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山外

    努力付出终会有回报。
    一天销售总监把佳旺叫到了办公室，说有一个项目，是个国有大型企业，第一次进驻本市，公司领导很重视，鉴于佳旺的表现出色，自己给他争取了这个机会，决定把这个项目交给员工级去公关，只要公关下来，奖励十万元。
    这个国有大项目的项目部位于城郊，十分荒凉。山坳里有一幢老旧的厂房，项目部就在厂房里，没有任何标识，只是管理的很严，工厂入口有岗亭，有专门的保安把守，进出需要登记。佳旺打了一辆车，按照地图的标记指给了司机。司机看了一眼佳旺，看着大学生模样才让佳旺上了车。
    佳旺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比佳旺来的更早的还有猴哥。猴哥不到八点就到了，守在门岗那，递给岗亭保安一只烟，然后给点着。：“小老弟儿，你们这的负责人几点到啊？”
    保安道：“哥，你是谈业务的吧，最近来的人可不少，他一般八点就到了。”
    “他姓什么？哪里人啊？”
    “哪里人不知道，听口音像河北人，姓孙，大家都叫孙总。”
    “是这的一把吗？”
    “应该是，你等等他到了。”保安立即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岗亭，打开伸缩门，小轿车开了进来，连忙一敬礼，目送着车辆。等车上的人下了车，进了办公室才回了岗亭。
    保安道：“哥，你上去吧，领导交代过，只要是谈业务的登记完都可以上去，直接上二楼，总经理室。”
    猴哥直接上了二楼，见了那位孙姓经理。只见他胖乎乎的，带着眼镜，眼睛很小，嘴唇很薄，一口稀疏的牙齿。猴哥从兜里掏出名片，递了过去：“孙总好！我是xx建材公司的，请您多关照。”
    那位孙总接过名片呵呵一笑：“你们公司还真是热情啊，一拨接一拨的。”猴哥心里一震，问候了销售总监的祖宗。但脸上堆着笑：“来多少拨不重要，我是带着绝对的诚意的。”说着从包里拿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盒。
    猴哥公关这个客户是下了血本的，他买了一根两万元的东北野山参。
    孙总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我选择合作单位，一不看企业，二不看私利。企业必须达到行业标准，至于回扣和礼品我从来不吃这套。我只看人，人代表的是一个企业，人对了，企业也就对了，我们是国字号大企业，口碑是第一位的，我不会因为个人得失让企业蒙受损失。所以你收回你的东西，你的情况我基本有了了解，你的诚意我也看的出来。把东西拿回去吧，回去等我消息吧，如果可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说完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猴哥客客气气的告别，转身走了，东西他并没有拿回去。
    他走出了厂房，来到岗亭，被保安拦了下来：“哥，你等等。”说完跑着上了二楼，把那盒人参带了回来，塞给了猴哥。
    猴哥很诧异，保安道：“哥，都这样，全给退了。这个孙总不吃这套，正直着哩。”
    猴哥贼贼的一笑：“以前送礼的有我的好不？”
    保安道：“这个我不懂，但看着好像没你的好，你这根参至少的一万吧。”猴哥并不答话，拎起包吹着口哨走了。
    没走多远，远处一辆出租车，带着烟尘一路驶来。作为一名鸡贼的老销售，猴哥敏锐的感觉到，来的不是竞争对手就是自己的同事，于是悄悄的爬上了山坳，躲了起来。
    只见下车的是李婷婷，手里拎着一个盒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临走前对司机交代了什么。出租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把脚搭在了仪表盘台面上，眯着眼开始打盹。李婷婷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在岗亭登了记，小保安目送着她进了办公室，仍然意犹未尽的张望着。
    猴哥站在山坳顶看着，透过二楼的窗户，他看到李婷婷坐在了孙总的对面，两人交谈起来，说了什么并不知道。只是孙总看起来应该十分开心，因为从原来懒散坐姿挺直了腰板，身体略微前倾。俩人聊了很久，足足有一个小时。李婷婷的口才好，会来事儿那是出了名的。猴哥等的有些焦急，自己有戏没戏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做业务可不是光靠嘴吧说的，得有实实在在的东西，自己的东西绝对够分量。他来的时候忘记了让出租车等自己，回去的话在这里根本打不到车，他要蹭李婷婷的车，否则也不会这么耐心的等这么久。
    猴哥无聊，点燃了一支烟，眯着眼睛望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只见孙总站了起来，李婷婷还坐在那里。孙总走到了窗边，站在窗前，左右望了望，然后顺手拉上了窗帘。
    猴哥手一抖，烟头掉在了自己的衣服上烧了一个洞，连忙用手掸开，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我也算老江湖了，怎么忘了这一层！”
    大概半个小时，李婷婷出来了，头发稍稍有些凌乱。上了出租车，走了。
    猴哥没敢搭她的车，猴哥无奈摇摇头：“看来只能先坐11路车喽，业务没谈成，遭了一流罪，这人参留着给老丈人吧！”正准备下山，远处又来了一辆出租车，猴哥一笑：我说嘛，不能那么背，连忙往山下跑，远远的看见佳旺从车里走了出来，登记完上了二楼。猴哥摇摇头，有点幸灾乐祸，心里多少有了些平衡。于是走到出租车跟前，跟留下来的司机侃大山。
    佳旺上楼，十几分钟就下来了。过程很简单：佳旺对于这单生意也是势在必得，既然企业重视，他要把它当做跳脚石，它和李婷婷的未来没准就看这一步能不能走好。一进屋，佳旺开门见山，递了名片。语言也很简洁：“孙总，我叫朱佳旺，我今天什么礼物也没带，我刚出校门没多久，没什么朋友，今天来就是想和孙总交个朋友，认个哥，将来多照应着点。”
    孙总听着佳旺说出这番话，心里有些不悦，脸上漏出了不屑。
    佳旺看的出来对方的想法，于是又道：“说实话，如果我谈成这单，公司会给我十万的奖励，这十万我一分不要，都给哥，我就是诚心交朋友，认你这个哥，以后我们还会长期合作，老弟绝对没的说。”
    此话一出，让孙总很震惊。说心里话，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千方百计的托关系调到了这个岗位上，为了啥自己很清楚，他需要一个能够与自己一心的合作伙伴，但利益伙伴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成也是它败也是它。他与猴哥说的话很多是实话，他主要是看人，他要选一个长期利益伙伴，而这个人佳旺很适合。
    孙总站了起来，与佳旺握手：“小兄弟，我叫孙沛东，以后你可以叫我孙哥，你回去等消息吧，跟你说实话，我们这样的企业，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合作企业里有你们的企业，看来你们老板也不是一般人，至于用哪家用多大比例我说了算。还是那句话，合作可以，事儿的办明白了。”
    佳旺连忙答应：“放心孙哥，我办事绝对没问题，事儿不差，质量也让你无忧，绝对不会给你上眼药。”
    孙沛东呵呵一笑“你小子，将来有出息！”
    佳旺下了楼，看见猴哥在车里，便问道：“猴哥，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我问候总监八辈祖宗，何止我来了，全公司的销售估计都他么的来了个遍，我就说他们怎么那么好心，这么有潜力的企业会留给我们，那是他们无能，公关不下来，公司才出了十万的奖励让我们几个去。”
    佳旺有些不解，“按理说董事长上面应该打过招呼啊，他们怎么还谈不下来？”
    “这你就不懂了，上面打招呼就是给你一张入场票，至于业务做多少县官不如现管，再说这帮玩意，来者不惧，就看谁给的多他就选谁。不过说什么都没用，你这上去没几分钟就下来了，更没戏！”
    佳旺有些疑惑：“猴哥，怎么这么说？”
    “不可说不可说，总之没戏。赶紧的，我来的时候忘留车了，蹭你车回去，老哥请你喝酒。”
    十天后，董事长亲自来到了销售部，开了一个大会。董事长很高兴，表扬了销售部团队，肯定了销售业绩，并且展望了一下未来，说的在场所有人对未来都充满了信心。
    董事长亲自公布了新项目的签约情况：“诸位，我想新入住我市的一个国有项目大家也都听说了，初期项目不大，但预期很好，该企业在其他地区的项目都是超百万平以上的大项目，据说在我市要有大动作，所以让我们的销售部门一直进行攻关，如今项目终于落地了，今天早上通知我去签约，虽然通知了，签约也由我签，但项目是你们攻关下来的，这个我十分清楚。所以今天我要兑现承诺，谁攻关下来公司奖励十万元人民币，另外升任为该项目部项目经理，职级总监级，下面就由王总来宣布名字及任命。”
    总经理上前一步：“攻关下此项目的是我们新入职一年多的应届生----朱佳旺！经公司领导讨论决定，给与朱佳旺10万元奖励，并提升为该项目经理，职级总监级，直接向我汇报工作。”
    宣读完决定，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李婷婷听到总经理的宣布，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忍不住大哭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猴哥听到宣布的时候很惊讶，再看到李婷婷哭着跑了出去，无奈的摇摇头。佳旺有些发蒙，不知道李婷婷怎么了，但此时自己又不能出去，还需要他领奖发言。会议并没有因为李婷婷的小插曲而中断，李婷婷好胜心强，大家都知道她也去公关过，虽然失败了，只是表现的有些过激而已并未多想。
    会议结束，佳旺拨通了李婷婷的手机，可是对方就是不接，最后竟然关了机。佳旺去家里找她，她也不给开门。
    三天后，李婷婷悄悄的办了离职，手机换了号，家也搬了。李婷婷离职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这令佳旺很苦恼。
    猴哥哼着小曲：“周郎设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佳旺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可还是习惯的坐在办公大厅里。听见猴哥哼着曲子，摇头晃脑的似乎是有所得的样子，便问：“猴哥，你这词里有意思啊？”
    猴哥微微一笑：“知我者，佳旺也，我唱的是李婷婷的。”
    佳旺正在为李婷婷的焦虑，连忙问“李婷婷怎么了？”
    “怎么了？人家可没怎么，好着呢！人家如今是铁饭碗，比干这销售强多了。”
    “猴哥，我不明白。”
    “不明白？你这项目经理不称职啊，你的客户也不去拜访拜访，去了你就明白了。”
    佳旺买了一盒茶，坐上了出租车直接去了项目工地。
    小保安认识佳旺：“你又来了。”
    佳旺也很客气：“这是我的项目客户，已经签约了，以后会常来的。”
    小保安道：“你们单位的漂亮姐姐来这里上班了。”
    佳旺一听知道了猴哥所指，问道：“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已经三天了，昨天我在市里碰巧遇到了猴哥，跟他说过。”
    佳旺点点头，上了楼。
    上楼的第一间办公室，门开着。李婷婷坐在第一排，还有几个年纪较大的中年妇女，门牌上写着财务部。李婷婷感觉到门口有人，抬头一看是佳旺，佳旺看了一眼李婷婷，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向前走去，去了孙沛东的办公室。
    佳旺在里面闲聊了一会，就出来了，到了财务部的门口，叫了一声李婷婷，叫她下楼说几句话。
    李婷婷跟了出来，佳旺看着李婷婷：“为什么离职也不跟我说一声？”
    “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们之前算不算朋友？”
    “算，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佳旺没有说什么，叮嘱李婷婷，有什么事情找他，他一定尽全力帮忙。
    李婷婷转过身，眼泪围着眼圈转，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去了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调整了一下情绪回了办公室。
    半年后，李婷婷不再上班了，她部门的同事说她怀孕了，领导特批了一年期的产假。又过了半年，一期项目采购结束，采购额2000万，二期马上动工，采购额预计1.5亿，佳旺的业绩成了公司最高的一个。
    每次的销售奖励包括公关费用佳旺都会准时的打给孙沛东指定的一个人，只是后来账户换成了李婷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