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一动不动

    鹅黄淡衣的秀美少女随繁清瑶一起进了阁楼，上了二楼之后，便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一尊黑色的华贵辇座上，眼神平静地打量着她，那目光恍若洞穿了一切。
    这……就是大虞国师，天下第一高人？
    一念至此，饶是少女向来沉静过人，也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心情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旁边的繁清瑶轻声提醒道：“跪下吧。”
    少女当即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叩首道：“徒儿‘舒颜’，拜见师尊。”
    “舒颜？”林澜打量着少女，微微颔首：“我这人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你也不必多礼，是否尊师重道，我自会分辨。”
    繁清瑶微笑道：“公子，这少女是姜国的小公主，她引动了你的心剑传承，心性和资质也是极佳，你可满意？”
    “天生灵光，确实还不错。”
    林澜平静颔首，又问道：“舒颜，伱的先天神通是什么？”
    天生灵光，乃是真正的绝世之资，代表着天地间的极限，就像是他自己拥有先天的盗天者神通。
    天生灵光，就必然会有先天神通。
    “回禀师尊，徒儿的先天神通，乃是‘醉梦乡’。”
    舒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发动神通时，徒儿可以织梦形成光阴岁月流逝更快的梦境，在其中参悟神通或是修行，都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繁清瑶露出一丝诧异，恍然道：“难怪你这般年纪，就有这等法力修为，原来有这等奇异的神通，姜国呈上来的弟子志中也并未提及，看来你也一直在保密吧。”
    舒颜微微垂首道：“这先天神通过于神妙，姜国也只是边陲小国，舒颜又岂敢泄露？还请繁副宗主原谅。”
    “无妨。”繁清瑶不在意地轻轻摇头。
    这等先天神通确实神异，对于姜国这等连高境修行者没有的小国而言，舒颜这等天资和先天神通，确实容易招惹祸事，自然是保密最好。
    不过，在林澜这等天下第一高人面前，即便是天生灵光的绝世奇才，也算不得什么。
    即便是天生灵光，也只是有一定希望炼成大神通罢了。
    但就算是大神通者，在林澜的面前，如今的大虞面前，也根本不算什么了。
    舒颜自然也不会继续藏着掖着。
    “梦境方面的先天神通吗？”
    林澜却是眯起眼睛打量着舒颜，甚至神念之力都已经释放了出来，完全笼罩住了舒颜。
    舒颜的脸色忍不住微微发白。
    她知道林澜的威压并未针对她，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但感受到那恍若天地笼罩的神念之力时，她还是感觉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伟岸，如天地般浩瀚。
    “公子？”繁清瑶也发现有些不对，不由得疑惑地看向林澜。
    而林澜则是没有说话，依然沉默地观察着舒颜。
    半晌。
    林澜终于收起了神念之力，注视着眼前这个叫舒颜的少女，缓缓道：“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嗯？”舒颜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林澜。
    繁清瑶也是一愣，仔细地看着舒颜，忽然心头一震，豁然看向林澜，开口道：“公子你是说，她是像……乔白月？”
    “对。”
    林澜轻声道：“一个人的气息、气质，除了后天的经历之外，更多的在于神魂、元神，乔白月当初给我的感觉便是如此，更何况……乔白月乃是独一无二的梦蛇，也是天生就有梦境神通。”
    “梦境神通，乃是源于神魂。”繁清瑶轻声道：“如此相似……确实有可能是乔白月的转世。”
    “乔白月……”舒颜有些茫然地喃喃一声，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的感觉。
    林澜沉吟了一下，说道：“当年白月也修成了元神，按理说转世之后还能恢复记忆，但当时她近乎魂飞魄散，只是借助姬首尊留下的天心玉，勉强保留了一丝神魂，虽然能转世，但想来也是留不下什么记忆的。”
    他似乎看穿了舒颜的想法，轻声道：“你对乔白月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或许已经是神魂的残念所致了。”
    繁清瑶不由得道：“公子，你自创心剑之后，不是心灵法门有突破吗？难道你也确认不了？”
    “轮回本就神秘，入了轮回的魂魄，谁知道何时才能转世成人。”林澜微微摇头道：“转世之后，神魂气息大变，纵然是我也难以确认。”
    “那……”繁清瑶微微蹙眉。
    林澜平静道：“无妨，这轮回也只是天地的一部分罢了，依然属于天地权柄中的一种，就算我辨别不了，想来阴曹地府也是有方法辨别的。”
    “阴曹地府？”繁清瑶轻轻点头。
    而舒颜则是不由得一怔。
    阴曹地府，那也是天庭势力的一部分，属于天庭管辖的地界层面，众多幽冥使者也都相当于鬼仙。
    尤其是十殿阎罗，更是个个都是传说中的天仙！
    甚至直通天庭的某位天道化身，就连佛国也有大菩萨将威能渗透地狱，属于极为复杂之界。
    就算是大神通者死后进了地府，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阎王裁断，受判官判处的轮回生死，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想查前世今生？
    就算是天庭的天仙也没有这个资格，除非是授天之命，才有可能让十殿阎罗网开一面。
    对于人间诸多修行者而言，就算是感召地府的幽冥鬼众都难如登天，更别说请地府查前世今生了，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
    舒颜看着眼前这位身为天下第一高人的师尊，想到对方的法力通天彻地，据传就算天仙下凡，在大虞也是客客气气的。
    或许，阴曹地府会给这位师尊几分薄面？
    “公子，要我感召幽冥吗？”繁清瑶问道：“我与姜国那一带的幽冥鬼众，也有些交情。”
    “不必了。”
    林澜微微摇头，看了舒颜一眼，说道：“舒颜这等绝世天资，生来不凡，她的轮回转世，对于天地的影响远超常人，你那点面子，也不可能让十殿阎罗强查生死簿，为你违反天条，泄露天机。”
    “那……”繁清瑶愕然。
    “无妨。”林澜淡淡道：“我亲自来吧。”
    说话间，他指尖一点，一缕缥缈虚幻的剑光便凭空产生，缭绕在他的指尖。
    舒颜也是感受过心剑传承的，此时她再次感受到了那与传承奇物之中相同的气息，但此时缭绕在林澜指尖的剑光，却是要恐怖无数倍！
    即使她感受过大神通者全力出手的威能，但与这一缕看似微渺的剑光相比，就像是萤火虫和骄阳的区别！
    “去。”
    只听林澜轻喝一声，这一缕剑光当空一划，顿时传来嘶啦一声，虚空中瞬间被斩出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这豁口中幽暗而诡异，正散发阴森冰冷的气息，有着无穷的鬼雾弥漫，隐隐可见一座座巨大的宫殿坐落在这方阴冷幽暗的世界之中。
    舒颜心中恍悟——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想到这里，她心中愈发震撼。
    一剑开幽冥？
    而繁清瑶则是面色平静，她早就见识过公子的无上神通了，早在三百年前，公子就能做到这一点，而这三百年来，公子虽然尚未炼成内天地，但也创出了属于自己的心剑神通，道行进步极多。
    林澜平静地注视着豁口，弥漫的威压缓缓凝实固定了这道豁口，仿佛化作了一道稳定的洞口。
    随即，他开口道：“十殿阎罗，速来见吾。”
    这一刻，他平淡而清晰的声音恍若化为了无处不在的威能，瞬间穿破了幽冥鬼雾，恍若滚滚雷霆一般回荡在阴曹地府之中！
    舒颜不由得一愣。
    这般张狂？
    一开口，居然就是让十殿阎罗速来拜见？
    只见那无处不在的幽冥鬼雾在林澜的声音中，恍若被一阵狂暴的飓风吹过，竟然被逼迫消退而去，清晰地显露出了阴曹地府那一座座雄伟宏大的宫殿！
    俄顷，阴曹地府内飞出了一道道散发着惊人威压的流光。
    “何人敢在此放肆……嗯？”
    为首的流光才发出一声怒喝，话都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似乎是看到了这豁口对面的林澜，那一道道流光也瞬间在不远处急停了下来。
    只见十名身穿黑色王袍之人凌空而立，同时望着这个方向，面上的神情各有不同，但都能看出那无法掩饰的忌惮之意。
    舒颜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这十位，就是传说中的十殿阎罗？
    只是，那忌惮敬畏之意，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让她更加吃惊。
    传说中地位比一般天仙都要高的十殿阎罗，居然这般忌惮自家师尊？
    “原来是人间的大虞国师。”
    为首的转轮王微微拱手开口，注视着林澜，说道：“国师此番剑开幽冥，又驱散我阴曹鬼雾，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林澜淡淡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请十位替我查一个人的前世。”
    “这……”
    转轮王皱了皱眉头，与另外九王相视一眼，随即才深吸一口气，说道：“私查轮回，泄露天机，已是触犯天条之举，不过，既然国师如此大动干戈前来，想来是极重要之事，我阴曹地府便给国师这个面子，国师请说吧。”
    林澜微微颔首，说道：“那就劳烦了，还请十位帮忙查查我这位徒儿的前世轮回。”
    他话音一落，十王便同时看向了舒颜。
    舒颜不由得有些紧张地迎着十殿阎罗的目光，可以感受到一股隐秘奇异的波动扫过了自身。
    下一刻，十殿阎罗俱是面色一变。
    以他们天仙的修为，以及对于幽冥地界的权柄掌控，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个修为低微的少女，乃是天生灵光的绝世奇才。
    这等绝世之才，生来不凡，其轮回转世对于天地的影响，更是远超常人。
    此番天机，一旦泄露，对于幽冥地界的耗损也是颇为巨大的。
    若是查一个普通的修行者，查了也就查了，就算泄露了天机，也不会让幽冥地界出现多少耗损，但这等天资的奇才，近乎涉及到天地根本，比查很多高境修行者还要麻烦。
    若是他们敢泄露这等天机，违反的天条可就算是很严重了。
    “这……”十殿阎罗纷纷面露难色。
    转轮王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国师，此女乃是天生灵光，与她相关的轮回，必然涉及到天地本质，此等天机若是泄露，只怕是……”
    “我大虞这些年也收集了些幽冥玉。”林澜平静道：“十二枚幽冥玉，算是补偿你阴曹地府的。”
    转轮王无奈苦笑道：“幽冥玉固然珍贵，但此时涉及重要天条，并非小神能够做主的，还请国师见谅。”
    林澜也不难为对方，只是淡淡道：“那就找个能做主的来见我。”
    这时，只见一道天光直落幽冥。
    天光之中，有浩瀚恐怖的天地之力聚集，更有无穷的幽冥鬼气疯狂用来，很快便凝聚出了一道身影，那赫然是一个头戴王冠，身着黑色华服，庄重威严如帝君般的神灵主宰。
    那不光是通天彻地的威能，更有着与幽冥地界共鸣的可怕意志！
    所以，必然是天道化身！
    “见过陛下！”
    十殿阎罗同时恭敬行礼。
    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之最高位，主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
    可以说，融入幽冥地府的酆都大帝，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乃是诸位代表天道的‘天公’之一。
    十殿阎罗见状，顿时也松了口气。
    酆都大帝这等天道化身降临，亲自坐镇地府，无论是道行多么高强的天仙，也是无可奈何的，这林澜三百年前固然击破了三清的阻碍，但那也是因为三清在人间无法凝聚化身，只是简单的驱使天地之力，比起天仙也不会强出太多。
    若是天道化身，携带天地最本质的权柄威能，那就是无可匹敌的。
    唯有融合同层次的天地权柄，又或者是创建佛国的诸佛，才能与之匹敌。
    而天道之下，佛国之外……无论多高的道行，依然尽是蝼蚁。
    人，又岂能与天公相比？
    “林道友。”酆都大帝看向林澜，淡漠道：“此事关乎我阴曹地府的稳定，更关乎天条，本帝无法答应你，还请回吧。”
    林澜微微皱眉，说道：“触犯天条？若是天庭怪罪下来，大帝推到本座身上便是，到时候天庭是派天兵围剿，亦或是天刑，让本座受着即可。”
    酆都大帝摇头道：“三界皆知，林道友在人间已全无敌手，即便是我等天道化身在人间驱使先天至宝，仅仅驱使天地之力的话，一样奈何不了林道友，天刑和天兵又有何意义？”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帝奉天庭之命镇守阴曹，就是为了保证轮回之秘万无一失，若是故意退让，就此违反天机，即使将此举过失推到林道友身上，天庭怪罪的依然是本帝，我看林道友还是速速退去吧。”
    林澜沉默了一下，说道：“大帝的意思是，一定拦得住本座？”
    “嗯？”酆都大帝皱起眉头，“莫非，明知本帝坐镇，林道友还有硬来的心思不成？”
    “硬来？硬来又如何？”
    林澜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轻声道：“三百年前，我只是人间无敌，未曾与诸位天公试比高，如今我已蛰伏三百年，我很想试试……我与诸位天公，谁更高？”
    酆都大帝淡漠地看着林澜，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乃是天道化身，如无数年前的道祖一般，融入了天道之中，只是道祖融入了整个天道，而他只是与幽冥地界相关的一小部分罢了。
    他在人间无法凝聚化身，无法发挥天地权柄那无边的威能，没比天仙强出多少。
    但在阴曹地府或是天庭，他这等天道化身，却是可以真正发挥出威能的。
    那是近乎浩瀚天地的威能，仅凭个人之力，又岂能抵挡？
    而眼前这只是在人间无敌的人间修行者，居然还生出了和他在阴曹地府硬来的心思？
    酆都大帝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心灵早已与天道之中的幽冥权柄融合如一。
    此刻，他就是幽冥地界的化身，可以近乎驱使整个幽冥地界的浩瀚力量，区区一个人间修行者，居然还敢在阴曹地府闹？
    不知天高地厚。
    酆都大帝如上苍俯瞰人间一般，淡漠地注视着林澜，浑身散发出无边的晦暗光芒，近乎与整个幽冥地界共鸣律动着。
    十殿阎罗眼神怜悯地看着林澜。
    他们是天仙，也是酆都大帝的属下，自然明白天仙和天道化身的差距有多大。
    那是数量、质量、技巧……等等都无法弥补的巨大天渊。
    再强的生灵，也无法和孕育一切的天地相抗。
    “林澜，本帝已给足你面子，速速退去！”
    酆都大帝漠然冷喝一声，整个阴曹地府的鬼雾都汹涌波动起来，浩瀚的威能无处不在的汇聚而来，甚至还要将林澜的剑意驱散，重新封闭这条幽冥和人间的通道。
    人间，舒颜见此情形，也是脸色发白，下意识看向林澜，就想说不必再追究她的前世，以免伤到师尊。
    但——
    “退？”
    林澜神色静如止水，双眸中翻涌着无穷浩瀚的混沌，那无边的混沌仿佛是超越了天地的存在。
    下一刻，浩瀚汹涌的混沌之中陡然凝聚出了一道耀眼的剑光。
    这道剑光看上去简单极了，仿佛只是一道不起眼的剑光，甚至连剑意都似有若无，极为晦涩。
    但在这道剑光从林澜眼眸深处的混沌中飞出来的同时，却是骤然散发出了无比恐怖的压迫感，仿佛充塞在整个天地般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那人间与幽冥的洞口，原本正在缩小，可是在这剑光直入幽冥的瞬间，洞口却是豁然扩大了十倍不止，刹那间完全撕裂！
    “嗯？”
    酆都大帝发出一道惊疑的声音，与此同时，无边的幽冥鬼雾汇聚而来，试图抵挡甚至消磨这道剑光。
    但这迸发于混沌的剑光，却像是一根刺入豆腐的钢针！
    任由幽冥鬼雾何等浩瀚无边，却是极难影响到这一道剑光的突入，只是略微减缓剑光的轨迹，便已经被这道剑光冲入了幽冥深处！
    “不可能！”
    只听一声惊怒的呼喊响起，刺目的剑光便已经撕裂深沉的鬼雾，直接穿透了酆都大帝的天道化身。
    而那无穷天地之力凝聚的天道化身，在这剑光的威能之下，顿时冰消雪融，瞬间消散无踪。
    汇聚而来的鬼雾也随之溃散，重新被那滔天的剑意驱赶逼迫开来。
    “这……”
    阴间，十殿阎罗震撼无比地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间修行者，居然强行击溃了酆都大帝的天道化身？
    舒颜更是彻底愣住了。
    繁清瑶也有些诧异，不由得笑道：“公子，您的心剑又进步了？”
    “进无可进了。”林澜微微摇头。
    在刚刚达到大神通层次的时候，他修成十恶焚心法之后，他的道行就已经远远超过天仙了。
    三百年前，他破劫之后，道行更进一步，连三清联手在人间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而这三百年来，他虽然没能炼成传说中的内天地，没有达到三界至高者的层次，但将十恶焚心法的心灵混沌法门，与自身神通整合，重新创造出了一门最适合自己的‘心剑’法门。
    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当年的七圣都是自创神通，所以道行才比其他破劫大神通者更强大。
    而他自创的心剑法门，更是糅合了心灵混沌这等创造至高佛国的根基，再加上种种本命神通，自然非同凡响。
    再加上他对内天地也有了极深的认知，只差临门一脚，自然道行远超三百年前。
    所以，他也是趁此机会，试了一剑。
    就在这时，幽冥的阴曹地府再次投下来一道天光，重新汇聚鬼雾和天地之力，凝聚出了酆都大帝的天道化身。
    “林道友，果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是禺山小觑了你。”
    酆都大帝死死地盯着林澜，沉声道：“论威能浩瀚，你远不及天地幽冥，但论那一剑的锋芒，你竟然近乎触及到天道本质了？莫非你已修成内天地？”
    林澜微微摇头，说道：“还差一丝，若是修成内天地，本座这一剑，只怕是整个幽冥地界都要破碎了。”
    酆都大帝沉默少许，缓缓道：“即便如此，林道友方才那一剑，整个三界怕是也只有五人能够相抗，也唯有三界至高者能够超越。”
    林澜知道他说的那五人是谁。
    天庭三清，以及三世佛之中的东方净琉璃世界之主、西方极乐世界之主。
    三界至高者，是与整个三界齐平的存在，与天地同层次。
    如道祖，完全掌握整个天道，如佛祖，创造出完全笼罩三界的佛国，如唐天元也是在混沌中重新开辟天元界这一天地。
    而他，以混沌孕育的这一记心剑，虽然出于混沌，但也没有达到开辟混沌的境地，所以比起真正的天地来说，还是要差一丝的。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三清乃是道祖的三道分神，三清的每一位所融合的天道，都无比接近完整的天道，毕竟天道无穷大，种种权柄在天道之中，也是有重叠的部分。
    但再怎么接近，也不是完整的天道，自然也就比真正的天地要差那么一丝，并非是三界至高者。
    东西二佛也是如此，佛国无法像佛祖那般完全笼罩三界，无处不在。
    这五位都是距离三界至高者只有一线的差距。
    林澜也是。
    所以，如今的三界之中，除了这五位，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方才那一剑。
    “只是一剑罢了。”
    林澜缓缓摇头道：“剑力再强也毁不了幽冥地界，自然也伤不了大帝你。”
    酆都大帝与幽冥地界的天道融合，幽冥地界不毁，就是永恒不灭的存在，所以他这一剑，也只是毁了大帝凝聚的化身罢了。
    “但我也阻挡不了林道友。”酆都大帝轻声叹息，“既然如此，禺山就替林道友查查令徒的前世吧。”
    林澜颔首道：“劳烦大帝。”
    ……
    半晌，酆都大帝以神念将一道讯息流光传给了林澜，道了声别，便已消散。
    林澜接收了之后，一挥袖，将十二块幽冥玉扔入了阴曹地府，随即便闭合了人间和幽冥的通道。
    “师尊？”舒颜敬畏而紧张地看着林澜。
    此刻她的心都在颤抖，这样一个在三界都堪称是绝巅大能的存在，居然是她的师尊？
    “你确实是乔白月的转世。”林澜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还真是有缘，没想到你转世之后，还是成了我的徒弟。”
    舒颜微微一怔，问道：“弟子前世也是师尊的徒弟？”
    林澜笑了笑，点点头，随即又说道：“不过，你的元神损耗太过，只留一缕残魂转世，即使问阴曹地府借来三生石，也无法恢复你的前世记忆了，所以你还是叫舒颜吧。”
    “是。”舒颜恭敬道。
    “待你奠基完成，为师就教你心剑传承。”
    说到这里，林澜又叹息一声，说道：“不过，就算教了你，只怕你也未必能来得及有所成就。”
    “为何？”舒颜疑惑道。
    “只剩三年。”林澜轻声道：“最多三年，道祖和佛祖预言的天地大劫就要来临了。”
    舒颜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师尊这等通天道行，即使天地大劫来临，想必师尊也能化解。”
    “但愿吧。”林澜微微摇头，挥袖道：“你先退下吧。”
    待舒颜退下后，一道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的道行已经到临界点了，三年内有把握炼成内天地吗？”
    赫然是司空无心的声音。
    林澜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把握的问题。”
    “哦？那是什么？”
    司空无心问道：“你不是看过唐天元炼成内天地的修炼心得了吗？总不能一点把握都没有吧？”
    林澜沉吟了半晌，忽然轻声道：“其实在三百年前，我破劫之后就能感觉得到，只要我愿意，只要运转心灵混沌法门，就已经有十足把握破开天地了，只要按照唐天元留下的方法，引入三界外的混沌力量，就能炼化出内天地了。”
    “三百年前？”司空无心不由得问道：“三百年前，你就有把握了？那你为什么……”
    “我不敢。”
    林澜叹息一声，说道：“这心灵混沌法门，让心灵与无限大的混沌相接，所以我的感知也是极为准的，甚至能隐隐感知到三界外，但……当时我欲要破开天地界限时，就忽然有了一种强烈无比的危机感。”
    “危机感？”司空无心问道。
    “怎么说呢……”
    林澜沉吟了少许，叹息道：“就像是我在凡人时期，在屋内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凶猛的野兽正在趴在门口喘息，你说我还敢开门吗？我每次欲要破开天地界限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他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我总觉得……一旦我破开天地，成为三界至高者的那一刻，就会遭遇无比恐怖的危机……”
    司空无心沉默了许久，说道：“所以你不敢突破，一直在研究心剑法门？”
    林澜摇摇头：“道行高一些，也能让我安心一些。”
    司空无心又沉默了一下，问道：“天地大劫，若是真的与道祖有关，那你该如何抵挡？”
    林澜也沉默了。
    三界至高者，与三界齐平。
    而之下，终究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特别是他已经进无可进了。
    林澜摇头道：“那就等所谓的天地大劫来临，我再做决定吧。”
    ……
    ……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
    “嗯？”
    国师府内，林澜忽然转头看向了远方。
    “那是……”
    林澜微微皱眉，“镇魔谷的方向？”
    以他的道行，可以清晰地感应到那边汹涌的魔气，仿佛天地间一切魔气都汇聚在了那里……又或者说，有源源不断的无穷魔气，正从那里疯狂地涌出。
    镇魔谷，核心区域的结界是三界至高者层面的手段，他至今无法破解，自然知道那里的特殊之处。
    如今天地大劫之期已经到了，莫非镇魔谷就是天地大劫的起源？
    林澜深吸一口气，当即指尖一点天涯辇，瞬息便穿梭了数千里，来到了镇魔谷的上空。
    此时无穷无尽的魔气已经完全淹没了整个镇魔谷，无比浓郁近乎实质的魔气缓缓翻涌扩张着，似乎要将整个天地充斥。
    这点魔气，林澜自然不会在意。
    “嗯？”
    林澜皱起眉头，他能感应到，此时镇魔谷的核心区域，那三界至高者层面的结界，竟然已经彻底消失了！
    而核心区域之中，正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在黑洞的内部，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精纯之极的魔气，即使弥漫开来，依然无比浓郁，仿佛在被这颗黑洞喷出来。
    “原来天地间的魔气是从这里出来的？这是源头……”
    林澜身形一动，双眸紧盯着这黑洞，“魔宗源于天外，莫非这黑洞连接的是天外？”
    他根本没想过封住这黑洞。
    毕竟，原本是三界至高者封印的魔气源头，但现在封印消失了，他的道行再强也不如三界至高者，又怎么可能重新封住？
    “这就是天地大劫吗？”林澜皱起眉头。
    若是任由魔气涌入天地间，还没有尽头的话，那确实非常危险，几乎可以灭绝天地间的绝大多数生灵了。
    若是时间长了，甚至连修行者都必死无疑。
    “封。”
    林澜尝试了数次，化解、阻挡、封禁……诸多手段都试了一遍，但发现根本没有意义。
    这无穷的魔气，再多佛宗修行者也无法化解，只能任由这无数魔气弥漫天地。
    随着无穷魔气不断喷发，疯狂地涌入天地间，恍若无边的浪潮般朝着天穹扩散而去，甚至朝着天地更深层次的空间渗透，比如佛国，比如天庭……
    ……
    东方净琉璃世界，西方极乐世界，在这一刻都有叹息声回荡。
    天庭最高处，三道苍老的声音也纷纷如惊醒般响起。
    “天地大劫……果然是天地大劫……”
    “魔气来源于人间那镇魔谷的中心，莫非是通往天外？”
    “这……魔气已经开始侵蚀天地根基了。”
    忽然间，隐藏在高穹深处的天庭开始剧烈地颤抖摇晃起来，仿佛被猛兽的冲撞而疯狂摇晃的牢笼一般，整个天庭的仙神都感受到了这种剧变。
    与此同时，所有融入天道的存在都发现，原本被他们所掌握的部分天道，在这一刻竟然不受控制了。
    “怎么回事？”
    “是天道……天地间的一切权柄都开始被调动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
    “道祖，要开始脱离天道了吗？”
    随着天庭摇晃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在这种剧变达到巅峰时，天庭深处似乎传来了一声撕裂天地的巨大轰鸣，仿佛海洋深处跃出了一只巨大的鲸鱼，在狂暴的波荡中脱困而出，轰然跃入这方真实的天地之中。
    与此同时。
    整个天地，无论是天庭还是人间，亦或者是阴曹地府，在这一刻都响起了一个缥缈的苍老声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人间。
    林澜凌空而立，仰头望着高穹深处天庭的方向。
    天庭虽然隐藏在深处，但以他的境界，自然早就感应到了天庭的变化。
    天庭乃是天地本源的核心所在，亦是道祖让天道实质化的显现，此时天庭出现了如此剧变，恐怕……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那缥缈的苍老声音响起时，林澜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道德经？”
    林澜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道祖脱离天道了？”
    他早就听司空无心说过，当年道祖身融天道，几乎可以说是执掌这方天地的主人，而这也是因为道祖乃是盗天者，为了躲避被天地驱逐的命运。
    但……现在道祖却敢脱离天道了。
    也就是说，这时候道祖不怕被天地驱逐，或者说……现在天地也无法驱逐道祖了？
    莫非与镇魔谷中央那涌出无穷魔气的巨大黑洞有关？
    道德经的诵念声在天地间回荡。
    “司空无心，道祖要出来了。”林澜开口道：“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司空无心沉默了一下，说道：“很快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
    悄无声息的，一道虚影在林澜的面前骤然浮现而出，旋即凝实，化为一名头戴道巾，身着青衣的银发老者。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与此同时，老者也轻声自语般诵念到了这一句，笑容浅淡地看着对面的林澜。
    林澜注视着老者，沉默了。
    在看着对方的时候，他就像是看到了一方浩瀚无比的天地，就像是在仰头观望苍天一般，仿佛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出深浅。
    “道祖？”林澜开口道。
    老者微笑颔首，开口道：“林道友。”
    “道祖方才脱离天才，就来见我。”林澜缓缓道：“道祖认识我？”
    “当然。”
    道祖微笑道：“林道友传老朽道德经，又是如来之师，老朽又岂会不认得？”
    “我传你道德经？何时？我从未……”
    林澜皱眉说着，却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顿时沉默了下来，轻声道：“看来不是这个我。”
    盗天者神通的终极层次，可以让信息超越时空，改变过去和未来。
    但是过去一旦被改变，在被改变的那个节点上，就会走向另一条路线，不可能再走向同一个未来了。
    就像是一条笔直的时间线上，若无盗天者改变过去，就只是一条线。
    可是一旦盗天者改变过去，从改变的那个点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偏折，最终通向另一个未来，这就是另一条时间线，另一个平行时空。
    或许，传给道祖道德经的那个林澜，就是其他时间线上的林澜？
    “林道友对女娲、老朽、如来，诸代盗天者都助益良多。”
    道祖微微一笑，说道：“可惜，它一直在看着，无论如何改变，最终你都会出现，让天地走向劫末，非盗天者无力改变，所以老朽也只好出此计策，直至此时，方与林道友共存同一时代，才有机会了结此劫。”
    “我？”林澜喃喃一声：“道祖此言何意？我让天地走向劫末？”
    道祖摇头叹息：“林道友还不懂吗？”
    他深深地注视着林澜，轻声道：“道友你……才是这天地真正的大劫啊。”
    “我？”林澜愈发不理解。
    道祖叹息一声，摇头道：“道友助老朽良多，老朽却如此恩将仇报，当真是生而为人却枉为人，在了结此劫之前，道友可愿意听老朽诉说清楚？”
    林澜沉默了半晌，说道：“道祖请说。”
    道祖在旁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双眸看着林澜，缓缓道：“该从何处说起呢？道友曾经说过老道啰嗦，常常传递给老道一句‘老道你怎么不从开天辟地开始讲呢’，既然如此，老道最后再啰嗦这一次，从开天辟地开始讲吧……”
    “天地诞生以来，万物繁衍，万灵生长，太古时期诸多神兽、神灵行走于天地间。
    “而女娲这位太古神灵之中最顶端的存在，就是第一位盗天者。
    “最初，女娲的盗天者神通在诸多太古神灵之中并不算最奇特的，而且太古神灵向来独行，她太过孤单，所以在她的盗天者神通蜕变到最终层次时，用盗天者神通，在时间长河里留下了一个影子，没想到真的有后来者回答她。
    “然后，她收到了一段来自未来的神念信息，这段神念跨越了不知多么遥远的时间，神念中的信息，是教她‘造人’。
    “于是，人族诞生了。
    “与此同时，女娲发现天外出现了一张巨脸，正在观望着这方天地，但没有人能够接触到那张巨脸。
    “后来，女娲还接收到了盗天者特有的修行法门等等来自未来的信息。
    “那时候，并没有修行这种事情，而女娲身为三界至高者，本是与天地齐平的存在，永世不陨，但作为盗天者，终局已定，必然会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女娲早就知道天会破，共工祝融这两位太古神灵的厮杀，撞断了天柱，生灵涂炭，人族危在旦夕，女娲本是永世不陨之命，但还是为了补天力竭而亡，死在了盗天者的终局上。
    “女娲被天地驱逐之后，又开始出现新的盗天者，原本人族粗浅的修行法门，也开始逐渐完善，但始终比不得太古神灵。
    “又过了很多年，作为新一代盗天者的老朽，从未来接收到了道德经，辅以盗天者法门，将天道实质化成了天庭，终于成了第二位三界至高者。
    “老朽知道，女娲是因为盗天者无法逃避的终局，最终被天地所驱逐。
    “而老朽自然不愿如此，原本创立的天庭，注定了诸多仙神能够随老朽一同永存，但老朽很快就发现，本该永生不死的诸多仙神，在未来竟然存在着同一时刻的终局。
    “老朽仔细探求了诸仙神的终局，发现是因为不知多少年后，天地将会迎来大灭绝，盖因天地破灭，故一切生灵皆无法逃脱。”
    说到这里，道祖注视着林澜，轻叹道：“老朽探寻许久才发现，造成天地破灭的根源……便是林道友你。”
    林澜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为何是我？或许是因为这连接天外的洞口呢？这无穷魔气涌入天地，最终也会造成大灭绝吧？”
    道祖也沉默了少许，叹息道：“林道友，这天外之径确实通往天外，但这无穷魔气，却称不上是什么劫难。”
    “称不上劫难？”林澜看着他。
    道祖望着他，轻声道：“因为这天外之径，就是因为老朽而存在的，是当年老朽即将被天地驱逐时，‘祂’接引老朽成为真魔的路。”
    “真魔……”
    林澜喃喃一声，忽然明白了。
    正如过去的推测一样，三界至高层次的盗天者，一旦被天地驱逐，就会成为真魔！
    而道祖本该被天地驱逐成为真魔，却因为身融天地，躲过了被天地驱逐的命运，那连接天外无穷魔气的洞口却留了下来。
    “既然道祖早就知晓，最终造成天地破灭的人是我，为何直至今日才脱离天道？”林澜缓缓问道。
    “无可奈何之举。”
    道祖叹息一声，抬头看着天外的那张巨脸，轻声道：“‘祂’在看着，每一个真魔的诞生，从过去到未来，都在‘祂’的注视之下，注定无法改变，无法遏制你的诞生，只能在你诞生之后，才有望扼杀。”
    这让林澜想到了盗天者最初的状态。
    观测到的未来终局，就无法改变，除非是天外之物。
    “况且，天地也在驱逐老朽，老朽只能身融天道，才勉强留在天地之中。”
    道祖缓缓摇头，说到：“老朽发现，这天外魔气会侵蚀天地本质，暂时延缓天地对老朽的驱逐，若是数量足够多，就能拖延足够的时间，所以……老道在身融天道之前，便将这天外之径的洞口封印了起来。”
    “为了积攒更多的魔气？”林澜终于明白了。
    这天外之径，最初只是一个通往天外的洞口罢了，是‘祂’接引真魔的路，恐怕并没有太多魔气。
    一旦道祖被天地驱逐，这洞口也就消失了，自然没有那么多魔气。
    但道祖身融天道，迟迟没有前往天外，这洞口内涌出的天外魔气积累了这么多年，数量自然是极为恐怖的。
    这般庞大的天外魔气，足以拖缓天地驱逐许久。
    而这么长的时间，自然也能让道祖有足够长的时间，根除他这个天地破灭的源头。
    “为何不更早些？”
    林澜忽然问道：“在我修炼尚未有成，甚至是刚出生之时，道祖就脱离天道出手，不是更稳妥吗？”
    他明白道祖为何一定要亲自出手的理由。
    因为‘祂’在看，构成了既定的命运，非天外之力是无法改变的，道祖这三界至高者，又是即将被天地驱逐的半个真魔，才有机会做到这一点。
    “……老朽本就是这般打算的。”
    道祖沉默了半晌，叹息道：“只是推算了无数年，却始终推算不到天外的情况……老朽布置的封印，原本是在三百多年前，就会被无穷魔气撑破，但没想到这魔气涌入天地的速度，比老朽预估的要慢上一丝，晚了三百多年才破裂，老道方可脱离天道。”
    “比预估的慢？”林澜却是心中一动。
    他忽然想到，数百年前，女娲所化的真魔‘女希’，曾经在这镇魔谷的封印内出现过一次，莫非是因为女希……
    “还好，现在也来得及。”
    道祖叹了口气，注视着林澜，说道：“林道友尚未修成三界至高者，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即便死后也不会沦为受‘祂’驱使的真魔，此劫过后，老朽也会重新融入天道，避免天地间出现更多的真魔。”
    他轻声道：“或许，天地破灭的原因，就是出现了太多的真魔，从根本上足以毁灭天地了。”
    这一刻，林澜想到了自己的状况。
    他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可以炼就内天地了。
    但一直有强烈的预感，似乎他一旦突破，就会造成巨大的劫难危机，所以他才迟迟没有突破。
    “林道友，你我虽初次谋面，但过往的交流，称得上是亦师亦友，所以老朽才将一切原委都告知道友。”
    道祖注视着林澜，缓缓道：“道友若是有什么尚未了却的心愿，尽管告诉老朽，老朽在重新融入天道之前，定会鼎力相助。”
    林澜沉默了半晌，仰头望着天外的那张巨脸，轻声道：“祂，是什么？”
    “天外之魔。”道祖说道：“祂究竟为何种存在，老朽也尚且未知，但盗天者一旦被天地驱逐，就会被祂所吸引，三界至高者永恒不灭，但也会化作真魔，为祂行走世间。”
    “司空无心呢？”林澜问道。
    “他是天书器灵转世，最擅长推算天地。”
    道祖说道：“这一次老道再次融入天道之后，就永世不再脱离了，他也会替老道重新执掌天道，维系三界平衡。”
    “佛祖呢？”林澜轻声道：“佛祖亦是三界至高层次的盗天者，他被天地驱逐之后，亦会化为真魔，道祖没想过阻拦佛祖吗？”
    道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佛祖诞生，已是老朽身融天道不知多少年后了，老道虽知晓未来会有佛祖的存在，但也不知晓他是何时出现的，更未算到他会身死，他本是永恒不坠之命，这天地间也未出现任何会导致三界至高者身死的危机，所以老朽也不知，他是如何身死的。”
    “唐天元呢？”林澜又问道。
    道祖再次沉默了半晌，才叹息道：“唐天元并非盗天者，他的出现亦是意外，老朽也完全没有推算出其存在，况且唐天元似乎是佛祖转世，老朽也不清楚到底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林澜闻言，也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道祖可是要我自裁？”
    道祖颔首道：“是，老朽不想对林道友出手。”
    林澜注视着道祖，轻声道：“但……不瞒道祖，我就算是想要自裁，恐怕也不可能死了。”
    “嗯？”道祖微微皱眉，“为何？”
    林澜沉默了少许，说道：“我修炼了佛祖留下的一种法门《十恶焚心法》，这法门大成之后，让我的心灵与混沌相接，只要混沌不灭，我的心灵之力就是无穷无尽，永恒不灭的，就算形体破灭，也会自心灵间重现。”
    说到这里，他摇头道：“佛祖还能转世重生，除了真魔女希借了他七十一年之外，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法门吧。”
    “什么？”
    道祖眼神微变，当即注视着他，目光恍若化作上苍之目，仔细观察着林澜。
    许久，道祖忽然愣在了原地，随即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原来如此……”
    他跌坐在青石上，身形有些无力，眼神亦是黯淡下来，喃喃道：“原来不止是老朽一人在算计，真魔也在算……竟让你修成了这等法门，就是为了在这一刻阻止老朽吗？”
    林澜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道祖，我早已有了突破成为三界至高的把握，但我能感觉到，一旦我突破，就会出现天大的劫难，这与道祖你所说的天地大劫确实一致，所以我不会突破的。”
    “没用的……”
    道祖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心灵已然与三界外的混沌连为一体，若是老朽灭了你的形体，你的心灵与混沌合一，失去肉身的情绪压制，犹如天之至私，必然会无视一切地突破，即使拖延，你寿命大限一到，心灵一样会融入混沌。”
    他苦涩一笑，叹息道：“即使老朽助你打破寿命极限，你心灵长期与混沌相合，注定了你的心灵会越来越贴近混沌，终有一天会突破的。”
    林澜沉默了一下，承认了道祖的说法。
    他已经将这心灵法门修炼到大成，自然明白这心灵法门的神奇和种种特性。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的心灵已经在不断和那片无穷的混沌贴近了。
    他的心灵也愈发接近无情无我的境地。
    犹如天之至私。
    混沌无序，一切都不存在，又能够孕育一切。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的心灵于混沌之中，恐怕只会有一个想法——
    开天辟地。
    若非人世间的诸多牵挂，又有肉身带来的情绪压制，他的心灵恐怕早就贴近混沌了。
    “看来，这是真魔的阳谋……”
    道祖似乎明白了很多，苦笑着缓缓闭上双眼。
    林澜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我在天地间突破，会导致天地破灭，既然道祖会被天地驱逐，前往天外，道祖可愿带我离开这方天地？若是到了天外，或许会有转机？”
    道祖看着林澜。
    以他的智慧，自然能够明白林澜的想法。
    既然林澜注定要突破，注定突破会导致天地破灭，那不如试着离开天地，前往天外再突破，或许还有转机。
    “既然如此……”
    道祖缓缓叹息道：“好，林道友此去，或许便是一去不回，在这世间……可还有什么需要留下的？”
    林澜转头看向大虞帝都的方向，沉默了一下，问道：“道祖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半日。”道祖说道。
    “好，道祖等我片刻就好。”
    林澜微微颔首，当即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随即，他出现在了大虞明州，关南郡以北，乌霖江上游，站在了一片山脉与溪涧的附近。
    这里是魔天师最初带他来的天元别府。
    林澜默默看着。
    魔天师就是在这里化作光尘的。
    沉默了许久，他没说什么，便转身再次消失了。
    再次出现在了大虞帝都重华城。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以法力形成了一道留言之后，便在国师府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繁清瑶的琴音，又去谦王府抱了抱正在闭关的郡主，随后去见了老国师、姬首尊、太史阎……等等一众好友。
    最后，林澜又去见了司空无心。
    “道祖想让你为他执掌天道，你可愿意？”林澜问道。
    司空无心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要离开？”
    “我知道你的愿望是跳出天地，探求更多的未知。”林澜轻声道：“把你限定在这一方天地之中，确实非你所愿，但此去我也不知能否回来。”
    “那等你回来再说吧。”司空无心平静道。
    “或许我回不来呢？”林澜看着他。
    司空无心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就按道祖说的吧。”
    林澜也沉默了少许，忽然笑道：“我尽量回来。”
    不再多说，林澜当即回到镇魔谷，重新站在了道祖的面前。
    林澜看了一眼周围的滔天魔气，微微拱手，轻声道：“还请道祖成魔，还天地一个清静。”
    道祖轻轻颔首：“本该如此。”
    ……
    滔天的魔气如风暴般汇聚一点，消失无踪。
    成魔之后的道祖，也带着林澜穿过了那黑洞般的天外之径。
    ……
    ……
    天地自混沌中诞生，天外便是无边的混沌。
    混沌之中，似乎什么都不存在，光线、物质……一切都不存在，同时既无时间的概念，也无空间的距离感，但却有着无比恐怖的压迫力，这混沌的密度恍若无限大，更有着无限高的炽烈威能，恍若孕育一切的太初之火。
    在这里，唯一能够通行的……只有心灵。
    林澜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仅凭他自身的力量，想在这混沌中生存都做不到，肉身会瞬间化为虚无，返还混沌，只有心灵能存在。
    不过，有道祖引领护持，他的肉身还是暂时留存下来了。
    道祖的声音透过心灵响起：“我也无法完全抵抗混沌的压力，你的肉身坚持不了多久。”
    仅凭肉眼、神念，是无法传递信息的。
    还好林澜懂心灵法门，当即透过心灵传音道：“无妨，坚持不住了，我就突破，但这混沌之中也没有方向感，你知道往哪里走吗？”
    “循着心走。”道祖传音道：“‘祂’在冥冥中指引我。”
    林澜随着道祖前行。
    混沌之中没有时间概念，但对于道祖所护持的小天地而言，依然是有时间存在的。
    不知过了多久。
    林澜感知到混沌之中出现了一片漩涡般的湍流，仿佛这里在汇聚着周围的混沌力量，吸纳着混沌中的一切。
    “到了。”
    这一刻，林澜的心灵感知到前方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个女子，一个男子。
    那女子身穿羽衣，容颜清丽绝美，气质尊贵如天，眉眼间却尽是慈爱的至柔至善，恍若天地万物之母，那双澄澈的眼眸中隐隐映照着混沌。
    林澜在《太古神灵志》中见过她的画像——女娲娘娘。
    至于那男子则是身穿素雅白袍，容貌也是林澜早已见过之人——
    初代国师唐天元。
    此二人与道祖一样，俱是散发着真魔之气，隐隐自成天地，逼退了周围的混沌，在这混沌内形成了一片小天地。
    “女娲？唐天元？”
    林澜注视着二人，透过心灵发出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