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三魂劫/紫篱笆

第157章


  “如儿,你怎么哭了?”
  萱的手拂上我的眸子,我们再一次离的这么近,彼此的眸子里只有对方的一切。空气仿佛定格静止,就连才一个月的无忧也老成地缄默沉静下来。
  眼泪泛滥成灾,堆积在我不老的容颜之上。一瞬间,我已看到萱的瞳孔中自己鬓发苍茫,眉眼成霜。那些睡去日子的沧桑,在我身上一览无余。我终于也随着眼前这帮暮年的人们一起苍茫。
  “谢谢你们,一直等着我回来。”
  他们神情中有些许的疑惑,却在片刻后释然。不管怎样,他们是希望我好好的,爱恨情仇,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后,在这群暮年的人们面前变得平淡无澜。
  谁曾说过,下一世,千万要找对爱着的人,不要再有无妄的凄楚。
  终究,不管经过怎样的坎坷,在一切错的不是那么离谱时候,每个人还是选对了正确的人。
  真好,不是吗?
  我的眸光逐个扫过他们的身影,心中是真正的释然和解脱。
  同一天,帮佣阿姨说,外面有一对年轻男女拜访,说一定要见我和我的丈夫,态度很真诚却也执拗的可以。她无法下狠心让他们离开,请教我们的意思。
  萱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眨动的眼神,轻轻点头道:“要他们进来吧。”
  自我奇迹般醒来之后,外界媒体一致以为我是有通灵之术的神秘人,很多叨扰不断,但是萱对我的保护很好,所以外面纷纷扰扰,我终究在风波之外。
  这次,我的心告诉我这对男女不是那些好是非之人,我愿意见他们。
  这真是一对璧人,时间还没在他们的脸上留下刻痕,男孩的眸子清澈绝艳,鼻梁高挺,笑起来右侧脸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女孩更是气质非凡,单用美丽形容太过俗套。最吸引我的,是她的目光,无论在那个角度看都和身边那个男孩默契不已。这种默契是心灵的契合,无关时间久远,生活习性。
  我知,她一定用心爱着那个男孩,而那个男孩的眼神也一直渗透外界的一切,对她展现出浓浓爱意。
  “我们是来求一个祝福,希望你们可以成全。”男孩开口,女孩小声却大方地附和着。
  男孩说他们在三天前遇到,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像过往的二十几年都在等待和对方相识。他们要选择彼此做为自己的另一半,家人朋友都以为他们疯了。
  “我们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们错过,会终身遗憾。”
  女孩的声音依旧甜软,却透着坚毅。我看着她,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种紫色衣裙,雅致的不像话。
  “我相信你们是认真的!”
  我拉着叶萱上前,和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压抑了很久,手掌还是不能自已地拂上了男孩的脸,他有着片刻的惊讶,随即对我释放坦然的笑容,我的指尖一点点划过他的眉眼,在他的眸子上停留片刻,心中的悸动终于平息,但是身体的颤抖一直没有停止。
  萱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柔地扶稳了我。
  转身,我的手又拂上女孩的脸庞,白皙的皮肤滑嫩娇美,我如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格外轻柔小心。
  “你们,将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伴侣,天上若有神明,定也会为你们开颜。”
  我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音,却透着无比的虔诚。
  “谢谢您的祝福!外界都说您是受着神灵眷顾的,有您的祝福,我们不会怕任何的阻隔。”
  男孩女孩向我们鞠躬,我和萱含笑对视彼此,看他们的背影一点点消失。
  绿蕊怀里抱着的无忧忽然颤颤巍巍地拍着小手再次咿呀起来,我含笑接过她,轻轻吻上她的眸子。
  
  无忧十岁时候,有天看新闻报道,就在出土玲珑簪的那片沙石荒地深出,又出土了一批文物,报道说那些文物记载了一个从没在古代史上出现的年代——锦绣王朝。
  看到这四个字,我的心再次颤抖了。我对萱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那些文物。
  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宠溺的拂过我略显花白的头发,说:“好!”
  文物收藏在国家的一个博物院,经历了人脉疏通之后,我们终于获得了闭馆参观的机会。
  那些文物很简单,只有一个装在古朴盒子里的银冠和一卷残破的羊皮卷。因为朝代扑朔迷离,却显得弥足珍贵。
  盒子不知是怎么处理过,虽然沧桑百年,却依然完整无暇,管理人员小心翼翼打开,那顶早已没有光泽的银冠暴露在我们面前,我颤抖地伸手在距离银冠不远处,却终于生生打住。
  面前,是那个风流倜傥、双眼魅惑,白衣白扇、银冠轻摆的潇洒少年。他的调侃,他的悲伤,他的爱恋,都如渐变的风景盘旋不休。犹记初见,只一眼,他的眼眸就已是自己一生的眷恋。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却只道是寻常。
  那一世,那么狼狈的遇见,那么决绝的诀别。是命,是劫。好在,今生,几十年的沧桑交错,终究还是站在了他的身边。
  收回手臂,抬头真看到萱含笑的双眸,心真的平静下来。
  我们一起打开了那卷残缺羊皮卷,是以隶书般的字体书写的。
  【锦绣永嘉二十三年,太宗萱皇帝退位,太子夜不悔即位,改年号宣羽。
  同年,册封王女夜紫苏为锦绣王朝第一位辅政公主,官爵等同宰辅,居民间灵宫,执御赐紫萧直受皇帝节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册封大将军苏青桐为镇西元帅,统领西疆百万大军,节度属国碧水西线和锦绣西线军士,驻扎碧水与胤月国边境,为锦绣第一位新西线将帅。
  太宗萱皇帝退位后,遣散宫中嫔妃,长年游历民间。晚年好酒,寄情山水,觅四方美酒,同饮者常为一黑衣山人,快意痛饮却言语不多。
  宣羽十八年,萱皇帝携皇孙游历民间,数月后唯皇孙一人独回。自此,民间宫廷再无萱皇帝音讯传出。同年冬,宣羽帝微服出宫,在第一场雪落之时,为萱皇帝在乌陵建衣冠冢,低调简陋。朝中臣民知晓后,多人犯上陈词,曰:帝如此,不忠不孝!
  宣羽帝不怒不悲,不惩不罚,听之任之。
  时间久矣,萱皇帝其人除了老旧臣子念之,其去向逐渐成了民间不解之谜。
  唯每年雪落,黑衣山人必至,背颇大的酒葫芦,绕衣冠冢倾洒一圈,念叨不止,竟是比往年一起饮酒时说的还多。
  间或,一对姿容不凡的暮年夫妻会来拜祭,纸钱烧的倒少,念叨也是絮絮不止。偶尔,辅政公主也会素衣前来,却一字不说,只是久久坐着。
  又过几年,黑衣山人也不来了。暮年夫妻也没了踪影。剩下的只是慢慢变得苍老的辅政公主。
  又一日,海水泛滥,直逼乌陵,乌陵汪洋之际,吾终决意投书于萱帝衣冠冢中。
  自此沧海桑田,乌陵沉寂在汪洋之下,整个乌陵苑的魂灵都栖息在未知的空间。——自然,他们是否安息只是我个人揣测。
  请原谅,吾本有能力在水淹乌陵之前将你们迁徙,只是我想如果你们可以选择,终会选择这般悄无声息消失在这纷扰的尘世之间。
  如果有一日,你们再次相会,而我也有幸遇到你们,再接受我诚挚的歉意吧。
  紫苏叩首苍穹,虔诚拜上。请佑这个尘世,一如你们总在最合适的时间选择决绝离去。我知道,你们终会相逢,圆满相守。】
  
  我的眼泪打落在羊皮卷的破旧边缘,溅起轻轻的尘埃。身体被萱轻轻搂紧,十指和他交握,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犹在耳旁。
  “他们都是好好孩子!”
  “嗯,好孩子!”
  我符合萱的话语,却蓦然抬头看进他的笑意里,疑惑不安。
  “无忧出生的前一晚上,我梦到了所有。那一世,对不起…”
  手疾速捂上他的口,我终于再次喜极而泣。他信了他的梦,他信了他和我的前世今生。这些,比起我一人独忆那些地老天荒,是多么大的幸事。
  上天,终究开颜。
  萱的手从里衣口袋里掏出一颗明珠,正是他送给无忧那颗。
  “来时,我去无忧那里讨了来,无忧说如果有更合适的地方,比放在她那里蒙尘好过。”说着,萱把那颗明珠轻轻安放在银冠上本该镶嵌珠玉的地方。银冠在明珠的映衬下,变得异常夺目,恍若又有了生机。
  我们对视微笑,忽然发现那卷羊皮卷的背面,也有着丝丝缕缕的字迹。
  ——魂灵珠,浴主之血,夙世纠缠。
  忽然记起,那一世,那支玲珑簪曾沾染夜锦衣和紫羽的生命之血,并救二人性命。到最后,紫羽的血渍和魂灵簪却是紧握在萧域手中的。这一世的纠缠,便是得缘如此吧。
  一声叹息,萱了然地看着我,却依然是坦然的笑:“无论怎样纠缠,我们终不会离弃。”
  ——定颜珠,青山易变,容颜不改。
  “绿蕊真好,哪一世都是如此模样,爱她的人终究不会将她认错。”
  “不管你怎样变,我都不会将你认错。”
  这是最好的誓言,也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萱无偿地捐献了那颗古老明珠,博物院管理层自然欣喜不已,当他们试图把珠子取下来镶嵌固定时候,发现那颗珠子和那银冠似早就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他们归结于另一个奇迹,我和萱却只是淡然一笑。
  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那对在无忧满月那天见到的男女,但我想他们一定在这尘世的某一处地方,生活的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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