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山外

    佳旺如愿的上了县一中，分到了重点班。同桌是县一中教务处张老师家的孩子，叫张伟男。张伟男比佳旺大一岁，学习成绩很一般，靠着父亲进了重点班，考试回回班里垫底，全学年四个班，也是倒数后几名。之所以与佳旺分到一桌，主要出于佳旺从山里农村来的，相对朴实（实际上主要考虑是好说话，给点好处就会卖力气），希望佳旺能带一带，把学习成绩搞上去。
    张伟男留着三七分的小分头，随身揣着小木梳，书桌里有个小圆镜，没事儿总爱照照镜子，梳梳头，时不时的甩甩头发，把偏分得刘海甩到头顶。一到自习课，张伟男就会拿出小镜子照，接着盯着佳旺看，之后撇撇嘴，又叹口气，对着佳旺唠叨：“哥们怎么说也算玉树临风啊，哥们走在校园里回头率也是很高的，你看我。”接着指着自己的头发又跺跺脚说“头发溜滑皮鞋铮亮，可惜就是找不到对象。哥们你说我帅不帅吧，绝对帅！倒让你给压一头。看来是山沟里的水土养人啊！”
    佳旺看着他，奚落到：“还帅呢，头发跟牛犊子舔了似的，大热天穿皮鞋，你精神有问题，也不嫌烧的慌。”
    “小孩儿，你不懂，这叫潇洒。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心虑，哥喜欢咱们校花了，打第一眼一见，我就喜欢，那长相，那.....”佳旺懒得理他，埋头学习去了。
    期中考试，佳旺考了全学年第一。张伟男躺在椅子上晒鼻孔，懒洋洋的嘟囔：“咱哥俩绝配啊，双双卫冕第一，你第一我也第一，你榜上有名我回家挨鞭子。”正嘟囔着，忽听教室门口有人喊了声“朱佳旺！”张伟男如同被电击了一样扑棱一下就坐了起来，佳旺抬头一看，原来叶子在门口向他招手。
    佳旺走出教师，叶子向佳旺胸前打了一拳。说道“你小子行啊，考了第一，我这师傅没白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得了吧，自打上初中你可一点没教我，你在前楼，我在后楼，你放学回家，我回宿舍，半个学期也没碰到几回。我的成绩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
    “小样儿，翅膀硬了啊！周末来我家吧，铁蛋来了，周末咱们去公园玩，从你来县城还没带你出去玩过呢。”佳旺一听铁蛋来了，十分高兴，铁蛋年初开始就跟着他瓦匠大爷当学徒，有大半年没见着了。
    佳旺和叶子说完话，一转身，发现张伟男正趴着窗户贼头贼脑的看着自己，见自己回头，连忙甩甩头发。
    佳旺坐回自己的位子，张伟男一把搂住佳旺的脖子：“佳旺，我的好佳旺，哥，你是我亲哥。咱们校花，吴子叶你认识啊？”
    佳旺点点头：“认识啊，认识好些年了，我们都是在青山镇小学念书，我们还有亲戚呢。”
    “哥的终身大事可全在你身上了，你给哥引荐引荐，说说好话，只要我能接触上，兄弟绝不亏待你，哥珍藏了一套圣斗士星矢的画册，送你啦！”
    佳旺不屑的摇了摇头。
    只见张伟男一拍大腿，仿佛突然醒悟了什么：“卧槽！你俩这是有事儿啊，完了完了完了，我是彻底没戏了，学习相貌样样没法跟你比，怪不得她谁都看不上呢。”
    佳旺爱答不理的说道：“人家为啥看不上你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因为我，我们俩没事儿，没你想的那么花花，一天天不学习，就瞎琢磨。”
    张伟男放下心来，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拉着佳旺的头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带着严肃、透着深情、流露着决心说道：“佳旺，你不知道，自从我上初中，看见吴子叶第一眼开始，我就被她深深的吸引了，我是真喜欢她，儿撒的，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要不我学习成绩能这么差吗？我以前学习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实际上还是倒数的），我这是得了相思病了，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她。你要帮我说说好话，牵上线，我指定学习成绩能上来，不是我吹，你都不行。到时候我们俩双宿双飞，绝不会忘记你这个月老。”
    “你喜欢你自己联系去，别找我。”佳旺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并没有否定他，只是自己实在不想参与那事儿。对于佳旺来说，上学就是应该把书念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张伟男却不依不饶“哥是怕事儿的人吗？要是搁别人我早就下手了，可吴子叶他爸在县教育局上班，我怕弄砸了，要是让我爸知道，非的要了我的命。”
    佳旺还是不答应，张伟男用了激将法：“朱佳旺，你俩绝对有事儿，要不你不会不帮哥们这个忙。”
    “我俩没事儿。”
    “要真没事儿，你给我牵个线，否则一定是有事儿。”
    “行，周末公园见。”佳旺脱口而出，见张伟男呲牙笑，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只得认了。俩人说完一台头，都吓了一跳，只见过道理正站着个人伸着脑袋挨凑着听俩人说话。
    张伟男一下蹿起来，怼了郭亮一拳。“好，毛子，不讲究，偷听我们说话。”
    郭亮虽挨了一拳，也不急眼，呲牙一笑，摇头晃脑的走了，边走边说：“不可说，不可说。”
    张伟男一听也是着急了：毛子，亮哥，可别到处乱说，我把圣斗士星矢的图册送你。
    佳旺扯了一下张伟男：“不是说图册送我了吗？怎么又许给别人。”
    “你不是不要嘛？我有好几套呢。”说着拉着佳旺，往外就走，边走边说：“这个毛子不讲究，让你见识见识毛子，他肯定上厕所去了。”
    原来毛子的外号是从小学带过来的，他和张伟男都是在县三小上学，郭亮发育的早，小学五年级就开始长小鸡儿就开始长毛，到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十分茂盛了。一天上厕所时无意中被同学看见，大家都觉得新鲜，就给取了“毛子”这个外号。郭亮正在厕所（厕所是室外厕所，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是从这样类型的厕所来的）撒尿，张伟男照后背使劲一拍，吓了郭亮一跳，尿都尿到了裤腿上，趁着回头的瞬间，佳旺看了一眼郭亮的裆部，然后学着郭亮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果然，果然。”
    郭亮气的恨不得提上裤子追出来，无奈尿了一半停不下来。
    周末，佳旺见到了叶子和铁蛋，铁蛋一身黑黝黝的皮肤，半年不见个子高了许多，原来和佳旺差不多高，如今却高出了一寸有余，而且健壮了许多，俨然是个肌肉男。
    佳旺一把抱住铁蛋：“铁蛋你可真是铁打的啊，而且是黑铁。”俩人一见面，就开始聊彼此的事，铁蛋说他工地当学徒的事儿，佳旺说他学校里的事儿。当佳旺说道毛子的故事的时候，铁蛋一顿大笑。然后附在佳旺耳朵边上问道：“你长没？”“一点点。”“走！看看。”铁蛋拉着佳旺直奔公共厕所。自始至终把叶子抛到了一边，叶子气的直跺脚。
    张伟男手里拿着冰淇淋贼头贼脑的远远跟着，直着急，冰淇淋化的满手都是。
    叶子在外面等着佳旺和铁蛋，心里想：真是懒人屎尿多，带他们玩，最后到把我甩到一边。叶子等了一会，见佳旺和铁蛋从厕所里出来，边走边窃窃私语，一脸猥琐的笑，一看就是干了什么坏事儿。
    叶子看了更来气：“二黑！”佳旺见叶子生气，口了喊着二黑，就知道在说他和铁蛋，给他们起外号。左顾右盼，故作好奇的问道：“二黑是谁？是小二黑结婚还是李有才版画？”
    叶子更气了，“二黑是你俩，看你们一个比一个黑。”
    铁蛋看了佳旺一眼“是不白。”
    佳旺撇撇嘴“你比我黑。”
    “你俩不光人黑，心也黑。亏着我带你俩出来玩，就你俩玩了，把我甩到一边，没良心！”
    铁蛋呲牙一笑：“我俩都太黑，你又太白，不敢跟你靠太近，人家还以为你有白化病呢。”
    叶子一看俩人一起欺负他，就搞起了离间策略。“铁蛋，刚才你俩聊的那么热，朱佳旺没说他学校里沾花惹草的事儿啊？”
    铁蛋一瞪眼：“有这事儿？”
    “可不！人家都说朱佳旺学习好，长的帅，也不知道这群花痴怎么想的，黑不出溜的哪好。我们班的几个没出息的见天的嚷着让我给搭线，也就我善良，不敢把她们推火坑里。”
    铁蛋看着佳旺，从头看到脚。心里寻思：“我这个哥们还别说，长的确实可以，从小吃山里野味，河里捞鱼，在加上家里的鸡蛋都让他吃了，营养一点都不缺，长的结实匀称，皮肤确实不像城里孩子那么白，但却透着健康，高鼻方口，浓眉大眼，圆脸庞，一笑还有两个酒窝，比张智霖都好看。”
    “我这兄弟受欢迎正常，我就是没上学，我要上学比他差不了多少，工地上的大妈对我都特别好。”
    叶子哈哈一笑，“你是妇女杀手啊！”
    铁蛋反问道：“别说我俩，你在学校应该更受欢迎啊。”
    “我可没你们拉风，我天天就用功学习，不像你们净花心思，招蜂引蝶的。”
    佳旺插嘴道：“铁蛋你别听她胡说，估计全校除了我之外，没有不惦记他的，这帮家伙都是倒霉催的，被你姐给迷了。”
    叶子一听就气了：“对对，全校男生都跟你一样没良心，没人惦记我。”
    这时佳旺看见张伟男正在树后面向自己摆手。“怎么没有，我们班张伟男就喜欢你，张伟男你过来！”
    张伟男见佳旺喊他，连忙把化在手里的冰淇淋舔干净，绅士般的一步一步走过来。
    叶子起初并不在意，后来发现佳旺和铁蛋都在向后方看，自己回头一看，还真有一个梳着小分头的男生向这边走过来。
    张伟男见叶子回头看，下意识的甩了甩头发。
    叶子心里有些急，心想“这是谁啊？头发擦的发油，一双梁天眼，高高瘦瘦，穿着修身的黑色裤子，白色衬衫，脚上登着欧版的尖头皮鞋，挺着鸡胸脯，一脸憨笑的向自己走过来。”
    张伟男来到近前，自来熟的介绍起自己来：“大家好！县一中初一重点班的学生，我叫张伟男，朱佳旺的铁哥们”张伟男特意把重点班说的很大声，而且虽然是跟大家打招呼，可眼睛一直盯着叶子看。
    叶子看着张伟男，感觉好像经常在学校门口碰到过，但却没什么印象，但刚刚佳旺说他喜欢她，再看到他盯着自己看，心里就特别厌烦。
    随口说道：“没听说过！再说重点班也不都学习好，听说你们这界重点班还有考倒数第一的呢。”
    张伟男一听，吓了一跳，手里的化了的冰淇淋有一大块掉到了自己的鞋上。尴尬的连忙转身把手里的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才镇静的又回来。
    佳旺看到了张伟男转身时脸红的如同猴屁股，可回来的时候又是面不改色，一脸憨笑，佳旺对他的心里素质由衷的敬佩。
    张伟男笑嘻嘻的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再说，人哪有完人，五指还不一边齐呢，个体差异必然存在，但我相信只要他肯努力，一定会名列前茅，正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更何况一两次的失误而已。”
    叶子好奇问道：“你这么维护他，那人不会是你吧？”
    张伟男小眼一瞪，“怎么可能是我，我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也是班里的中流砥柱，如果说你们是鲜花，我就是支撑鲜花的根茎；如果你们是初升的太阳，那么我就是托起太阳的那股力量。”听着张伟男的话，佳旺又对他的反应和脸皮的厚度肃然起敬。
    初中的学习生活虽然强度不那么大，但比小学时候还是紧张的多。佳旺依旧酷爱读书，学习是佳旺的乐趣。除了体育课之外，佳旺很少出去玩，每月回一次家。每次回去，母亲都会给他做一桌子好吃的，爷爷会问他功课的事儿。家里人对佳旺的学习表现十分满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初二开学，张伟男始终锤头丧气。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小子自从和叶子搭上线，三天两头的到班里找叶子，送这送那的。叶子开始一直不搭理他，可是小子脸皮厚，硬是坚持。最后叶子不甘其扰，将事情告诉了老师。老师们都知道叶子父亲在教育局，立即找到了教务处张伟男的父亲张老师。本来张老师一直惦记着副校长的位置，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敢捅娄子。一听说这事儿，把张伟男一顿收拾，同时借着由头登门向叶子父亲道了歉。
    张伟男蔫了，本来学习成绩就差，这一打击，导致学习成绩彻底的稳定垫底。
    一天中午和佳旺在操场围墙跟的树荫下乘凉，俩人嚼着冰棍正闲聊。突然从墙上跳进来几个人，和自己年龄相仿，一看就是外校的或者社会上的小混混。
    张伟男学着父亲模样，问道：“干啥的？”
    下来的几个人一看是两个学生。便问道“哥们，听说你们学校有个校花，在哪个班，给我们指指。”
    张伟男一听校花，知道和叶子有关系，就来了劲儿。“找校花啊，那你们算问对了，看见没，跳墙出去，直行过两条街，右转有个大院，那里各个都是校花，偶，不对，是厂花，你们随便挑。”
    一个年龄稍大点问道：“卧槽，没听说啊，地方叫啥名？”
    张伟男呲牙一笑，眯着小眼睛“地名叫松花养猪场，厂花名叫狼么猪。”
    几人一听是骂他们的，围上来就动起手来。张伟男也不含糊，边跟对方周旋边骂到：“操你X的，不撒尿照照，我们学校的校花你们这帮癞蛤蟆也配？”
    对方毕竟人多，张伟男被打的满脸是血。佳旺抢上前去，随手将两个家伙丢到了一边，重重的摔在地上。
    张伟男趁着间歇，捡起墙根底下一块板砖，照着领头的青年头部拍了下去，瞬间血流如注。这时候学校里的其他学生发现了这边在打架，都向这边跑过来。社会上的小混混见情况不妙，翻墙狼狈的跑了。
    张伟男一战成名，将外来的社会混混被打的落花流水，确保了学校的学生安全。只是因为什么却没人知道。张伟男不说，也不让佳旺说。
    秋季，县里号召扫文盲运动，凡是小学念完未念初中的都要到学校扫盲，各初中都办了补习班，专门给这些辍学的补课，周期三个月左右。来上学的要么老实巴交要么就是调皮捣蛋的，虽然把课室放在了老楼，但下课后难免乱串。张伟男再次成立护校的大使，尤其是叶子所在的班，他一概不允许补课生和外校的任何人过去。张伟男除了学习不好外，在学校里的声望极高，可是在那个学习为上的年代里，大家更佳关注谁学习好，学习好的孩子很受欢迎。
    如果初中生允许谈恋爱的话，那么学习好的男生就是现在的高富帅，学习好的女孩子就是高不可攀的白富美。多年后的初中聚会的时候，同学们才觉得当时的张伟男才是最帅的，如果可以回到从前，班里的女同学都会选择他，选择这个仗义，有责任感，敢作敢当而又不失幽默的张伟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