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研

因为一个人在途中的感觉真的好寂寞。
她最讨厌冬天。
听说英国的夏天很美丽。
她想那大概是因为那里的夏天只有短短的两个星期的缘故吧。好像爱情。
车子正在渐渐的远离市区。
倪可欣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心情在刹那间好了许多。她很开心高远钧并没有问她想去哪里而是直接把车开出市区。他连班都不上只为了陪她出来散心。她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到了，下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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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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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听话的打开车门下车，才发现原来他把她带到了山顶。
有风，吹乱了她的长头发，她迎着太阳站着，眺望远处的风景，山下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树海，不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而是温暖的暗黄。树海的尽头隐约还可以看见市区里的高楼林立。
空气很清新，她张开手臂深呼吸，然后突然开怀的大笑起来。
太阳照在身上舒服得让人想昏昏欲睡。
她没想到他会带她来这里！
他们曾经一起在这个山顶上看过日出。他还记得！
她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高远钧。
而他也在注视着她，她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几乎让他沉醉。因为知道她其实是那样的容易开心和满足。
高远钧低下头，责问自己为什么以前还会让她不快乐。
“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她笑着问他，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回答。
可是这一次她猜错了。
高远钧久久的凝视着她，然后说，“因为我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以前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她真的好爱听。
她望着他，心里一阵感动，好想抱抱他，于是她又笑了起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吹冷风吗？”她问。
“看日落。”他说，然后在车子前车盖上坐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的肩膀碰到她的肩。
她紧挨着他，坐在他的身边。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
很舒服，很亲切。
“你下午站在手术室外面等了我多久？”他问。
她仰起脸想了想：“我忘了。”
他轻轻笑起来。“冷吗？”他知道她很怕冷。
她摇摇头。
他还是从车里拿了件衣服披到她肩上。
然后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等太阳落山，虽然她怕日落会太伤感，有些不太想看。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高远钧想了想，站起来拉起她。
“我们不看日落了吗？”她问。
“不，我改主意了。我们下山回去。”
她为他的最后一句话有点失望，可还是坐上车。
高远钧发动引擎，调转车头把车子驶下山。他忘了现在是寒冬，日落以后气温会降到零下，山上的温度更低。他可不想把她冻得夜里回去发高烧。因为现在他不在她身边，没人照顾她，他会放心不下。
车子开回市区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冬天向来天黑得早。她从上车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过一句话。想到他说送她回去，刚才在山顶的好心情也已经消失无踪。
她耽误到他的时间了吗？她心想。
于是她开口说，“你载我回医院吧，我车还停在那里。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可以了。”
高远钧听到她的话，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不悦。她又在为她自己做着自以为妥善的决定。高远钧心想，他是不是以前一直太宠她了，凡事总让她自己做主，所以才会把她惯到今天这种连他也不在乎的地步。
看来以后他不能总由着她随心所欲，否则，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把她追回来？
见他一直不答话，她又要说什么，被他抢过话：“我们现在去吃晚饭。”语气很霸道，也不容她拒绝。
老天，倪可欣想自己刚才大概又会错他的意思了。
车子又开了一段路，好像是他回家的方向。她看看他，他似乎完全没有要向她解释的意思。
她只好又问他，“至少，你总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吃晚饭吧？”
车子在路边停下。
“到了。”他说完下车，竟然绕到另一边为她拉车门。
她一脸疑惑。
“我们回家吃晚饭。”他在关上车门的时候，在她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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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家吃晚饭。”他在关上车门的时候，在她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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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张的愣了一下，抬头往上看，这里真的是他家楼下！更让她惊讶的是，他刚刚用的词是回家，我们？
心里一阵感叹。
这里，还是她的家吗？她看着他。
“走啊。”他说。
昏暗的街灯下，她没有看到他低下头来的笑脸。
因为她没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经意间已经被他牵在手里。原来偶尔对她态度强硬一点竟会收到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高远钧只差没有笑出声来了。
因为高远钧并不知道她今天会来找他，带她回家吃晚饭也是刚刚在车上临时做的决定，所以当倪可欣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他的冰箱里除了一些罐头之外根本没什么吃的东西。
她惊讶的回过头看他。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因为你不在家，所以我都在外面吃。”
她莫名的一阵心疼。
心也有些悸动，为了他说的那句你不在家。
他还把她当作是这个家里的一部分吗？她有这个资格吗？她心烦的发现这个过去曾经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直到现在也依然困扰她。
她厌倦了再这样继续胡思乱想。
于是关上冰箱。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你该不会只请我喝开水吧。”她说。
他心情很好的卷起衬衫袖子，“怎么会呢？过来！帮我的忙。”他对她招招手。
于是她很听话的走过去。
“你准备做什么？”她看见他打开电饭锅舀米煮饭。
他把锅递给她，“帮我加点热水然后插上电源，你就可以乖乖的出去等吃晚饭了。”高远钧说。
他准备煮饭吗？倪可欣看他从冰箱里取出仅有的一、两个罐头，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差不多已经忘记上一回吃他做的饭是几年前的事了。
她有点不太放心把厨房交给他。
可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落泪的感动。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回来这里，自从半年多前他离开，她又搬走以后。
然而此刻，她却真真切切的站在这里，站在眼前这个她依然深爱着的男人的身边，几乎让她有一种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的错觉。
就在她还在发愣的时候，高远钧已经端着两份炒好的饭站在她面前。
“好了，可以吃了。”他很温柔对她说。
她才晃过神来。
“哦，好。”她接过他手里的盘子。
看到盘子里的东西，她才不禁又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唯一会做的炒饭。
因为冰箱里连鸡蛋也没有，所以他挖出什锦罐头里的玉米、青豆与胡萝卜丁，把它们通通倒进锅子里，再放油跟煮好的饭放在一起炒，然后又拿剩下的做了两碗汤。
她真的笑了出来。
高远钧盯着她的笑脸，半眯起眼睛，一副不善的表情。
“对不起，我并不是在笑你。”她笑着说，“可是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在回来的路上去超市买一些做饭用的材料啊。”
不过为了不伤他的自尊心，她还是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汤，然后吃了一勺饭。
“味道怎么样？”他小心翼翼的问。他真的很少做饭，以前基本上都是她煮给他吃。
她把饭咽下去，“要说实话吗？”
高远钧挑眉。
她轻笑了一声，“差强人意。”
他一脸不以为然的低下头，也吃了一口盘子里的炒饭。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吃。”他还死不承认。
“是。”她附和他说，“况且做饭最重要的不是口味而是做饭人的心意。所以，谢谢你给我做晚饭。”
她说的是真心话。
因为直到现在才发现，在失去以后，原来就连以前最最平凡的三餐，也会显得如此珍贵。
只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在转身以后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呢。
不知道再回头，会不会太晚。
高远钧突然说：“你把现在的工作辞掉好不好？”语气是与她商量的。
她的表情很讶异。他以前从不过问她这些事。
“为什么？”她问。
解释原因实在不是高远钧的习惯，他言语有些含糊的说，“你只是不适应外科而已，如果就这样放弃做医生实在太可惜了。”
当然这些话并不完全是重点。
她等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最近医院会招一批新医生进来，我希望你可以来参加应试。即使你不想进外科，也还有其他的科室可以选择。你考虑看看。”
他真的很希望她能回医院，因为他深知她在公司里工作的辛苦与不易。回到医院里来，至少还有他可以照顾她。
她对他的建议也有些心动。
“可是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我已经丢了两年，我真的没有什么信心，也不认为自己能竞争得过其他那些有经验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