腑，他竭力嘶吼着，努力将精神维持在不被崩溃的边缘。
    “……”
    夜深了，
    圆月洒落在地，空气里的血腥味弥散了一些。
    韩珂喉结蠕动，终于拿起了刀，慢步走到了这名男人的身前。
    ……
    “这个世界是动荡扭曲的，不是吗？”
    ……
    ……
    教堂楼下有一具妇人的尸体，看上去刚死去不久，韩珂跳下楼梯，认真翻找了会后，将她的身体带回到地上，与加斯科因的尸体葬在了一起，这里本来就是一片乱葬岗，处理这些东西起来也比较顺手一些。
    “原来加斯科因神父是我杀的……”
    韩珂行走在一条小路上，仔细回味着，如果加斯科因是他杀的话，那后来亨利克猎人的发疯岂不也是他造成的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前方灯影摇曳，猎人的工坊就在不远处，韩珂漫步走近，脑子里却突然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孩子，现在好一些了吗？”
    “真是可怜的孩子，不过这次的入梦应该比以往要短一些，没事的，再等一会你就会好了。”
    “嗯，还是不舒服吗？”
    ——
    是爱德琳的声音……
    韩珂脑海突然迸裂，如海潮一般的喧嚣疯狂涌入他的脑海，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工坊的门前，那里有一位与玛利亚神似的人偶正矗立在旁。
    “呃……唔。”
    韩珂走到人偶的面前，正想要说些什么，头脑却一片光明一片昏暗，他只好撑在门沿上，口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嘶吼。
    痛，
    钻心的痛，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你的状况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呢。”
    人偶盯着面前的韩珂，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我……呃。”
    韩珂支支吾吾，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每当他想起些什么时，他的脑袋便发出一阵强烈的刺痛，让他无法专注于口舌。
    “是不方便说话吗？”
    人偶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从衣服中取出了一张纸笔，轻轻递给了韩珂，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把你想说的话写在上面吧。”
    “想说的话……嗯……我在想什么来着……啊…亨利克……他变成了怪物可不行……必须得有人解决他……”
    韩珂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在疼痛下已经变得有些错乱，居然联想起了亨利克的事情来，不过他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混乱，只要就着自己的思维继续想了下去。
    他接过纸笔，脑子里依旧混沌一片。
    “对……必须得有人处理他的事……是谁呢……啊……艾琳女士，她肯定有办法的，嗯，就叫她来吧。”
    想着，他便在纸上鬼使神差般地写下了一段话，
    “在亚楠城内，有一名叫亨利克的猎人发了疯，你们要是有余力的话，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他，我只知道他最早出现在欧顿墓地附近。”
    署名……嗯，我的身份似乎有些尴尬呢，就填艾琳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请把猎杀猎人的事情，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