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我小心嘱咐。
  “那是不是要叫爹地作陛下？”这小家伙倒真是聪明得紧，知道举一反三。
  “嗯，正是。”我笑着捏捏她鼻子，这孩子自从知道要来见嬴政，就算路途再辛苦，她都没吭过一声。年纪那么小，却有如此的韧性和耐心，实在是不知道她是像谁。想来是像她那伟大的爹地吧！
  而这次出来将语儿与祈儿留在了咸阳，难为这两个小家伙居然没有任何的不快，反而一直安慰着我与宝儿，不断的告诉我们路上要小心，还鼓励我们说嬴政一定没事。对于他们兄妹俩的贴心，我这个做母亲的真的不能不感动。
  “嫣然！”正想到这里，我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熟悉，却不是他。
  “鹿淳！”来人正是这小子。
  “你们还不请夫人进宫。”他厉声一吼，宫门站着的卫兵立即分作两排站立，留下了一条进宫的道路给我。
  我牵着宝儿跑到了他面前，这才看清他的脸色异常难看，而且眼中满布血丝。这像是熬夜太多造成的吧，这样的辛苦莫非是嬴政……
  “陛下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如此狼狈。”我心中着急万分，脚步也跟着加快。只是担心宝儿跟不上，所以干脆一把将她抱起。
  “现在不宜说太多，陛下还不知道你来了，我们先去见陛下吧。”他看了看两边，然后小心的道。
  我不再多说，只专心跟着他走到最深处的一座宫殿内。赵高，正小心的站在殿门口。看见我来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摆摆手，直接踏入了殿中。嬴政，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人正坐在大殿的王座上，单手拿着一卷竹简，脸色相当难看。他的旁边站着的正是那方士，徐市。
  “季嫣然（宝儿）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我带着宝儿直接跪在了殿中央。
  这声音惊动了殿上的那人，只见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定定的看了我们足足一分钟，突然从王座上冲了下来。
  接着，我们母女俩被他重重的搂在了怀中，这力道大得似乎要将我的腰给抱折了一般。我用余光扫了一下全场，不知道什么时候赵高已经带着那个徐市不见了。
  “宝儿，朕的宝儿！”他放开我们后，在宝儿那脆生生的叫着爹地时抱起了宝儿重重的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两口。
  接着，放下宝儿后才又狠狠搂住了我将我揉进了怀中：“嫣然，朕的嫣然。”
  眼泪直直的从我眼眶滑落，我看到了他肩上突然渗出一片殷红。“政儿，你流血了？”
  “不妨事，不妨事。看到你们母女俩，朕什么痛都没有了。”他伸手拭去我快滴落的泪珠，笑道：“我的未央夫人怎么变得比宝儿还爱哭了？”
  我轻轻啐了他一句，然后才大声叫道：“赵高，去无且那里拿药过来。顺便带宝儿去休息。”
  “是！”门外传来了应答声。接着，赵高进门来牵起了宝儿的手。
  “娘亲给陛下换药，你去找鹿淳叔叔玩一会儿可好。”下面的场面蛮血腥的，我担心宝儿看了不好，所以决定支开她一阵。
  “好，宝儿知道。”小家伙突然朝嬴政挤了挤眼：“娘亲就交给了陛下咯，陛下可得好好珍惜这段时间才是。”
  无语的看着被带走的小恶魔，我有些恍忽。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又学会了这些了，都是被祈儿他们给教的。
  “嫣然！”大殿内空空的，又只剩下我与嬴政了。我不答他，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拉他到了内堂。扶他坐在床边后，我开始替他解腰带。
  “嫣然！”显然他是会错了意，所以手开始不规矩的在我身上游移。
  “别动！”我给了他一记暴栗，然后再白了一眼：“我替你看看伤口，你最好老实点。”
  他噘起了嘴，然后不悦的一把将我搂紧，我就势跌入了他怀中。坐在他左腿上，我将他右肩的衣服撩开。肩上的纱布一层层的映入我眼帘。
  “不是说误中副车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我心痛得直掉泪。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伤，才道：“如果被人知道这帮反贼行刺成功，势必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动乱，所以才朕才让人将消息封锁。只说是误中副车，朕并没受伤。”
  原来如此，这历史上的误中副车是嬴政有意为之的。被泷说中了，我们已知的历史其实不一定是真正的历史。
  将染了血的纱布一层层除下，我开始庆幸自己来了上党。否则真的会后悔的。
  “夏无且求见陛下！”赵高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宣！”嬴政恢复了平日里自持冷静的表情。我赶紧从他腿上起来，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夏无且推门进来，先向嬴政行了个礼，然后再对我行了个礼：“这是夫人要的药材。”
  “有劳无且！”我接了过来，仔细瞧瞧。这个无且越来越可靠了，药材准备得相当的充分，所有的相关症状几乎都考虑到了。
  嬴政挥手让无且退下，我则重新回到他身边替他换药。那伤口似乎是箭伤，虽然开口不大，却深入见骨。还好我让宝儿出去了，否则这孩子不被吓坏才怪。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伤得这么重。”看到这伤口，我不难想像当日的情况有多危险。这箭稍偏一点，也许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日行至武阳县的博浪沙，从道路两旁突然窜出人来攻击王辇。”他说得很平静，就像遇刺的不是他本人一般。“众侍卫立即出面平乱。此中有一大力士，手持两柄铁锤直接朝王辇击来。赵佗正在朕身边，自然出面抵御，并护着朕从下了王辇。虽然击杀了那力士，不过这只是个幌子。真正要命的在后面，小山坡上一人射下冷箭。赵佗以身护朕，所以受了重伤，饶是如此朕也为箭矢所伤。”
  “冷箭？赵佗用身体挡住了，你居然还伤了？那刺客有没有抓到？”我一边问，一边替他上了药，然后缠上纱布。
  “被鹿淳以箭还击之后被擒。”
  “不会，此箭不应该是一人所射吧。能这么短时间内连发几箭，想必是用了三人重叠轮流攻击的办法。就算没有三人，至少也有两人。”秦军当初在统一天下时，所用的就是在阵营最前端，放三排弩兵，采用轮流施射的先进攻击技术才能所向披靡的。
  “朕也是如此认为，可是确实只抓到一人。”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了杀气。
  “那可有查出根源来？”我问。
  “哼，韩国的余孽，不足为惧。只可惜被那主谋跑掉，否则朕必诛尽其九族。”
  我将他衣服穿好，然后坐到床边轻轻搂住他：“不管怎么样，还好你没事。我定要好好谢谢赵佗，如果不是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敛去杀气，伸手将我搂过唇轻轻印在我的额头上：“是嫣然的功劳，如果当初不是嫣然硬将此人安排在我身边，哪有今日他的护驾之功，让朕逃过一劫。”
  我搂紧他，听着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一时间什么样的不安都抛到九宵云外了。
  “陛下……”赵高再次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俯到嬴政耳边咕哝了几句。
  我狐疑的看着嬴政，他只是对我微微一笑：“嫣然你先带宝儿在行宫里逛逛，稍候我来找你。”
  他离开时，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狰狞，我猜测他是为了这次刺杀事件的后续搜捕工作而去吧。
  我带着宝儿在行宫里转了几圈，对于这个新鲜的环境，这丫头倒是有说不出的兴奋，也不再乎这几天赶路已经很累了。
  路过后院时，我正好见到鹿淳与丞相王绾两人脸色凝重的坐在那里。
  “两位大人为何在此长吁短叹？”我笑着走到两人面前。王绾此时已经是垂暮之年，加上这一连串的劳累与惊吓，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呈紫灰。而鹿淳见到我虽然很高兴，不过我知道他也是心事重重。
  “夫人！”王绾朝我欠欠身子，我赶紧扶住他坐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这事铁定与嬴政有关，否则怎么可能让这两人如此为难。
  “嫣然，”鹿淳想了想，最终决定无视王绾的暗示而直接对我道：“此事怕也只能由你去劝说了。”
  “到底何事？”
  “行刺一事发生后，陛下震怒，下令一定全国捉拿主谋。这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为了这件事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死很多人？”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凡事与此事有关联者，大多是以前韩国人。如今沿线只有与前韩庭有关的人，一率下狱。而且已经有好多人经不住刑法而亡，我与丞相担心这样下去会得不偿失，也会让陛下失了民心。”
  “那陛下刚才就是去处理这件事？”我突然想起了刚才嬴政的表情。
  “是的，听说赵高派出的人在搜捕时又有新的线索，所以刚抓了一批人回来。想来陛下是为这事去的。况且因为这事已经耽误了行程，陛下现在应该是赶紧回咸阳去主持大局，听说咸阳那边也不太平呀。”
  他们说得没错，我非常明白两人的忧心忡忡是为了什么，想了一阵，我答应他们要找嬴政谈一谈。
  当夜，我与嬴政还有宝儿三人一起睡在了嬴政的大床上，宝儿欣喜若狂的睡我们的中间，还被嬴政一直搂在怀中。看得我心底都冒起了酸泡泡，这个年纪居然和女儿吃飞醋，也算是奇迹了。
  对于自己的反应哭笑不得的我径直翻过了身去，谁知道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被人搂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