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女寝诡话

    预知梦中车祸发生的时间，上午八点十三分，终于到了。
    前方的信号灯发出刺目的红光。
    校车已经行驶到了距离停车线近在咫尺的地方，但专心看着前方驾驶的司机却全然没有减速停下的意思。
    全车厢的学生们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后方谢思颖所在的位置，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所乘的这辆校车即将闯过红灯，向着地狱的鬼门关行驶而去。
    终于，卫小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是她自打坐上这辆校车之后第一次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必须阻止这辆车继续向前行驶，使全车五十名鲜活的生命避免被卷入一场即将到来的惨烈的人祸。
    但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感直逼她的大脑，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
    小枫瞬间就意识到了，她的大脑正在遭受攻击，正在遭受处在这辆车里导演着复仇计划第三幕的吴沁桐的鬼魂的精神攻击。
    小枫通过预知梦了解到了吴沁桐的鬼魂接下来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同样的，可以说以上帝视角看着全车人的鬼魂又如何看不出小枫因何而上车、接下来又要做些什么呢？只需要让校车闯过红灯行驶到十字路的中间，第三幕，也就是最后一幕的复仇就将完成，此时起身要去阻止校车继续前行的小枫就成了最后一道阻碍，鬼魂必然要竭尽全力阻止她的行动。
    强烈的晕眩感使得卫小枫的身体摇摇欲坠，脑海中始终有个想要重新坐下的念头。射进她瞳孔的光朦胧而又刺眼，迫使她的上下眼睑颤颤巍巍地有着将要闭合起来的迹象。
    卫小枫脚底已经难以移动分毫，她只能竭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扯开喉咙大喊。
    “停车……师傅，停车啊……”但声音绵软无力，鼓足满腔底气发出的喊叫经过柔弱的咽喉之后就只剩下孱弱的话语和几乎不成句的“嘶嘶”声，刚一接触车厢内的空气就被学生们的嘈杂声给淹没，根本无法传进驾驶员的耳中。
    然而红绿灯路口的停车线近在眼前，看似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嘭！——”一声巨响从校车的右前方传来，透进几乎密闭的车厢，声音还是显得震耳欲聋。
    这声巨响，将车厢内所有学生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靠右车窗的学生们将脸贴在了车窗上，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张望过去。
    阳光灿烂的湛蓝天空中，隐约看到了一团渐渐散开的硝烟和点点随风而落的纸片。
    “什么东西响？”“发生了什么事？”坐在靠左座位上的学生们好奇地问道。
    贴着车窗看清楚了的学生们回道：“好像是有人在放鞭炮。”“是二踢脚。”
    话音一落，又有一个棒状物窜上了半空，伴随着“嘭！”的又一声巨响，散开了一团白色的硝烟和红黄相间的纸片。
    接连的两声巨响，不仅仅使得几乎所有的学生们把他们的注意力从后车厢的谢思颖和曲老师那里转移到了右侧车窗外，还有一部分学生将视线投向了前车窗，注意到前方半空中刺目的红光，并意识到他们所乘坐的校车并没有减速停下的打算，而是正在飞驰着准备闯过红灯。
    “司机师傅，停车啊！前面是红灯！”站在头几排的学生有些慌了，连忙大声提醒着驾驶员。
    但是，驾驶员头也不回，脚下仍踩着油门，刹车踏板被晾在了一边。
    校车的车头即将冲过停车线。
    而在右侧的那条路上，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也行驶到了停车线前。对于那个方向驶来的车，面前是允许同行的绿灯，所以重卡并没有减速的意思。
    注意到这一画面的几名学生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他们的心里在这一刻只有一个念头：会撞上的！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冲到了驾驶座旁边。刚刚的那两声巨响，不光转移了车上学生们的注意力，还把卫小枫从眩晕之中给惊醒了过来。回复了清晰意识的她感觉力气也都回来了，千钧一发之际，她一个箭步上前，用全身的力气一把撞开了驾驶员踩在油门上的右脚，然后伸出左脚将刹车踩得死死的。
    “你干什……”驾驶员的惊问还没说完，就被急刹的惯性弄得身体前倾，话也说不出来了。
    巨大的惯性使得车上的学生们的身体都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向前冲的巨力，他们下意识地发出喊叫，并抓紧了手边能够控制他们身体平衡的物品。
    校车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和瘆人的颤动向前滑行着，越过了停车线，向着红绿灯中间一大片开阔的空间而去。校车右前方，如小枫昨天下午所做的预知梦中的场景，红色的重卡像是燃烧着死神的火焰，带着颤人心神的威压，向着闯过红灯的校车迫近，仿若一头毫无感情的机械怪物。
    情急之下，卫小枫左脚继续死死踩住刹车，顾不上身子已经被前冲的惯性贴在了仪表盘上，双手紧握住校车巨大的方向盘，用力往逆时针方向转动。车头瞬间向左偏移。
    继前冲的惯性之后，车上的人们又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将他们的身体向右侧甩飞。右排座位上的学生们被死死贴在了车窗上，而左排座位上的学生们要不是之前就抱住了前面座椅的靠背，否则早被摔在了过道上。
    急速左转的校车划过了一道大大的弧线，当车前窗的景色从原本正对着位于前方的红灯转换到了正对左侧路口的绿灯时，庞大的车身才终于停了下来。
    发动机在带动着车身发出最后一阵挣扎的抖动之后，终于熄火了。
    伴随着发动机的停转，卫小枫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右侧的后视镜，那辆红色的重型卡车贴靠着校车车尾的右车灯停住了，这就意味着昨天映现在她预知梦中的这场校车和重卡相撞的惨剧得以避免了。
    “呼——”卫小枫长出一口气，擦了擦布满了额头的汗水，从仪表盘上站了起来。站起身来后的她，侧头看了看左侧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
    中年司机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他已经从被吴沁桐鬼魂的意念控制下恢复了过来，眼观六路之后也大致知晓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以及如果小枫没有及时出现并踩下刹车的话将会发生什么。
    即便有二十多年驾龄的他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第一次距离死神如此之近，不由得后怕地问道：“刚刚我到底怎么了？我明明看到前面是绿灯的啊？”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如果刚刚的事故发生了，不光是他，坐在车上的将近五十名师生都在劫难逃，能够有几人生还谁也不知道。不过能够清楚的是，这样人命关天的责任他担待不起。
    卫小枫明白其中的因由，低声劝慰道：“师傅，这不是你的错，不过我也很难跟你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先把车门打开，让学生们都下车吧。”
    此时，几乎被吓破胆子的他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照着做了。
    卫小枫面朝整个车厢站定，刚刚突如其来的一脚急刹车使得现在的车厢里一片狼藉。
    学生们东倒西歪的，或坐、或趴、或躺、或瘫在各自的座位上，此时都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四下顾盼着，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惊魂不定。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大多数学生们的疑惑。不过当他们往车窗外看去，发现校车正停在十字路口的当中，车后方还贴着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之后，心里都有了数。
    “刚刚这辆车闯红灯了，差点跟一辆大卡车撞了。”坐在前排的几名学生几乎清楚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大声说道。
    一名女生感激地叫道：“要不是小枫姐姐及时上前踩住了刹车，还打了方向盘，我们就要被大卡车撞到了！”
    紧接着，对驾驶员的抱怨声也响了起来：“司机师傅，你怎么开得车啊？前面是红灯看不到？还要往前冲，差点就把我们害死了！”
    驾驶员自认是自己的黑锅，只能默默地背着，承受着学生们的责难。
    卫小枫出面说道：“大家伙不要指责这位师傅了，其实这一切都不能怪他。具体的情况待会儿我再细细告诉你们听吧。”
    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发话了，学生们也就不再指摘驾驶员了。
    刚刚走到车厢最后面查看谢思颖身体状况的曲娉婷又重新走回到了卫小枫的身旁，小声问道：“小枫，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之前说的八点十三分会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卫小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待会儿我再告诉你，先让学生们都下车吧？”
    曲娉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冲学生们命令道：“同学们，我们先按照秩序下车了，到马路边上暂时休息一下。等老师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的缘由搞清楚了我们再出发。”
    学生们顺从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有序地从座位上离开了。经过车厢前头的时候，他们纷纷送给小枫一个感激的目光，同时也将责备、不满的目光投向埋头在驾驶座上暗暗自责的驾驶员。
    卫小枫和曲娉婷跟在最后一名学生后面也下了车，一下车就看到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满脸胡茬的大叔站在车旁，一脸关心和担忧地看着学生们。
    “请问，你是？”曲娉婷问道。
    那名大叔指着停在校车侧后方的重卡，说道：“我就是刚刚那辆卡车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