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海格/缪娟

第28章


  杨晓远笑嘻嘻的吃了一口炸香蕉说:“我再叫一客,您坐这,咱们一起吃?”
  慧慧说:“不用了,我还得帮帮忙呢。再说我在这里吃饭不用你请。”
  她这就要走了,那杨晓远在后面声音不大不小的说:“这个同学,你怎么瞧不起人啊?”
  俩人说中文,旁边吃饭的老外跟看东洋景似的,慧慧不想给小多添热闹,笑着跟他说:“真没有,忙着呢。”
  十点多种的时候,客人渐少,小多这边人手够了,慧慧才告辞。小多给她用餐盒给她包了两份虾饺,两份炒面,两份料理好了的,炒一下就能吃的牛肉,还有剥了皮的榴莲什么的。慧慧走到外面,看见杨晓远站在门口。他说:“打不到出租车,烦请你送我一下。”
  她说:“你自己的车子呢?”
  “借给同事了。”
  “来吧,我送你。”
  俩人在车上的时候,杨晓远说:“我家里不是高干,也不是大款。我爸爸妈妈都是小学老师。”
  她在反光镜里看看他。
  “我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也不比任何一个普通的留学生家里环境好。”杨晓远说,“我就是,我就是上学的时候就会赚钱。”
  “哦?”
  “我原来在马赛念书,帮着人卖电话卡,你知道吗?很多小城市是没有中国电话卡的,我从马赛进货卖到蒙彼利埃,亚维农,尼姆什么的,每一张赚两欧元,每个月能卖四百多张。”
  “够来回车票钱吗?”
  “什么啊?”杨晓远不知道她在打趣,对她这个问题特别不乐意,“邮寄的。我赚不少呢。”
  慧慧笑起来:“您请继续。”
  “我学金融的,成绩很好。你笑什么?”
  “没有,别误会。就是你的北京口音,跟我好朋友的一样,听上去挺好玩的。”
  “我继续说,后来我想,我得学以致用,我不能光做论文什么的,我以后不能拿着论文去商店刷卡啊。我就开始研究法国股票和基金。我爸妈给我的生活费啊,自己的积蓄啊,从朋友那里凑的钱啊,第一次玩的时候是在零二年,法郎变成欧元那一年,那一年那个乱套啊,我……”杨晓远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眯起来了,眼毛像是小扇子一样。
  “你大赚特赚了?”慧慧说。
  杨晓远笑起来:“嗯,算是吧,从那年开始的,有洋人开始找我帮忙炒股了;从那年开始,我在法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哎太奢侈的不算啊;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的车变成了奥迪,不久变成了奔驰。我不喜欢法国车,哎,你这辆还行,毕加索不错。不过你一个姑娘,开这么个六座位干什么啊?”
  “我啊,我有时候接待客户,还有给华商会帮忙的时候,要见的朋友多,难免需要个大一点的车。”
  这个人的长相和说话都有种跟年龄不相称的快活,一看就知道因为经历顺遂而洋洋自得。学业好,赚到洋人的钱了,感情上可能也一帆风顺。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有点自知之明,总怕慧慧不信,总小心怕她笑话。其实她见他第一面已经知道这是个厉害的角色,谁能让华人商会的会长还有领事夫人服服帖帖的听其训导?
  杨晓远说:“哎呀失敬,您已经是个老板了?”
  慧慧说:“小店一个,混碗饭吃。你呢?”
  杨晓远这时拿出名片给她:“我不能跟你比了,我是给人打工的。”
  那名片上写着:瑞士银行集团,里昂分理处,高级投资顾问,雷米杨晓远。
  小多手里拿着杨晓远的名片看了N久,说道:“嗯,这人也算华人圈里的精英了吧?年纪轻轻的在瑞士银行坐到这个位置上,年薪得二十多万欧元以上。”
  慧慧看看她:“有那么多?”
  “大姐,这帮小子就是玩钱的啊。人家淘金就跟我们淘米似的。”
  她说得慧慧笑起来。
  小多喝了一口菊花茶说:“嗯,我看行。”
  “什么东西你看行?”
  “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对你不可能没兴趣,找个机会在我饭店请他吃饭。然后你们两个出去看场电影,要是这哥们身体康健,思维稳定,没有大病的话,你俩就相处一下。”小多一下子把剧情推进了好几集,“你记住我说的那句话没有?给别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行了,这片子我留下了,我这几天就给你俩设计个正式的见面,弟弟不是北京人吗?我亲自下厨做个炒肝。”
  “你又来了,”慧慧把那张名片从小多那里抽回来,“我以后不能跟你八卦了,你事儿太多了。你不就结婚了吗?不就落下我一步吗?您是把我当成落后地区下大力气扶贫了是吧?”
  小多忽然站起来,一挺肚子:“还真不是我跟您不谦虚,我不是落下你一步,我落下您两步了。今天主要来就是这事儿的:你姐我两个月了。”
  她说完这话,小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新烤的点心。
  慧慧看着这俩人由衷的说道:“这正果修的真快啊。我佩服你们两个的效率。”
  在自己家里慧慧把杨晓远的名片也看了好几遍,她是不会主动给他打这个电话的,但是如果杨晓远来约会她,她不一定会拒绝。她心里面还是明白一个道理的:人到了多大年纪,就得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她当过小女孩,被一个大人物豢养过,曾经义无反顾的纵身入火,也伤痕累累的退出来。但是她现在二十六岁,有时候疲惫,有时候寂寞,如果能碰到一个好男人,对啊,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杨晓远的自信有时候让人觉得很搞笑,他给慧慧打上来电话用很纯正的法语说:“就算我不跟你说我是谁,我也确定你不可能不记得我。”
  她说:“是的,我记得你,杨晓远。但是这句话里否定词太多了,我非得仔细转转脑筋才能明白你在说什么。”
  “齐慧慧,周五晚上我们去看一场电影怎么样?那个让杜加丹的喜剧片,我看了电视里面的介绍,好玩极了。”
  “嗯……好啊。”
  “六点钟我去你店里接你?”
  “我说地址,你记一下。”慧慧说。
  “不用了,我早就知道了。”
  那是个早春的傍晚,杨晓远开着他灰色的奔驰轿车来接她。看电影之前,两个人先找了一间饭店吃晚餐,他把风衣脱下来,里面是件手工编织的粗线毛衣,左侧胸口上是拉尔夫劳伦的标志,衬衣的白领子在毛衣的里面露出细细的一个小边。他看菜谱的时候,手肘架在桌子上,漂亮的脸孔有种孩子气的认真神情。慧慧的眼光有时候扫在他的脸上,觉得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很像亦舒笔下的家明,文静的优雅的家明。
  他说起话来就不一样了。
  慧慧说:“你怎么‘早就知道’我店的地址的啊?”
  他看着她的脸想一想,然后大言不惭的说:“我查的呗。”
  这家伙一句话,把慧慧十句都憋回去了:“你,你……”
  他把她的开胃果汁往前推了推,又给自己把啤酒倒上:“我这人做事儿很讲效率。”
  “这算是个什么理由?”
  杨晓远没管她,自顾自的说下去:“上学的时候,有一个法国姑娘喜欢我,真热情啊,考验了我好几回。但是,我就是没有就范。后来她跟她的好朋友说,我是个gay。”
  慧慧听到这里笑起来。
  “我吧,不是我不能谈恋爱。但是你想想,我白天看着巴黎证券,晚上盯紧道琼斯。我还得再跟精力充沛的洋姑娘谈场恋爱,万一留不住,浪费多少时间和金钱不值得算计,但是我这精力和体力得耗进去多少啊?”他说到这里向着她眨眨眼睛,像是在说:我的意思你明白。
  慧慧皱着眉毛说:“你怎么说话这么粗啊?”
  “这位同学,那你说我说的是实话不?洋人,你养得熟吗?”
  杨晓远一句话点到她心里去,慧慧愣了一下,侍者把头盘端上来,她闷头吃自己要的汤。
  杨晓远以为她是不高兴了,这时候慢慢的说:“我查一查你,不是非得查一查你,我是好奇。女孩在法国当小老板的也不多,我也挺佩服你的。再说了,我碰见一个不错的姑娘,我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忙活半天,原来人家是有老公和小孩的,我不白浪费了吗?”
  “你越说越没边了,杨晓远。”慧慧抬头看他,表情很严肃。
  他却笑了:“那你没有老公和小孩吧?”
  “没有。”
  “太好了。”
  这个人不粗,他只是思维和说话都很直接。他想要知道的一定要知道,他想要确定的会跟你确定。他也会非常的细心。他们在电影院黑暗的放映厅里找自己的座位时,他抬起左手,让她轻轻牵着,以免滑倒。
  他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爆米花,忽然对慧慧说:“我的爆米花,你要不要尝一尝?”
  “嗯?”她侧头看看他。
  他把自己那一桶爆米花往前送一送:“借你吃几口。”
  “我自己有的。”她说。
  “口味不一样,我这个巧克力的不错。你的呢?”他说完也没等慧慧同意就从她的那一份里拿了几颗过来,放在嘴巴里,“你喜欢咖喱味的?你喜欢吃辣的啊?”
  俩人在这里交流爆米花呢,电影里不知抖了个什么包袱,全场爆笑起来。杨晓远赶快转过去追电影,慧慧侧了侧头,不知什么东西涌上心头,那里面酸起来。
  看完了电影已经快到午夜了,他送她回家,直到楼下,慧慧说:“时间太晚了,不请你上去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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