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州府的两个大官正在谈论李长歌这种救人手段时,李长歌已经从人群当中悄然离开。
“幸好上辈子在学校里学过急救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让那女孩的母亲对女儿进行人工呼吸,只怕也会以为我在捣乱,救人如救火,刚才那种情况救人要紧,也考虑不了多少,希望不会有人借此玷污我的声名。”
“我还想什么声名?倘若《聂小倩》出现问题,我只能自废丹田,到时蓄不了文气,连一品小说家也不如,以后还要什么声名?”
想到那篇《聂小倩》,李长歌原本因救人而窃喜的心情瞬间又变得忐忑不安,虽然他相信这篇名作,但心中却难掩忐忑之情。
仿佛脚底踩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根绳索上,随时都有可能摔入万丈深渊。
怀着沉重的心情,李长歌回到宿舍。
追上来想向他道歉的禇云眠,见他一脸失落的表情,也没忍心上前,心中却猜想他的秋闱一定失利了,之前从未见他如此的失落。
第二日就到了放榜的日子,李长歌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穿戴好衣服后准备去贡院门前看榜。
殷鹿山心情同样沉重,这两日他见李长歌的样子就知道他乡试失利,其间也问过李长歌那篇小说写了什么,但李长歌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说。
殷鹿山猜测,只怕是严重跑题,不然李长歌不会如此沉重。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都想带李长歌离开江州府。
但倘若李长歌真的离开了江州府,便等于逃避现实,哪怕丹田尚在,其文心也势必受损,说不定还会直接崩毁。
“长歌,也许考得并不差。”殷鹿山安慰道。
王秋雨离开了江州府,所以只有李长歌,殷鹿山和禇云眠一起结伴前往贡院,出门时,徐风吟带着百户李诚也跟了上来。
徐风吟安慰道:“长歌,以你的文采,即便小说犯了下乘,也必定不会比邱承重差,我看你是白担心了。”
李长歌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五人来到贡院街上,尚未放榜,但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不少学子在家人的陪伴下前来看榜。
李长歌抱着小橘,深吸一口气,越到这个时候,他心中便越加忐忑,如履薄冰。
小橘用两只猫爪按在他的手臂上,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臂,似乎在安慰他。
“咦,那不是昨天救人的人吗?”
“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长歌,你一定能考上秋闱第一名的!”
尚未走到张榜处,便有很多人认出了李长歌,其中一个妇女拉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喜道:“恩公,您真的来看榜了,我就知道恩公您一定参加了考试,囡囡,快给恩公磕头,多谢恩公救了你性命。”
“大娘不用这样,举手之劳而已。”李长歌有些尴尬地道。
越多的人认出了李长歌,很多人都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他前些日子在镇龙楼上作镇龙文,听说昨天不顾名声,宁愿毁名也要救人。”
“要知道,如果昨日没有救回那女孩,他的名声必定毁了,但他还是奋不顾身的救人,这样的好人,一定能考上秋闱第一名。”
“李长歌,你放心,你一定能中四品小说家的!”
李长歌穿过人群向前走,心情略感宽慰。
便在此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响起:“那不是李长歌吗?听说你昨日对一具女尸又亲又摸?你可是江州府的秋闱第一名,怎能如此自毁名声?”
李长歌扭头看去,说话的是邱承重,此时邱承重衣鲜华丽,面带笑容,脸上尽是洋洋得意之色。
他身边的霍安则是冷笑道:“我看李长歌是考得不好,心性大变,竟然做出当众侮辱女孩的恶心之举!这样的人,也配做小说家,我看,也只有白鹿文府会收这种人!”
两人的话顿时引来周围的人的目光,不少人怒道:
“李长歌昨日是为了救人才会行此之举,你们身为江州文人,怎能如此卑鄙,利用这件事玷污李长歌?”
“你在狗叫什么?”
一些一二品小说家都是怒目而视,抱着囡囡的大娘也是怒道:“没有李恩公,囡囡已经没了,你们怎能侮辱他?”
邱承重和霍安没想到周围的人竟然会如此拥护李长歌,顿时脸色大变。
霍安硬着头皮道:“谁知道李长歌是不是想玷污女尸,结果误打误撞把人救活。”
这句话一说出口,便有一个汉子怒道:“想玷污我们的恩人的名声,我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顿时好几个汉子一拥而上。
霍安虽然是小说家,但也抵不住这么多人围上来乱拳狂殴,何况还有四品小说家暗中出手,一会儿他便打得鼻青脸肿,哀嚎着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啊!”
旁边的邱承重脸色发白,他原本想好好羞辱李长歌一番,为当日的丢脸出出气,谁知道旁边的人这么维护李长歌,原本准备好的话也不敢说出来了。
邱承重心中暗道:“就算有人维护你又能如何?你考试失利就是考试失利,谁也改变不了!等会一放榜,你就算不自废丹田,文心也会动摇!从此不再是我的对手!”
就在此时,贡院大门敞开,有差役排列行出,分出两队分开人群。
殴打霍安的人也急忙后退,剩霍安衣冠不整的瘫在地上哭嚎着。
霍安心中对李长歌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打?等放榜了,我看你还能怎么活!
差役分出一条通道后,便有几位官员从贡院走出,然后是一些德高望重的文府老师。
现场顿时变得安静许多。
为首的官员身穿青色官袍,正方脸,正是江州府的府君郭望舒。
在郭望舒身边,则是两个官位不低的官员以及一个身穿玄袍的老人。
老人看样子七十余岁,颔下一缕白须,双眼一扫,精光煜煜,随即却又隐去,如同一个老眼昏花的老人。
很多人都认得郭望舒,却不认得白发老人。
“那个老人应该就是玄鸟文府的府君余君元余府君了。”纪千秋也来到贡院门口,眉头微微上扬。
“原来就是他?!”身旁的一名周国小说家脸上露出惊容,说道:“听说在南方众州的文府中,就属他的品阶最高。”
两人的谈话引来余君元的注意,目光淡淡一扫,随即又收了回去。
然而纪千秋却头皮发麻,后背冷汗涔涔直下,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如同透明的一样,什么秘密都暴露出来。
“这个老东西太恐怖了,我仅是小声提到他的名字就让他注意到了,这样的人,倘若想杀我只怕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纪千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李长歌也看向那老者,他并不认识余君元,只是觉得这个人很特殊。
就在他看向老者时,老者也向他看了过来,脸上微微一笑。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在对我笑?”李长歌心中古怪道。
这时,郭望舒从怀中取出一张桂榜,交给一位黑衣差役,令其念诵名单。
“第二等勾红为张大山。”黑衣差役张开桂榜,目光一扫,便开始诵读中榜的名字。
和院试一样,秋闱同样分为一二等。
第一等为四品小说家,第二等为三品小说家。
很多人都只记得秋闱第一名叫解元,却不知道最后一名叫勾红。
考试名列榜末,便会取朱笔打钩,称为勾红,俗称则为坐红椅子。
随着差役念出名字,那位名叫张大山的小说家也是一阵狂喜。
很快,黑衣差役念完第二等,李长歌,邱承重等人的名字都不在上面。
李长歌的心就像用一根线悬起来一样,忐忑得手指微微发抖,第二等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也便是说,自己要么名落孙山,要么就是考中四品小说家!
旁边的殷鹿山也为之提心吊胆,目光死死注视着墨衣差役手中的桂榜,恨不得抢过来看看有没有李长歌的名字。
“秋闱第一等第十一名为江州府玄鸟文府霍安。”黑衣差役高声诵道。
被念到名的霍安面露得意之色,朝李长歌看去,心中暗道:“到现在也没有他的名字,他完蛋了!”
“第十名为……”
“第九名为……”
“第八名为……”
随着一个名字接一个的念诵出去,依旧没有李长歌的名字。
李长歌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就像站在悬崖上的绳索上,呼吸变得急促,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还没有我,难道我落榜了?”
“第四名为江州府玄鸟文府赵康……”
黑衣差役拖着长音道。
李长歌恨不得他加快语速,又恐怕他念完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
“秋闱第三名为江州府玄鸟文府仲清。”
李长歌咬着牙根,眼睛充满了血丝,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第三名依旧没有我,已经快念完了,难道我真的名落孙山了?难道《聂小倩》终究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观念?
“秋闱第二名为江州府玄鸟文府邱承重!”黑衣差役长声道。
邱承重脸色大变,为什么自己不是第一名?那第一名是谁?
他死死注视着黑衣差役,第一名绝对不能是李长歌!
李长歌此时全身紧绷到了极点,心中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是我,一定是我!
黑衣差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念道。
“秋闱第一名为……云州,白鹿文府,李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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