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微风邀澐轩/濯炎

第55章


并非他逆来顺受,而是他明知没有意义,明知这些必然将加诸在自己身上,更因为他不想死,他仅剩的力气是在找准那万分之一的时机,是为在那渺小的时机下有逃离的可能。
  然而,他错了。他忘记了“世事无常”这四个字。当身后的钝痛排山倒海的侵袭而来,涧月的面容却因为突然入目的身影而扭曲了。
  不!不要!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他不是被带回燕林了吗?不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吗?
  相隔数十米,却依然清晰可见的身影,迎风而立,一步步的策马踱步靠近这里。
  非,祁非……“非……”
  干涩的唇瓣滑出破碎嘶哑的音色,喉咙突然剧痛起来,那身后的痛苦在此之前根本不被忍受,在此之后却犹如每秒加剧着深入骨髓!
  不要看!不要……
  然而,开合的口流露不出只字片语,在可怕的折磨下混杂着类似呻吟般的点滴起伏,流露出口。
  多希望他停止靠近的脚步,多希望他不要出现在这样的自己眼前。然而为何?为何他身边的人不阻止,为何让满脸苍白的他继续靠近。
  “哦?看见让你在意的人了?呵呵,祁非么……”低头凑过唇,在涧月耳侧轻问,那暧昧的角度在众人开来丝毫不见常理中的温柔,徒留涧月满脸扭曲,揪心的沉痛。
  一个挺身,将自己的硕-大顶入更深。得意的扬起脸,不减嚣张的将对过几人的表情一一收紧眼底。
  这场没有快感,只有折辱的性-爱草草结束,结束于祁非驱马而停,扬手而举的弓中。
  那手中握有的弓箭没有任何的颤抖,稳稳的瞄准的一人,那趴伏在地上的人。
  涧月,这是你希望的吗?
  那一瞬间,涧月对上了祁非幽暗深沉的眸。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如果是你,那会是最好的结局。
  祁非抽箭上玄,无视北楚军中的骚扰与北曦炤冷梭的面容。
  是啊,该结束了,这一切的闹剧与纷争。
  涧月轻轻合上眼,等待着那凌风而过的破空之声,等待着心甘情愿的来自爱人亲手赠予的解脱。
  殇(下)
  如果这是你给予的死亡,那我不会拒绝。即便我想陪你度过往后每一个日夜,却无法在你见到此般的我后,出口成言去挽回。
  那些污秽、不堪、折磨、屈辱,我能忍受是因为你,我不需忍受还是因为你,而今举弓相向的你。
  我是否可以以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你已经可以把我忘却。才明白,我依然是如此自大,自以为你需要我,自以为你我间还能去挽回。可笑在此刻,才明白一切皆枉然。
  若这是你希望的,我不会阻止;若这是你决定的,我不会逃避。只是,非,有一句话,若我不说,便是永远的后悔,永世的后悔……
  那破空之声并未立刻传来,却在此犹如经年的间歇,让涧月想了很多、很多。撑起自己的身体,刚才的桎梏在祁非的举弓之姿中已然松开。
  摇晃的身体,堪堪的立稳之势。抬眼遥视,四目再次相望。涧月试着踏出一步,剧痛便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源源不断的来势几乎压垮他。已经分辨不清哪里的伤口在作痛,也看不明四周是怎样的境况。涧月只知道,即便今天命丧于此,也定要不留遗憾。
  “我……”沙哑的声音,陌生的连自己也不认识。没有内力的关注,那声音细小如芒。
  不放弃的再次尝试,即便胸口翻搅如骇浪,仍不够性命的强行运上仅剩的功力。他已经放弃了保命而退的念头,所以这些功力已经不需要再掩藏。
  而此刻没有回头的涧月,无法看见北曦炤阴晴不定的面容,也没有看见他默默抬手,阻止手下射杀的手势。
  北曦炤告诉自己,他只是想明白,眼前的此人到底想说什么,做什么。在经历过这些不堪后,高傲倔强如他,为何还能强忍?而对方,那个祁非,面对现在的风涧月,又会怎么做。
  他勾起冷笑,这个世间,怎么会有叫人折服的爱情?为利益、为目的、为了自身而不断伤害与背叛,人世间的肮脏感情,在那些追名逐利、尔虞我诈中统统化为了恶心的陪衬。
  风涧月与祁非,不也如此吗?
  “我……该叫你祁非或是澐轩。”再也迈不开一步,只能喘息的停在几米开外,遥遥相望。然而此刻的涧月,伴随着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开,也努力的看清了祁非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那紧抿的唇,苍白的脸色,叫涧月的心生疼生疼。他努力的牵扯起嘴角,让自己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是我愚钝,我早该知道,不论是祁非或是澐轩,只要是眼前的你,便足矣。”眼前的身影有些模糊,涧月努力的眨了眨,不想错过看见对方的每一眼。
  “三年相伴,你陪我南征北闯;边关相依,你与我共担风雨。曾经,我无情无心,我无法正视对你的感情,可你却默默相守,不曾离去。”脑中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涧月的表情参合着太多的无奈与苦涩,然而更多的却是柔情。即便身遭重创,狼狈不堪,依然能让人明辨那外露的感情。
  “情字最伤,你我牵扯纠葛,最终相离而分。然而你可知道,当日举剑误伤,我心何殇……是与对,错与非,百年后终成过往;爱与恨,情与伤,下一世终将与忘。前世今生,不过笑谈。唯有此刻我心中所想,能让你我甘与信。”
  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再用力,以痛觉为自己提神,不让自己分神恍惚。涧月看着祁非,定定的看着,深深的将印象刻画在脑中。
  我不求你给予回应,不求你深情相望。我给你带来的伤痛,不及你为我做出的付出。然而只此一言,道尽我肺腑之感,没有半分虚假与妄言。
  涧月闭上眼,迎风而立渐渐松开抓在自己胸前的手。“我……爱你……此生不弃。”
  轻缓而坚定的语气,随风飘散回荡。
  万里蛮荒,咫尺天涯。
  “咳咳……”彷如瞬间失去了支柱,涧月开始激烈的咳嗽,间杂着不断溢出的鲜血。他没有掩口,任凭自己的脖子,喉头,锁骨……一路蔓延开血色。
  那颤抖的身躯,无法支撑的双膝,最终猛然跪落在地。往昔风光无限的龙蓝第一大将,而今却悲戚至此。
  可笑吗?或许涧月会觉得可笑。可蓝念阔不会,北曦炤不会,在场所有目睹今日一切的人皆不会!
  谁人能在此番境地下依然坚持?
  谁人能在痛苦折辱下依然情深?
  皇位将权,名利金钱,在此不过虚烟。
  为爱而伤,为情而痛,终以为重。
  若此人可笑,则天下间谁人不与同?若此情可笑,则天下间何情不与同!
  然而,即便颤抖,祁非依然抬手举弓。即便撕心裂肺的痛,他依然固执的瞄准了涧月的心口。
  并非不能忍受,并非可以相忘……祁非的心不是顽石,不会无动于衷。只不过,眼前的涧月,叫他如何相待?又能让他如何去选择?
  看你痛苦,我比你更痛苦;看你受辱,我更想以身相代。月,月……若今日你注定卒于此,我祁非怎可独活!
  凝气聚神,猛然间犀利的眼神转向涧月身后的北曦炤。虽不能言,却以一眼胜千言!
  北曦炤,我祁非发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可能放过你!
  转望向已经垂头撑地的涧月,祁非一夹马腹,胯-下爱驹一阵嘶鸣,惹来众人探究的眼神,当然也包括勉强抬头的涧月。
  因为无法开口,所以只能用眼神表达与交流。涧月,痛苦不会长久,牢记今日举弓对你的祁非,就如同当日你饱尝痛苦挥剑相向一样。
  你我,再次回到了起点。这一箭出,两不相欠,过往恩怨,遂云烟!
  “不——!”
  “住手——!”
  破空之声终起,然而北曦炤也好,蓝念阔也罢,除了嘶声力竭的叫喊别无其他,也无法力王狂澜!
  因为蓝念阔见证了过往的种种,太过信任涧月与祁非间的感情,然而却自始至终无法看透他们间的羁绊。
  因为北曦炤因爱生恨的扭曲性情,太过木然的不相信感情,然而却为今日的境况所动容,抹去心中的冰封。
  蛮荒漠野,血染长空。鹰鸣鹫泣,战鼓声默。
  涧月,我带你离开。自此你再不用背负这名利的负担,不必再为天下众生操劳而虑。
  涧月,我带你回家。自此踏遍山河,看尽斜阳西落;访遍名川,赏尽万里桃歌。
  千军万马,银甲戎装。那三军中央,唯有两人的声影相依相偎。血染红了祁非的双手,染红了他全身的衣袍。
  寒风凛冽,吹散了祁非的束发,与怀中的涧月相绕。
  抬起染血的手,一把扯住自己的发丝,覆上涧月的长发,紧紧交握。分不清是血是泪,那液体滴滴落在指尖,冰凉入心。
  结发、结发。
  涧月,不要闭上眼。你看,你我今日终能结发。终能相随相伴不再分开。
  涧月,不要太担心。黄泉碧落,终有我与你相依偎。
  紧紧贴合的身体,抱住的身躯。祁非俯身亲吻涧月脏乱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密密麻麻,最终落在他的唇间。
  可那唇间褪成的冰凉,却让祁非的神经顷刻崩塌。
  “呜呜呜——啊啊啊啊————————”先是低沉嘶哑的凝噎,然而终成撕裂心扉的痛哭狂喊。
  悲怆在天际徘徊,苍天为之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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