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着哈欠在桌台上看着医书,昨夜几乎一夜没睡,楚之岚咯血到半夜才止住。他全身发冷,我本来都打算向馆长坦白养了个大活人在屋子里,让他来救救楚之岚,还好楚之岚身强体健,能扛,没出什么事。
医馆到了挂牌子出诊的时辰,我刚打开医馆的门,就见到黑着个脸的李漾……
我缓了一会,勉强笑道:“李师兄,早上好啊!”
李漾表情甚是扭曲,他冷笑两声,道:“昨日多亏了你,放心,答应好的,我这就带你入王府。”
我知道昨日的事情做坏了,他今日定不会饶我,便早早与楚之岚商量好了说辞。
“师兄,我已经知道了昨日的战况了,我发誓此事与我无关,是堂兄在去山庄的路上遇见了世仇,上次你在烛明峰你是知道的呀,一直有人暗杀他。他与别人打了一架,受了内伤,这才与你的比试中败下阵来。”
我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想要讨好他,“我只答应你告诉堂兄你要与他一战,并且发挥正常水平打败你而已,可是这受了伤的正常水平它不正常了不能怪我。”
李漾没有接我的水,非常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你别说,我觉得你就是。我笑道:“怎么能呢?”
本以为还要与他周旋一番,不承想李漾突然变了态度,“算了,此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想来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女子的倾慕又岂因对方武功高强就能被左右的?”
我点头连连称是,心里想的却是那万湖山庄的千金也不知道是哪只眼睛不好,竟然看上了这个傻子。
我又突然想起昨夜楚之岚说的话:“我见那女子从始至终都看着李漾未曾移过眼。我如今才明白过来,动了情的人,即使对方真的是个傻子,也会满眼满心都是对方的好。”
我还反驳他:“哪里是什么动情,就是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我的手被他冰凉的手握着,他睁开眼睛看我道:“那我是被什么假象蒙蔽了双眼呢?”
一句话噎住了我的所有回答。
“也罢,既然答应你了,我就带你去一趟就是了。”李漾说完,看到我手里拿着的茶盏,接过一饮而尽。他将空的茶盏搁在桌上,双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似是失落又像是无奈。
我看他要离开才想起问他:“我堂兄担心我,想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他独留一个背影给我,声音低沉:“随你的便。”
这人什么毛病?!
我站在原地腹诽许久,回过头却见一脸惨白的楚之岚披着个外衣站在我面前……吓得我灵魂都要出窍了。
“你……怎么出来了?”还未说完,我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苦着个脸的于馆长,我立刻噤声。
“于老知道了。”楚之岚煞白的脸毫无波澜,伸出的手也还是那么冰凉,“没事的,我和于老都把事情说清楚了。”
我惊得说话都开始咬舌头:“什么,什么事情说清楚了?”
楚之岚微微一笑,那笑挂在他那虚弱的面庞上,显得有些凄凉。
“所有的事情。”
我接着结巴:“所,所有的事情?”我开始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嗯……这怎么说清楚的?这说得清楚吗?==
“孩子,马上你旁师兄回来了,你就帮他记下账,《云疆药记》你看完了吗?”
于馆长突然发问,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啊?还没有。”我攥着楚之岚的手,很是紧张,完全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面前的楚之岚突然松开了手,冰凉伴随着微痛在我脑门上晕开,我下意识捂住被他敲过的脑袋。
“你师父让你去学习,还不快去?”
我抬头看着楚之岚嘲弄的眼神,就想立刻扑上去打他,此时旁师兄正好回来了,问候道:“馆长好,楚清也在啊,吃了吗?”直接忽略了站在医馆里的楚之岚。
“旁郎中,今日你带楚清帮着记账。”
“好的,馆长。”说着,旁师兄就拿出一大摞账本,“小师弟,你今日有福气了,我们医馆正好要做月结,与我一起吧?”
我心不在焉地拨拉着算盘,楚之岚和馆长就在不远处的诊台坐着,两人低声说着什么。馆长一直面容严肃,楚之岚倒是少有的露出温和的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失了太多血的缘故。
因为我时不时就会往他们那处望,旁师兄也看出了蹊跷,问我道:“小师弟是认识那位与馆长说话的公子吗?”
恰逢楚之岚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灼灼的目光带了些许狡黠,正捕捉到我在看他。我脸一热,手里也没个准,算珠全被我打乱了……
“小师弟,你是成心给我捣乱的是吗?”好脾气的旁师兄终于冷了脸,我吓得立刻赔不是:“师兄莫怪,我立刻重算,立刻重算,嘿嘿。”
此时于馆长却突然喊道:“小旁啊,你自己先忙着,楚清你先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我尴尬地对旁师兄一笑,他也不恼,只无奈道:“馆长你叫他走就别让他再回来帮忙了,我真的不需要。”
我在于老馆长和楚之岚两人的目光下慢慢走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离他们还有一步远的时候,楚之岚突然伸出手,很自然地将我拉到他身旁。我惊得回过头,还好,旁师兄正低着头算我那算坏的账……
“清漪,于馆长问你我什么关系,我一人说与他听他不怎么相信,你亲自来告诉他。”
我愣住了,什么关系?应当是……诶?不对哎,好像我和楚之岚确实没有什么正当关系。漂泊一路,既没定亲,又没成亲,难道说是救命恩人?我低头看了看楚之岚拉着我的手,好一个救命恩人……我灵光一现,对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呀!
“他是我相公!”我正色道,“他曾救我性命,我以身相许。”
拉着我的手明显顿住了,于馆长更是惊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小声惊呼道:“乖女子,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嫁给他了?”
我见老爷子这么惊讶,怕是刚刚自作聪明说错了,正要改口,却被楚之岚抢了话头:“没错,清漪是我心爱的女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娘子。”
娘子一词从楚之岚的嘴里说出,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握着楚之岚的手心也开始冒冷汗。
“娘子,我累了,能送我回屋吗?”
送你回屋?我想送你上天!
“乖女子,他也确实失血太多还很虚弱,送他上去休息吧,你放心,一切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呢!”
我看着馆长比我还心疼楚之岚的身体,更觉惊奇了!这才聊了几句?就关心上人了?这随便扯个理由都能被馆长收留得吗?
我扶着楚之岚回了屋子,这家伙装得也很像,明明昨夜已经好了不少了,现在却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搞得好像真的要马上归西了一样。
“娘子~”
我松了手,任他倒在我的床榻上,笑得像犯了羊癫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我非常的不开心:(
我扑过去想捂住他的嘴,这家伙就算是失血也有十足的力气,连同我的双手都被拦腰抱住,我的手禁锢在身体两侧,整个人像条鱼一样动弹。
于是我又使出了那伤敌八百(可能连一百都没有)自损一千的招:看老娘我头锤!
当然,结局显而易见:楚之岚只有放开我并给我揉脑袋。一边揉一边强词夺理道:“是清漪先说我是你的相公,我只是顺着你的说而已。”
我不满他将责任怪在我头上,便问道:“那你原来怎么与馆长说的?”
“我说你是我心爱的女子。”
他答得毫不遮掩,竟让我觉得比那声“娘子”还让我羞赧。
“就这样说他就同意你住下了?”
问题后不是回答,是许久的沉默。
“我与于馆长……算是认识。”
“算?”
楚之岚许久没有回我的话。
“你如果不想说或是不能说就不说了。”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他心脏的跳动声与他的人一样,极具力量。我就这样抱着楚之岚,他也没有将我推开,放在我后脑勺上的手凉凉的,似是在安抚。
“我的父亲是于老的学生。”
我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胸口上仰头望着他,“你父亲不是凌波教阁的阁主吗?怎么会拜一个医者为师?”
楚之岚似乎有点苦恼,我之前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是在为难如何对我说清楚这件事。
“楚贺山既是我师父亦是我义父,但是我刚刚说的是我的生父。他贫苦出生,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于老学医,刻苦钻研有了一番名声,随后入朝当了一名太医院里的太医,步步高升甚至位居太医院首。”
楚之岚平淡地诉说着,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倒是我听了过后吃惊不小,“太医院首?早有耳闻云疆看重医者,不少名医更是名扬天下,连御陵皇城里的太医院院长都是从怀烛过去的。你亲生父亲居然能坐到如此高位,没想到你还是贵家子弟嘛!”
楚之岚听后只是冷笑道:“那又怎样?我不还是家破人亡,靠着师父师娘收留才活到现在。”
我噤了声,想来也是,若不是犯下大错,贵家子弟又怎能流落到江湖漂泊呢?无论哪朝哪代,入世居庙堂之上者要么光宗耀祖要么成为阶下之囚。我是最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的。
“你是替我难过吗?还是想到了自己?”楚之岚安慰我道:“没关系,那时候我还太小,已经记不大清了。”
“那你也不记得自己的父亲了吗?”
“嗯……模样记不起了,只记得名字,叫何至卿。”
“……何至卿……”
说书人的话倏地就印现在脑袋里:“话说那何院首一家一路被押送至刑场,送来的都是至亲血肉,其他的奴仆管家早就在何家家宅里斩首毙命了。何至卿有个幺妹,一路上哭得是凄惨至极,路人听后皆为惋惜心痛。这何姑娘一直养在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未婚嫁,又怎懂这朝中之事?就被自己哥哥牵连送掉了性命。倒是何太医及其夫人,一路上沉默不语。哦,还有夫妻俩那未及龆龀的儿子,也是一路不哭不闹,估计是被这阵仗吓傻了。”
“……到了行刑之时,那一路上不哭不闹的孩子突然笑了起来,众人皆惊,都觉得可怖得很,许多人那时候都不敢待在刑场上看热闹了,纷纷散去。有几个胆儿大的还在那看着,就听见何至卿何太医悠悠唤了那孩子一声:“宝儿。”那孩子立刻就乖了下来,又不再言语。”
“……血溅了一地,小孩子的颈项软,一铡刀那圆轱辘脑袋就落了地,可那何院首,据说是铡了十几刀才断了气啊……”
我一身冷汗,吓得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楚之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着不解。他的脖子近在咫尺,我盯着他还算修长的颈项上,突出的喉结偶尔地滚动。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手扶上了我捂着的前颈,“脖子不舒服?扭着了?”
“没有。”我摇着头,试探地问道:“阿岚,我问你个问题,你亲爹叫何至卿,你是不是叫何宝儿啊……”
惊讶,嘲笑,不屑,这些我想象中楚之岚的反应都没有发生。他黑着个脸,表情难看至极,真的,我觉得比他杀人的时候露出的表情还要可怕。
可是这不妨碍我继续作死,我用手指轻轻在他衣服上点点,故作憨态道:“嗨呀,上次李漾带我去天字井街市口的茶馆听话本,说得就是这个,那说书人说何至卿有个儿子叫宝儿,我怎么知道那何至卿就是你亲爹么……”我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楚之岚冰凉的手恢复了在我后脑勺上的抚摸,我却觉得害怕。
“清漪,以后不要这样叫我,好吗?”
我故意露出一个很灿烂的微笑,听话地点点头道:“好的,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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