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规

    她连忙捂住话筒，压低嗓音：“这个需要几天……到底是几天？”
    宋均廷道：“十年都等了，还在乎最后这几天？”
    也对。如此一想，唐予沫冷静不少。
    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有事说事，说完挂断。
    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思索找到证据之后，该怎样一步步向世人澄清唐大勇所承受的冤屈。
    借用媒体宣传？还是重新向法院申诉……
    “沫沫！”陆少远像一阵风，从门口卷进来，转眼到唐予沫桌前。
    他拉起她。
    “跟我来，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他脸色从未如此严肃过。
    唐予沫在张盈盈满心狐疑的视线里，被拉着走出办公室。
    旁边小会议室，没人。
    陆少远把门一关，急切地按住她的肩。
    “沫沫，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如果可以的话，想出国留学对吧？”
    唐予沫不解地皱眉。
    她是个乐于进取的人，若有机会，自然希望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陆少远道：“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要不要。”
    唐予沫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言下之意希望她去留学，那么前提只有一个，就是他自己也要出去。
    陆少远藏不住话，下一秒便证实她猜对了。
    “沫沫，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虽然机会诱人，但唐予沫态度坚定。
    “为什么？”
    “现在不想去，也不能去。”
    她身上背负太多事情，尤其最近几天到了紧要关头，岂能放手？
    “少远，让我跟你一起去国外，是陆总的意思吗？”
    唐予沫暗忖，如果是陆振东的主意，说明他心虚，怕被她查到什么。
    不过转而一想，陆振东明知过去的恩怨，该极力阻止她跟少远发展才对，没可能促成他们俩一起出国……
    她揉揉额头，想得头痛。
    陆少远把她拉到椅子前，不死心地劝说：“我们去国外之后，你一样可以做记者，一样可以写报道。沫沫，你就跟我去吧！”
    “少远，别说了。”唐予沫不想再给他任何希望，“我跟你可以做朋友，但永远不可能发展成爱人，你把目光放宽放远一点，会很快找到适合自己的女孩。”
    “沫沫……”陆少远失落得想哭。
    他不喜欢别的女孩，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小沫沫。
    她越不接受，他越到了痴迷的地步。
    唐予沫不得不狠心，推开他的手：“还有，我现在只想在沪城做记者，只想揭露这座城市里被繁华灯火掩盖掉的真相。其他，哪里都不去。”
    陆少远眼里的光，彻底消失。
    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还是努力争取了一下，结果伤心。
    唐予沫不忍直视他的眼睛。
    伸手，温柔摸摸陆少远的头，像安抚受伤的孩子。
    “对不起，少远。别难过，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
    十年前，就注定了。
    她离开会议室时，陆少远咬咬牙：“你根本不是认命的性格，我也不是。”
    唐予沫眉心蹙紧，回头看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如果将来让少远受伤更深，怪不得她。
    要怪，只怪他父亲陆振东。
    ……
    唐大勇独自住在城中村。
    一个星期前向沫沫要了两千块，立志要凭借这些资金重新站起来，他已经在行动。
    曾经身为金融龙头企业的财务总监，即便荒废十年，但对行业规则的敏锐度，仍比一般人要灵敏。
    他花四百块，买了台二手电脑，连日里闭门不出，研究网络上的各种相关资讯，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当下的金融世界。
    每天饿了吃两个大馒头，累了倒头就睡，醒来继续研究。
    偶尔接到唐予沫一条短短的留言，问他吃过饭没？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他会反复读几遍，然后内心充满了干劲。
    这回，唐大勇发誓就算剁掉手指，也要改过自新，绝对不再让女儿失望。
    一个星期过去，房间里需要添置一些必需品，他换了件衬衣，准备去超市。
    下午三四点，路上行人不多。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看到他，按了下喇叭。
    唐大勇一眼认出车子的主人。
    其实，他极其讨厌律师！
    当年法庭上，自己明明是冤枉的，却被言辞犀利、气势强大的大律师逼问，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一个接一个语言陷阱，让他无法保持冷静，法官和在场所有听审人员，都当他做贼心虚。
    所以第一次宋均廷给他名片，看到“律师”二字，他忿忿地撕碎它。
    后来看宋均廷跟沫沫关系亲近，又做法援帮助陈宁，印象稍有改观。
    尤其他去借钱，人家欠条都没要，直接阔绰地给了五万块。
    总而言之，在唐大勇心目中，宋均廷逐渐有了光辉的形象，没法再视为讨厌的律师。
    “伯父，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宋均廷下了车，表情语气诚恳。
    沫沫的父亲，必须尊敬。
    唐大勇猜测他的来意：“谈我女儿？”
    提起唐予沫，宋均廷英俊的眉眼顿时柔和。
    “事情跟沫沫有关系，跟伯父本人，更加有切身的利害关系。”
    唐大勇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点头。
    车子开到江边。
    两人走到桥墩的位置，这里人迹罕至。
    宋均廷摸出烟盒，递出一支烟：“伯父抽吗？”
    唐大勇不客气地接过。
    春日里的风，从江面吹来，温暖里时而夹杂着一股冷意。
    宋均廷又掏出火机，为唐大勇点燃。
    他自己没抽，只是随意将一支夹在指间，眉毛被不知名的沉重压迫着。
    “伯父，沫沫最近为你当年的案子奔波，非常辛苦。”
    开门见山一句话，唐大勇手指一抖，马上狠狠地抽了一口。
    “你跟沫沫究竟什么关系？”
    女儿把她最大的秘密告诉宋均廷，关系非同一般。但到底是怎样，他想确认。
    宋均廷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们相爱，是爱人。”
    唐大勇不知该惊喜，还是该为沫沫担忧。
    条件太出众的男人，往往天生自带优越感，沫沫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不，沫沫还是个罪犯的女儿……
    “宋律师的爱，能维持多久？”
    “很久。哪怕她以后变了心，我的爱还在继续。”
    宋均廷每个字的坚定，让唐大勇惊讶。
    他定睛打量这年轻人，“说吧！特意找我谈什么？”
    宋均廷终于点烟，沉沉地吐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