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研

第25章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第一次与他相遇的地方,于是坐车去了他们以前念书的学校。
认识他的时候是春天,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季节完全不对。
校园里高大的梧桐树差不多掉光了叶子,晴好的太阳于是就肆无忌惮的照在地面上。走在树下面的时候除了脚底下能踩到树叶之外,偶尔还会有一两片枯黄的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落在她面前的地上。然后她从上面踩过去,就听见脚下干枯的树叶发出“啪”的四分五裂的声音,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经常和同伴这样玩,如果踩的时候是用点力跳上去的话,树叶发出的声音还会更响。
她毕业已经有两年了,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是当她再站在文翰楼前面的时候,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所有的过往都还历历在目,就像前一秒钟都还在眼前一样,她似乎只是站在原地眨了一眨眼。
而这一眨眼的功夫,过去的失去的就是几年的时间。
一样的楼,一样的教室,以及看似一样的她,只是身边少了高远钧而已。
物是人非大概指的就是这样了吧。
她顺着楼梯走到四楼。
以前她上课的那一间教室门关着,里面又有了新的学生在上课。她站在那天他站立的地方像他一样往前方眺望。
后来她一直都很想问他,那天他站在走廊里究竟在看什么。
不过重要的不是那天他看到什么,而是在这里她看到了他。
她一时也记不起来那究竟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不过重要的不是时间过去了多少年,而是在那些年里他们一直在一起。
他们曾经一直在一起。
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初夏,午休一起在校园的树荫下乘凉;秋天,在已经开始落树叶的小树林里晒太阳;冬天的时候,他喜欢从身后把她搂在怀里握着她的双手为她取暖;而春天,是她喜欢的季节,她宁愿翘课也要在太阳好的天气里和他一起去郊外散步。直到他毕业。
后来他进了医院工作,后来过了一年她也从学校毕业,再后来,他们总是和现在一样这么忙。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他们从前所有的快乐从他们离开学校以后就渐渐一点一滴的减少,直到最后消失殆尽。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忽然好想听听他的声音,于是她拿出电话按他的号码,拨之前想了想,还是忍住关上电话。
她突然想如果此刻她回头,看见他出现在身后会怎么样?就像当年他转身看见她一样。
于是她转过头。
当然,他不可能在她身后。
这个世界上真的不会有什么奇迹,她早就知道。
所谓心电感应这种东西都是书上乱编出来骗人的,白痴都不会相信。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一丝小小的可笑的失望,于是她低下头对自己笑一笑,她真是个傻瓜。
她想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多年以后,她一定要告诉他,她曾经一个人回到过这里,回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点滴。
如果她还有机会可以亲口告诉他的话,她一定要问问他,他当时有没有感应到她在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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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还有机会可以亲口告诉他的话,她一定要问问他,他当时有没有感应到她在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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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到PUB的时候同事已经都到了。
她才走进门口,他们就大声的喊她:“可欣,这边。”
逛了一整天,她看上去有些累。
不等她坐下,办公室的秘书小姐就问:“你今天一整天跑到哪里去啦,老板都快气疯了。你都不知道他早上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以后脸色有多难看,吓得我们都没有人敢敲门进去。可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没有回答,现在还不是向他们解释的时候。
因为不关他们的事,所以他们也不再问。
夏炜颉坐在她对面,谨慎的打量着她。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轻轻一笑让他看得有点心惊胆颤。
“怎么服务生还不过来,你们吃什么?点过了没有?”她问。
“刚刚已经点过了,我们帮你叫了红酒,不过不知道你吃过晚饭没有所以没有帮你叫其他吃的,你吃过没?”
“已经吃过了。”
结果这句话引起大家的共愤,他们笑着起哄:“好哇你,有异性没人性,自己一个人跑去跟男朋友约会烛光晚餐,都不管我们的死活,枉我们平时对你那么好,今天还在公司里为了你看了老头子一天的脸色,连到点下班我们都不敢走。你说,我们要怎么罚你好!”
“你们说呢?这顿我请好了。怎么样?”
“噢——”他们拍着笑成一团。
夏炜颉突然说:“这样不太好吧。”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他说:“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好意思让可欣一个人请客,我看不如这样,我来出一半好了。”
见他又来这一套,倪可欣笑笑,“我无所谓。”
她竟然会没有拒绝,夏炜颉低下头不再讲话,心里却暗暗盘算刚刚他们都叫了哪些吃的东西,这回他又要破费了。
倪可欣的酒量其实很好,因为她的心脏有一点问题,所以她曾经答应过高远钧不酗酒,只是有一段时间她喝酒喝得很凶,但即便是那样,她也没有喝醉过。
整个晚上她几乎很少说话,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喝酒。
因为她不说话的缘故,其他的人也比平时要显得安静许多。
当她的眼泪突然流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于是面面相觑。唯独夏炜颉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
她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旁边人听得一头雾水。
夏炜颉的脸色一阵难看。
她继续追问他:“夏炜颉,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上次你说帮我去仓库点货的时候你就想好了要故意害我的对不对?是你故意把那批导管留下来发给医院的,我没有说错吧?现在终于出事了,你目的达到了。”
这回每个人都听明白了,他们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夏炜颉和她,但谁也没有说话。
夏炜颉要解释,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过他的话继续说道:“我还是会承担整件事的,你放心,我今天也只是私下问问你而已,我不会告诉公司。从今天晚上离开这里以后,这件事情我也决不会再提起半个字!我今天已经向公司辞职了。”她顿了顿又问他:“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欺负我一个女人很有趣很好玩?”
他狠狠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什么以后你不会再提半个字?你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当然以后不会再讲。
她在心里看好戏似的等着看他怎么来圆场。
夏炜颉低下头。
过了很久,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竟然好像也有泪花。
他难过的说:“可欣,我真的没想到,我们在一起共事这么久,原来你竟然对我这么有这么大的偏见。我不知道这些话你是听谁告诉你的,但我今天可以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跟你发誓,真的绝对没有这回事。我没想到你竟然宁愿相信别人挑拨的话也不信我!亏我自从你进公司以来还一直拿你当好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这样诬陷我?”
她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朝他脸上泼过去,然后起身结帐离开。
留下他们一桌人。
夏炜颉咬着牙低下头抹去脸上的酒。他的脸在今天晚上算是全部都丢光了。倪可欣,算你狠!我看你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
倪可欣回到家以后,任松松还没有回来。
她十一点多钟的时候打电话给她,她还在公司里加班。
任松松说:“你先睡好了,我有带钥匙你不用帮我等门。我手上还点事情没有弄完可能要再晚一点才能回去,你不用等我。”
“你明天要不要早起?需要帮你做早饭吗?”
“好啊,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到公司,怎么了?”
“没有,我怕我明天早上会睡过钟点忘了起床,所以你起床的时候如果我还在睡的话就叫我一声,免得我迟到。你去忙吧,我挂了。”倪可欣挂上电话。
她要做的当然不仅仅是泼夏炜颉一杯酒这么简单,她决不会轻易放过他。她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和一个杯子来到卧室,关上卧室门,但没有锁,再从抽屉里取出从康昊那里开的药。
她打开药瓶把里面一大半的药和半瓶红酒一起倒进洗手间里放水冲掉,只留下小半瓶,然后坐到床前的地板上。
屋里没有开灯。
外面街灯的光亮透过白色窗帘照进她的房间,正好落在她床前。
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上中学时她因为坚持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和全家一起移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还是她大学毕业他们回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他们那里现在应该是白天。她知道自己如果运气不好,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明天早晨的太阳。可是她现在还需要再赌一赌运气。
晚上她已经喝了不少酒,而她必须撑到天亮以后。
记得半年前的那个夜晚,高远钧搭晚上的飞机离开这里,她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那一晚,她这一生都不会忘。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当你发现自己面对困境的时候却没有人在你身边,你永远只能自己一个人度过难关。
凌晨五点多,天就快亮了。
她喝光剩下的半瓶酒吞了大于正常几倍剂量的药,趴在床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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