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还躺在床上,听着吕四神色紧张的向他汇报,柏烈四千镇军的动向。
在十二月三十日,这一天镇军已经迫近了宿迁县,最迟明天早上就要到徐州。
而徐州现在王阳明支队,和陈江河支队都已经离开了一天,将他们追回来,怎么样也要两天。
吴文才坐在王峰旁边的椅子上,神色也严肃得很:“师长,没想到人不要脸,可以到这种地步。柏烈摆明就是来吃咱们的,他受委的是北伐第一军军长,咱们第一师还应该受他节制。现在徐州就教导团三千人,他们是四千老兵,您有什么打算?”
吕四骂了声娘:“老子们一路血战打过来,他们倒想趁咱们大军北上来拣便宜。师长,只要你下个命令,老子去卡在张家堡上面,看他们怎么把张家堡打下来!”
王峰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雷老虎居然煽动柏烈北上,这他的确没有想到,看来张季老这个弟子,倒是出奇的野心勃勃。
张季老倒是先回金陵城去了,估计在路上听到这个消息,会气得跳脚。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就等着王峰拿主意,他这一受伤,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冒出来啦!
其实王峰这些天一直在坚持处理事情,将两个支队放出去,只留下自己亲手招募,打造的教导团留守徐州,就是要稳定根本之处的军心,教导团的忠诚,他是放心的。
所以准备在徐州安心养伤,坐待风云变幻。
柏烈带着名义和四千军队来打他主意,这个事情真的让他觉得有些棘手。论实力他是不怕他们的,只要放两个营在张家堡,怎么样也能把镇军卡在徐州外面。
但是两支北伐军一旦交火了,人家将怎么看他?他现在不能损失一点声望,要应付柏烈他们,当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他脑子里面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激烈的思想斗争,放进来还是不放进来,越是这个时候,王峰越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沉住气,要果断。
吕四经受不了这个长长的沉默的气氛,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带部队去张家堡!不能让这帮小人得逞!师长受伤了,不能再受他们这个气!”
王峰哼了一声:“坐下!谁允许你去张家堡的?谁给了你向友军开火的权利?两边多是第九旅的老同志,这枪你放得出去?”
吴文才这次赞同吕四了:“师长,先生的电报,咱们也收到了,他可是马上就是政府的大统领。柏烈他们连先生的命令都不听了,我们为什么要对他们客气?名分是在我们这边!”
王峰无声的笑了看起来,有些疲惫:“罢了,事不过三!在汉江,我让了一次。在金陵城,我让了第二次。在徐州,我再放他们进来一次。天下人,再不能说我王峰什么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我王某人怎么样!念荪兄,传令撤开张家堡防务,放镇军进徐州!”
看着王峰坚决的表情,几个军官很不情愿的转身出去。
吴文才临出门的时候,又神色凝重的问了王峰一句:“要不要赶紧调灼然和无病回来?”
王峰微微的笑了:“他们的战事要紧,不用调他们回来。要是连这四千镇军都应付不了,我也是白死里逃生一回了。”
他看着吴文才很郑重的告诉他:“把部队看好,在医院给我留一个连,若是我派某人有什么行动的话,你要部队沉住气,随后我会给你命令的。”
吴文才想了一下,看王峰朝他点点头示意,不知怎么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都是同盟会的武力,南方的中坚。难道真的要搞到决裂吗?
无论如何,这次他是死心跟着师长的,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朝王峰用力的敬了个礼。
王峰半眯着眼,躺在床上想他的心思:“让柏烈他们先动手?这样险是险了一些!但是好处很多,但是自己又怎么样,能确保控制住局面呢?不过这些事情总是需要面对的,就让他们来吧!且看看我王峰的手段如何?”
想着他就按下了唤人铃,将白客叫了进来。
柏烈他们的火车,是在三十号的薄暮时分,进了徐州站。在站台两侧都是肃立着,神色很不好看的教导团士兵,每人的枪都上了刺刀,背在背上寒光一片。
柏烈看着那些士兵,只是轻蔑的哼了一声。
火车慢慢的滑进了站台,后面闷子车的镇军士兵,都无声的站在车门口,看着那些黄军衣的第一师兵士。两方面都神色严肃,空气中象是随时都会蹦溅出火花来。
柏烈傲慢的从车上最先走了下来,他穿着整洁的军服,将星擦得烁亮!带马刺的马靴,踩得火车踏板叮当作响。
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戴着白手套:“这么大的阵仗,欢迎我这个军长?有没有哪个军官在?”
吕四全副武装的走了过来,腰里面左右各别一把自来得手枪,机头都大大的张开。
他用无可挑剔的军姿朝柏烈走来,板着脸朝他用力的敬了个礼:“第一师教导团团长吕四,代表王师长,在此迎接柏军长!”
柏烈对他倒还和气笑着,还了个礼,眼光在他腰上的手枪,打量了一下:“王师长有伤在身,还派你来迎接,真的是太客气了…吕团长,怎么这样?全副武装?以为我们是敌人么?”
吕四冷冷的道:“我们今天接到先生来的电报,本来以为柏军长部转赴蒙城了。突然听说有火车进站,我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部队,自然有所戒备。”
他的话永远是硬邦邦的,第一师的同事都已经习惯了。柏烈却听得有些不顺耳,四下看了一眼教导团的部下,也和他们团长一样个个面沉如水。吕四在话里说他违背先生的命令,他如何听不出来!
雷老虎微笑着从火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长衫,头梳得整整齐齐,虽然坐了那么久得火车,却依旧是神清气爽的样子。
吕四在金陵城的时候,就和他打了不少交道,本来对这个很有计较的中年人颇有好感,这次对他带着镇军来,心里面厌恶到了极点。看到他下来也装没看见,只是在那里盯着柏烈。
林彦俊却始终没有下火车来。
雷老虎朝僵在那里的吕、柏二人走过去。微笑道:“吕团长,你们第一师也实在是辛苦了。柏军长和我们过来,也是想让王师长和弟兄们,能休息一下,你千万别误会了什么…柏军长,第一师的弟兄还在车站,这样警戒有些守备任务,咱们镇军也不要等人说,就替他们接下来吧!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什么彼此呢?”
柏烈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朝后面招了招手,随着带队的下级军官乱纷纷的铜哨声,镇军哗啦啦的从火车上跳了下来,就去抢占火车站的站房,调度室等要害位置。
教导团的兵士们,被他们推推搡搡,但是都奉了命令退让,一个个眼睛里都快滴出血来了。
吕四看着这一切,胸口剧烈起伏,终于点点头:“柏军长,雷参议员,既然车站的警备任务已经交卸,欢迎各位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第一师教导团,第一步兵教导营,请求撤离?”
柏烈冷冷道:“请求准许!”
他实在没有和一个小团长继续客套的心情。
看着吕四带着士兵,成整齐的四路纵队,撤离火车站。
雷老虎站在柏烈身边轻轻道:“柏烈兄,觉得如何?”
柏烈神色凝重:“王峰不是这么一个容易受气的人物,当日克翁都吃了他的闷亏!他们让得太干脆,还探不到他的底。”
雷老虎看看左右卫兵们,都会意的四下散开,在火车站的纷乱杂沓的环境下,给两人留出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王峰这个人,长处在总是先制人,好象他对敌手的下一步走向,都了如指掌一般。柏烈兄,你此话说得不错!他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但是这次他似乎想后制人,这实在不是他的长处。咱们就学他一次,一步紧似一步,别给他翻身的机会!明天借着去医院看访他的时候,就把他押起来!一路望申海,金陵哪里一送,让他做他的空头北伐大英雄去!张季老那里我会安排,金陵城看到这里成既成事实了,也只会追认!没多的话的,趁着第一师的主力在外,我们行动一定要快,指不定到了后天,王阳明和陈江河就杀回来了!”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娓娓的劝说柏烈:“到时候,柏烈兄据有淮北道,彦俊兄占据苏北道,江南道有我们联络朱瑞,那在东南局势就是我们的天下了。那时柏烈兄,再继续北伐,以三州道的军力抱成团,不比同盟会那些散沙强上很多?我老师总想和袁世仁妥协,袁世仁是好相与的人?真要给他坐稳了局势,我们这些人只有流亡海外的份!这个乱世,正是你我大好的机会啊。”
柏烈看看火车上林彦俊还是在车上不肯下来。他和雷老虎随意的在车站上走着,卫兵们一直跟在左右,他被雷老虎的话撩拨得心头火热他在淮北当初起事失败,辗转来到同盟会的人物,却对这个没兵的将军不冷不热,让他彻底的寒了心。还是在雷老虎的斡旋下,借着林彦俊和徐明浩的矛盾,让他接手镇军。他对雷老虎的感激是很难形容的。
这次雷老虎又拉着他来接手第一师,那他就要变成江南立宪派的头号大将了。又有雷老虎这种人物,在后面出谋划策,如何不能建立起他柏烈的一番功业?至于自己当初在同盟会旗下的忠心耿耿,出生入死,却早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笑着看看雷老虎:“新田兄,都说杨皙子是大乾帝王术无双的人物,他却不知道在南方,还有个你呢。”
雷老虎神色淡淡的:“我不象他爱出头露面,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罢了,杨皙子,我终究还是会和他碰面的。”
在十二月三十日的晚上,镇军在徐州城里分散了开来,抢占了徐州的各个要点,教导团奉命退让,被镇军分割得到处都是。
王峰所在的徐州青年会医院,只有一连兵留守,徐州城内两方面的士兵,剑拔弩张就差互相放枪了。
这一夜柏烈和雷老虎都没有睡,两人都精神百倍,在徐州大旅社里指挥着部队行动!争取在明天早上起来后,让王峰接受这个既成事实。他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要有人下命令,老子就干死这帮镇军的王八蛋!”一个教导团的战士狠狠的说道。
“那还用你说,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啊!就会抢自己人的东西,他,妈,的,你们到时候自己去打呀?”另一个教导团的士兵说道,明显年纪比这个战士大,好像是他的班长,也是愤愤不平。
这两个人说的话,一下子引起所有教导团的战士们的激烈讨论!
“就是啊!凭什么总是让我们来让?师长也是真实的,让过来,让过去,那都是咱们兄弟用血拼过来的东西,却要让我们给这帮畜生,他妈的打仗的时候,不见他们,这打完仗回来了,刚刚得到胜利,他们就来抢胜利果实。奶奶的,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轮不到我们第一师!”
“就是!太,他,妈,的,心痛了,我怎么感觉这些王八蛋比那些北方军还要可恶!我他妈的都有一种向他们开枪的冲动,太他妈的气人了!”
军人嘛?都他,妈,的,有火气,不可能你打我一下,我他妈的什么都不装作不知道,还和你当成好哥们儿,那不可能的!
你,他,妈,的,到我家里抢东西了,我还给你当成好哥们儿,那是什么人?汉奸吗?
好嘛!这一下,第一师留下来的教导团一下子爆发了。
但是他们都是经过王峰特意挑选的,他们都对王峰的命令都始终忠诚不二了。而且他们都是上过学的,知道他们如果发起兵变的话,后果会是什么样子!对王峰的影响有多大?
所以这些人只是在这里讨论,从来没有出过军营半步,而且这个时候,参谋长和和王峰的命令已经下来了,绝不允许他们离开军营半步!
王峰的命令下达的很及时,但凡晚一点,说不定教导团就真的发动兵变了,王峰可能就没有接下来的计划了。
这是实时找英雄!命令下来的及时,也也体现出了王峰对整个徐州城掌握的非常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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