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羽翼的荣光

    “那孩子情绪已经稳定多了。”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
    “别谢我，让自己的一个女朋友去哄另外一个女朋友，只有您想的出来。”
    “抱歉，事发突然，出此下策。”
    源赖光表情诚挚的道歉，看了眼右手边平安神宫西神苑的白虎池，池边簇生着大片池菖蒲，不过都还没开。
    昨晚吃完豆腐料理后，四人一行都回了居然亭，看样子他让御药袋茶音开导良影天海的计划很成功，晚上到家后也不闹了，安稳的渡过了夜晚。
    今天的天气不错，骄阳伸展着自己的四肢，天空湛蓝的看去万里无云。
    参加完培训有两天假期，在这难得悠闲的假期里，源赖光提出跟御药袋茶音出去逛逛，咲初小藤和良影天海都没异议，知道他们是有话想要说。
    居然亭在平安神宫冈崎法胜寺町。
    距离平安神宫所在的左京区冈崎西天王町很近，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但搬来这边还真一次没去过。
    所以一半是为了散心，另一半是想趁着独处的机会说一些话，源赖光和御药袋茶音步行从居然亭来了这里。
    然而谈及刚才的话题，双手平靠在白虎池石栏边的御药袋茶音表情显得有些微妙，侧着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几缕青润发丝斜贴在嘴边。
    源赖光不是感官迟钝的人，而且跟宗师相爱相杀到了现在，彼此也算有些心有灵犀，知道她这是不太高兴。
    想来也是，身为他名义上的其中一位女朋友，不仅要跟他相处，还肩负着安慰跟自己相同身份的人，怎么想也很奇怪，天然就会让人觉得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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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睡的还习惯吗？”源赖光也不太好接这句话，战术性的眺望远方。
    在感情方面，转移话题和战术性服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起码不会让事情更糟，也没必要彰显大男子主义。
    那种我做事你们凭什么来评价的做法无疑很蠢，哪怕是这个时代，地位和财富带来的也不是压倒性的，除非你完全不在乎你用这些压倒的女人。
    “您在试探我？”御药袋茶音眸光闪烁了几下，缓缓收回了视线，略带着股自怜的语气说道：“就算是习惯也得说不习惯，毕竟您马上就要结婚了。”
    这么明显的提点，他当然能听的出来，而且今天约她出来也是为这事。
    挨了打不还手不代表真不还。
    有可能是在攒着，用忍耐换取不会更糟的结果，明显她的行为是如此。
    宗师有多小心眼儿不言而喻。
    像天海的那种性格，知道他要结婚了不闹腾一两下是绝不安心的，而且这孩子最容易冲动，如果不安抚好的话，说不准都能干出什么冲动的事。
    既然要安抚她，自然要有个合适的安抚人选，源赖光和小女生都不行。
    立场决定看人的感官，源赖光是这件事的核心问题，无论他跟良影天海解释的再客观，对方也会有一种他是为自己开脱而舌绽莲花的不停解释。
    换个角度可能更好理解一些。
    像普通的情侣吵架，因为某件小事产生了态度分歧，如果是男人跟女孩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后者可能认为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不想多听。
    但要是换成女孩的朋友，以后者的身份去劝导，效果就会立马不同了。
    其实最好的人选是咲初小藤，但她的性格怯懦，对于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既不敏感也很迷湖，要是把这件事交给她就很难办，更何况就连她刚回来的时候，看样子情绪都在崩溃边缘。
    所以能压过大师一头，情绪控制力和感染力极强的宗师便是不二人选。
    她不是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而且懂事的恰到好处，哪怕是心里万般不愿的场景，也不会当众发难，而且这种事很简单，对她来说小事一件。
    不过能办好归能办好，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这不就是来兴师问罪了。
    “不用太在意我。”御药袋茶音收起搭在石栏上的胳膊道：“哪怕婚后，我也会当个合格的花瓶，不会像那孩子一样，整天想着怀上孩子稳固地位。”
    源赖光闻言有些惊讶，扭过头看着她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要孩子吗？”
    “我又不是家里的独女，嫁人了总归是跟别人姓，而且我不太喜欢孩子。”
    御药袋茶音没扭回来脸，依旧看着白虎池中央泊泊而出的泉水，只不过说到后年，声音比之前飘渺了许多。
    这种话明显就是反讽的话了。
    源赖光想起之前的某个夜晚，笑着问道：“不喜欢孩子还看母婴用品？”
    御药袋茶音的细眉微挑了些。
    “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在你房间，咱们俩一起喝酒的那晚，你的手机放桌子上没有锁屏。”
    这个理由并不成立，御药袋茶音皱着眉道：“我是亲眼看着您睡着的。”
    源赖光笑了笑，起身拍了拍椅着石栏的袖子：“总没有亲眼看着我醒。”
    御药袋茶音表情微怔，似乎是想到了那天早上自己睁开眼时就看见了源赖光的眼睛，脸上升起澹澹绯红，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所全压了下去。
    “我对这些不太感冒，更何况比起个人的愿望，我更怕惹上什么大麻烦。”
    “所以真的不打算当妈妈了？”
    “您这是怎么了？您是怕我没有给您生过孩子，所以随时都可以跑对吗？”
    御药袋茶音终于不再看白虎池，扭过来了那张清丽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了些许笑意，但这种笑意明显不是发自内心的，反而是暗藏着似笑非笑。
    他们的关系，摊开来讲不算纯粹的利益关系，但也是感情利益掺和的。
    生了孩子的女人会对另一半产生强烈的依赖性，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那些拥有多位伴侣又没精力照看的人都非要生孩子。
    虽然避免不了小林太太这种，但一般情况有自知之明的还是有保障的。
    听到这句话，源赖光看着她眼里的讽刺有点无语，他刚才绝对是没想到这回儿事的，看来宗师对自己的怨气真的不低，否则也不会三两句这样。
    “我有那么不信任你吗？”
    “现在看起来很像。”
    “况且源君接触我之前，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总归是很担心的吧。”
    说罢她缓步离开原地，看样子是朝深处走去，但刚走两步，她又突然说道：“毕竟我的过去是很大的污点。”
    源赖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但沉吟了几秒，看着不远处要走到应天门鸟居的御药袋茶音跟了上去。
    两人沉浸式的逛了一会儿。
    占地七万余米的平安神宫不是一般的大，从大门、回廊、配殿再到本殿和两侧的楼阁，都是色彩极具艳丽的红框黛瓦与白墙，传统美感很丰韵。
    铺在地面的白砾石有点硬。
    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不是京都最有人气的景点之一和巨大面积，在平安神宫里面逛的人群都稀稀拉拉的。
    御药袋茶音终究还是个女人。
    既然是女人，又没有经过专业的体能训练，那么体力自然也不会太好。
    两人逛了一小时她也终于累了。
    园林里有专门的休息区，还有自动贩卖机和小食区，她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葡萄汽水，也递给了他一罐。
    “噗嗤——”
    二氧化碳很快冒出了气泡。
    御药袋茶音抿了一小口。
    而源赖光则看着易拉罐有些出神。
    他的异常很快就被发现。
    御药袋茶音斜了一眼，将罐口留下澹澹唇印的易拉罐挪开，看向身旁出神的源赖光轻声问道：“您怎么了？”
    “嗯，茶音，你总喝过那种瓶盖里或者是易拉罐里面带有抽奖的饮料吧。”
    源赖光看着葡萄汽水突然说道。
    “谢谢惠顾和恭喜中奖？”
    “没错。”
    “您想说什么。”
    在红木靠椅的座位上，源赖光把手里的葡萄汽水放在两人中间的空处。
    他盯着罐身上方的某个部位。
    在御药袋茶音满脸惊疑不定的正要开口询问时，他突然缓缓的开口了。
    “很多情侣在交往的时候，刚开始都会被刚认识的猎奇心和甜蜜掩盖的非常恩爱，往往都看不到对方的缺点。”
    “但时间久了之后，总会有人，或者是彼此都开始揪着对方的过去，无论是之前的恋人，还是生活中处处发生的小毛病，都会觉得这是一种污点。”
    “拿可能中奖的饮料举个例子，就比如你买了罐饮料，刚拉开拉环看到谢谢两个字的时候，你怎么都不相信自己没有中奖，非得要把拉环全拉开。”
    “就算拉开后看见谢谢惠顾，可能你的心里还是不忿，想着为什么自己每次买这个饮料都没中奖，然后你就会陷入循环，苦恼于没中奖甚至愤怒。”
    “换到爱情身上也是一样，在交往之后知道了对方的过去，既喜欢又愤怒的仍然不相信，继续跟对方交往，但双方的矛盾也会随着这而越来越多。”
    御药袋茶音听懂了，这是在点自己刚才自嘲的话，因为她刚才说那句话就是认为源赖光以后会翻她的旧账。
    但这些话不能打动她，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后，眼底依旧透露着不信任。
    所以她笑了下，用嘲弄的口吻看着他：“那您说这种情况还能解决吗？”
    “当然，也有解决办法，比如你刚拉开一点拉环，看到了个谢字，你可以偷偷把它放回原位，或者买下来很生气直接扔掉，不需要再去看后面了。”
    源赖光微笑了一下，终于拿起了那罐未开封的葡萄汽水，拉开拉环后喝了一口，直视着御药袋茶音的眼睛：
    “这样还会痛苦吗？没有刚才非要拉下去的先决条件，你也就不会痛苦。”
    “所以换成交往也是，有的人，在交往之前就大概知道对方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因此既然已经选择了走下去的话，就没必要一直去揪着不放。”
    “就算是不太清楚，接触一段时间之后也该了解了个大概，在双方都没有投入太多沉没成本的时候，抽身离开也是个很好的选择，起码对心里的喜欢不算愧疚，也没耽误彼此的时间。”
    “明知道大概不会中奖，还非得要去在意那个谢谢惠顾，愤怒的一直跟饮料较劲，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去买呢？”
    御药袋茶音不自觉的扭过脸，有点不太敢直视源赖光的眼睛，她不是良影天海那种傻瓜，完全听得懂他这些话，知道这就是在坦率的说他不在意自己以前的污名，眼里尽然是真诚。
    其实她眼睛明亮，知道源赖光在此之前都给予了自己尽可能的平等与尊严，甚至直到现在，自己一边享受着他的待遇，却没有付出约定的东西。
    而且明明处在自己这个位置上没有多少谈判的余地，却总是担心他以后会怎样对自己而杞人忧天，乃至不惜连续的试探，但毫不坦诚的她却还是贪心，听见这些话心里也不禁羞愧。
    “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吧。”御药袋茶音攥紧易拉罐，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源赖光脸色意外的看向了她。
    他用质疑的眼神盯了会儿。
    良久没有回应才明白了她的决心。
    “我不喜欢在外面。”源赖光把葡萄汽水放下，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尤其你还是第一次，心里总觉得很不好。”
    御药袋茶音脸色迟疑了下，犹豫片刻道：“但咲初桑和良影桑还在家。”
    “你是怕她们听到吗？”源赖光这次听明白了，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御药袋茶音怔了下，语气颇显羞恼道：“我是绝对不可能发出声音的。”
    “所以你又在担心什么？”
    源赖光笑意继续问道。
    “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去找你的话她们会发现，而且说不准还会趴墙角。”
    御药袋茶音脸色变化两下，似乎是憋着什么，见他完全没有听自己话去外面的意思，还是忍不住解释了句。
    源赖光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幅恍然大悟的模样，摸了摸下巴看向她眼神奇怪：“看来你趴的不算少。”
    “您房间里的味道太混杂了。”
    御药袋茶音咬了咬皓齿，扭过点点绯红的脸颊硬生生找了个奇怪理由。
    “那就去你的房间。”
    源赖光说罢这句话，还没等御药袋茶音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手直接被牵了起来，愣愣的往园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