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微风邀澐轩/濯炎

第38章


背负不忠不孝天打雷劈的罪孽!你……当真好狠!”
  黑衣人此刻已经走到了蓝臻面前,奇怪的是蓝臻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只是看着手中之物。伸手而探,才惊觉原来对方的下半身早已被废?此中有古怪!
  同一时刻,身后传来蓝念阔依旧清晰的声音:“你不想说什么吗?那是你承认了吗?你敢拉下面纱露出真面目吗?你敢转过身吗?”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转身之人的话只说出一字便再无声音。
  四目相对,万般皆空。莫华的担忧、蓝念阔的阴冷笑意,周遭被遣散的侍卫……一切都无法再入眼。只因他的眼中有了另一个脸色苍白的削瘦身影。
  “澐……轩?”
  是风涧月。
  宫变(下)
  “澐……轩?”
  是风涧月。
  黑衣人的唇缓缓紧抿,垂于身侧的手更用力的握住手中剑柄。
  涧月借由闭眼微拢心绪,再睁开时,眼底多了一份佯装的平静。“澐轩,是你吗?”
  比起刚才平稳许多的声音,没有了颤栗,也没有了间隔与停顿的休止。
  脚向前踏出一步倏地便停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的余光向周围一扫后,穿过黑衣人落于其后主位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是父亲,却只是这幅躯壳的父亲。且不说为何让自家孩子流落在外,单就自己的心来说,对蓝臻这名父亲也没有多大的感情。若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存活到现在,会怎么想?只是现在这副身体属于自己,属于现在的风涧月。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涧月不信命,但现在由不得他不信。当日在永隆华清山上大师说的话又在脑中响起,涧月心底苦笑:是非终于因吗?可惜现在我已不信天定的因缘。
  一切的真相不过在此瞬间,即便没有彻底揭晓,但眼前黑衣人给自己的感觉却越来越熟悉。自己心底的一份感情,这几年来日夜点滴的情谊,乃至对于曜澐轩付出的真心又算什么?涧月的痛逾深。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可笑——他甚至不知道祁非与澐轩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存在。
  此一刻,懦弱冒出水面,让涧月差点抓狂,竟然想退缩。
  是不是不知道一切比较好?情愿真相被埋没,自己被蒙在鼓里。宁愿自己做一个傻瓜,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矛盾在体内翻搅,扯出的是无法抑制的恨意。
  恨蓝臻、恨蓝念阔、恨萧后、恨月璃兮……恨最终的那个人。
  “我……”沙哑破篓般的嗓音才出口,便被身后异样的动静打断。
  转身反射性地出剑,强烈的杀意顿时弥漫了整个殿堂。然而下一刻才发现,对方手上的匕首根本没有出鞘。怔愣的停在原地,有点茫然的看着蓝臻,那个龙蓝之主。
  被骗了,这是黑衣人最先明白过来的事。
  手中剑无情的穿透主座上蓝臻的身体,深深的钉入其身后的王座。
  一片死寂散开,诡异的很。现场没有一人发出惊呼,仿佛早就料到了此情此景会在此发生。
  蓝念阔的不惊不乍是源于他的心机。如果说此一时皆有他在暗中操控半敛也不为过。
  莫华的无动于衷是因为他本就知道今日会有这一幕,知道圣帝活不过今日,会命丧于此。
  而除了他们,还有几名侍卫。他们同样漠然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切。这是因为他们本就是非楼按插而入的内应或知晓今日计划的太子心腹。
  那么,涧月呢?
  他的父皇,被自己所杀后的反应该是如何?他竟然如此的淡定从容吗?
  煞那间,就觉得很可笑。自己处心积虑想隐瞒,到头来自己最在乎的人却不在乎自己以为他会在乎的人……
  不敢看,也因为所杀之人满脸的笑意。微微开合的唇无言的吐露着字句。由于角度的关系,这些字句唇形唯有黑衣人一人可见。
  当主座上之人终于合眼,黑衣人退败地退后几步,甚至连收回剑的力气也已然丧失。
  “为什么?”低低轻喃的自语,无人能听见除了自己。输了,即便杀了蓝臻,报了仇,自己却依旧是个输家。
  若自己够冷静,就不难发现身后人的异动——不过是在引自己出手而已。
  “涧月。”
  突兀的声音又是何人?目光转移间,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跃入眼眸。
  “澐轩?”
  曜澐轩的脸容出现在门口。背着门外的风雨,无月的夜显得阴暗,带着潮湿之意。让涧月看着说话之人竟生出恍惚来。
  “不可能。”像是终于回过神,目光在黑衣人与门口之人间来回。心里的混乱让他无法做出下一步。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如果门口的是澐轩,那么黑衣人到底是谁?
  像是想回答涧月的问题般,黑衣人一把扯下了黑巾。
  同样的面容,不同的表情。
  同样的身形,不同的人影。
  “栖玄,够了。”黑衣人淡淡的说了声,倒是门口之人诧异的睁大了眼。随后似是察觉了什么,伸手往脸上一扯,露出了一张也是熟悉的脸来。
  祁非,不,该说是栖玄正淡淡的扫了圈四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蓝念阔身上。怪不得他起先要硬闯是阻碍重重,而刚才突然之间又撤去了所有的阻碍,让自己顺利进了这正宵殿。原来一切他早就安排好了!
  明白了,一切都无需再多言语。涧月低垂的头让人看不见表情。而祁非的眼色也化为了淡然与冰冷。
  是结束的时候了吗?他与他,必须有一人先开口吧?
  “你……”
  “你……”
  同时开口的默契未变,而今却成了再再的讽刺。
  没有了愕然,涧月只是化为一笑:“祁非亦或是曜澐轩。”他依然在赌,赌对方的回答。是否定以往的一切,或者试着去挽回。
  不过瞬息,一眼万年。再开口,殇终就。
  “祁非。”
  果然吗?这才是真正的你。“祁非么。那是说曜澐轩死了?但我风涧月还欠了他,所以今天,我一并奉还。”
  从来没有曜澐轩这个人,但涧月的心底却不想抹杀那陪伴自己出生入死三年的身影。即便不过是虚假的存在,不过是有目的的接近,涧月也知道那些为点滴并不是全然虚假。
  很奇怪的事,涧月此刻心底竟平静的叫自己也骇然。
  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的蛟龙剑,目光自祁非的脸上转像手中剑。轻抚剑身,口中的语气是渐渐的淡离。
  “当年远都郊外,你在庙中救我一命。那次左腹的伤口差点让我丧命,若非你便没有了今日的风涧月。所以,我还你。”
  挥剑。刺入、拔出,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鲜红的血液自涧月的左腹滴滴溅落。
  “月弟!”
  “涧月!”
  蓝念阔的吼声,莫华的喊声统统在涧月的眼神下消失。没有再敢上前,也再没有他们介入的余地。
  “东厥之战,我军腹背受敌,突破重围之时惊险万分。一路过关斩将,杀出血路。你替我挡下的那背后一箭,挽回了我军几万将士的生命。而你却在时候军营躺了月余。”将在外便是全军士气所在。而他风涧月,更是军中众人心中的依托。他若有死伤,大军必定溃败。
  转剑,出手。利落地在自己的胸前留下深红的血痕。“……所以,我还你。”
  “平关太元山之战。你为救我而手臂负伤,当日我还庆幸并未挫伤筋骨,烙下病根。”涧月自顾自的说,因而忽略了对面而立之人——祁非的脸色。
  “所以……我还你。”毫不留情的挥剑,避开了迎面组织而来的一只手,毅然的在手腕经脉处留下了可能一辈子无法挽回的一剑。而身体故意迎上,让对方的一掌袭击上了自己的胸口。
  原本阻止之意转眼成了伤害之实。
  涧月晃了晃身形,而后扯开嘴角的笑容,“噗”地一口血忍俊不住咳吐而出。冰冷的眼神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靠近。
  以剑支地,撑着自己身体。“南蛮之战曜澐轩为我受了内伤。这一掌,算我还你。”
  呼吸沉重,但心头的话还是逐字逐句的蹦出来。“自此……曜澐轩之情,我风涧月……皆已还。恩怨俩清,再无情谊,陌路之人,本改如此!曜澐轩在我心中已死……”闭了闭眼,翻涌的血气和全身的 痛苦让涧月几乎无法再保持现状。
  “我并非大义阔肚之人,再见之时……莫怪我翻脸无情。”是错觉吗?为何自己看见了祁非苍白的脸色?不,不会。他一直在利用自己不是吗?就算他救过自己,谁知道这不是为了利用自己的一个环节呢?
  风涧月,别傻了。不要再轻易去相信了。够了……经历的一切都足够了……
  身体滑落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自己。意识的最后是蓝念阔焦虑的双眼与愤怒的表情。
  脑中突然就想起来他曾经说过的话。那些所谓的喜欢……也罢也罢,真的无力再多想其他。至少现在,他与自己还有着血缘的羁绊。能信之人,也唯有他。
  “让……他们……走。”
  涧月相信蓝念阔不会为难祁非,至少现在还不能。祁非是什么人?手段、人脉、势力。而宫中大乱之时,外患内忧扰人。蓝念阔新皇登基前便忙于此,而今后怕是要走的路还长。祁非不是他现在能顾及处理的。
  “你赢了。”蓝念阔听着祁非的话,却丝毫不觉得欢乐。
  是的,自己安排了一切,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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