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事到临头，居然是我的阵营里有人倒戈了。这样的打击，真的不只一点点。
  “她作证，李斯当日案发时间里在长德宫里教授公子将闾课业，中途不曾离开过。”泷坐在凳子上，然后开始帮我分析这当中的问题。
  “你不是说之前有刺客行刺过将闾么，那联系起来。黎妃是受了威胁，为了儿子替李斯作了伪证。”
  泷说的也许是事实，不过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道理：“如果太子真的出事了，胡姬被抓后，那下一任太子的人选会是谁？”
  听我说完，泷笑了起来：“嫣然也想到了。是呀，这算是借刀杀人的好计。黎妃知道和你不能再争什么，既然爱情争不到那自然只有权利。原本有茵夫人在，她不敢多想。可是现在茵夫人被杀，最受宠的胡姬再一去。她又是现在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如果有得宠的大臣极力推荐，那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太子的第一候补。”
  是我，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皇宫的女人，有哪一个不是精打细算，争权夺利的。就算不为自己，也会为孩子吧。毕竟在后宫，老公是靠不住的。
  就算黎姜并没有害我之心，却也有了争胜之念。我突然联想到那时将闾的被刺，难道一开始就已经在李斯的算计里了么。
  这个被行刺根本就是一个威胁，活生生的威胁。这样的威胁足以让黎姜害怕，从而配合李斯做任何事。
  用现代的话来说，叫做左一耳光，右一颗糖。先以威胁迫使黎姜产生恐惧，再出面动之以情。黎姜怕也只能就范了。
  “嫣然，事已至此，你勿需多想了。”泷随手拿起一旁的布替语儿擦擦额上的汗。
  “没错，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天意。”李斯未来是大秦的丞相，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他的命运，同时也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我想要杀他也是妄想。
  “泷，我没事的。对了，李嫣呢？”我看看周围，没见李嫣在场。
  “她与阕箜那丫头留在家里，说是要做春天的衣服给语儿他们。”泷笑得很开怀，我这一刻甚至有些怀疑他知道了真相。
  “泷……你……”
  “什么？”
  算了，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我都没有必要提及。因为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就是语儿与祈儿的泷UNCLE。这样的关系既保护了李嫣，同时也保护了我。
  “没事，我是想问你要不要留下吃饭。”我岔开了话题。
  “嗯，也好。阕箜丫头一起过来。”泷想了想，才道：“咱们吃个团圆饭吧。”
  “好呀！”我笑着唤来季恒，嘱咐他去接李嫣他们过来。那孩子也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时，春季牵着宝儿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夫人，王丞相倒在了大殿上，陛下急召夫人入宫。”
  王绾？我朝泷露出歉意的笑容：“只好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他见我着急，赶紧拉着我：“嫣然，这样的结果似乎与我们所知的历史重合了。王绾出事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是！”我叹了口气：“意味着，如果王绾无法再为官，李斯将会成为大秦的第一谋臣。”
  “嗯，知道就好。你万事小心！”泷松开了手，然后低头对祈儿与语儿道：“两个宝贝，我们现在来做基础练习可好。”
  “好！”休息够了的两个家伙赶紧站了起来，看泷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与孺子之情。
  让季晋驾着马车送我进了宫，赶到时已经晚了。王绾，已经撒手西去。夏无且告诉我，王相是突然倒下的。我怀疑是冬季来了，之前太过辛苦，心血管有了损伤，所以造成猝死。
  嬴政下令，厚葬王相，并且赐予王相家人厚礼，以表彰其为大秦所作的一切贡献。大家忙着王相的后事，嬴政则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
  萧瑟的北风呼呼的刮着，窗外开始飘起了小雪。我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心痛的感觉蔓延开来。轻轻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他。他就势将我拉入怀中，用狐裘披风将我俩裹在一起。
  “下雪了，你别冻着。”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让我感觉到了他内心的难过。
  “王相为大秦付出了一生，如今他去了，你心里难过也是极正常的事。”
  “虽然朕与他并无太多的交情，可王卿的确是倾其一生为大秦效命。如今这统一的天下，他功不可没。”他叹了口气，续道：“丞相一职是至关重要，朕得好好斟酌才是。”
  “我听说，之前我大秦设有左右两位丞相，以便让军政分开。”我略略的提了提。
  “嫣然是在防备李斯？”他的确是厉害的人，立即便展开了联想。
  “我知道你心里丞相的最佳人选便是李廷尉，可是你之前不是也说过李斯此人私人太重么？”我也不瞒他。
  “正是，朕也有此意。如若李斯为相，朕也想另立一相来与他相互制约。”嬴政搂着我的手紧了紧。“所以才为人选的事伤神。”
  “国事，我可不懂，所以也没办法帮你分担什么。”我将头深埋在他怀里，还是这个地方比较暖。
  “你已经替我分担得够多，也为我想得够多了。”他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高声道：“赵高。”
  “是！”
  “传旨，升李斯为左相，冯去疾为右相。令二人今后更尽心为朝廷效命。”
  “左右相？”赵高先是一愣，随即领命去了。大秦的最高指挥部的班子就这样重新搭建起来了。
  回到未央宫，季楚端上了一个锦盒，然后对嬴政道：“陛下，该服药了。”
  服药？“你生病了么？”我不解的看着嬴政。
  他摇摇头，让季楚将锦盒送到面前：“此乃徐真人为朕炼制的丹药。”
  什么，他服食这种所谓的仙丹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看看季楚那熟练的程度就知道，嬴政服食这药已经不只一两天。
  “等等！”我一把拖过季楚手中的东西，然后道：“楚楚你先下去，顺便让殿外的人都撤了。我有要事与陛下谈。”
  季楚看了嬴政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赶紧退下了。
  嬴政见我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有几分好笑：“嫣然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拿起锦盒狠狠摔在了地上。
  “嫣然！”这样的举动显然让嬴政非常生气，如果不是我，恐怕此时他早就暴怒了吧。
  “谁让你吃这些的！”我不理会他的怒气，直直的问他。
  “此乃真人为朕炮制的丹药，强生健体祛除百病。嫣然……”
  “一派胡言！”我气得不轻：“你什么时候开始服食此药的，为何没有对我说过。”
  “这次东巡就已经开始了，服了之后，朕觉得神清气爽，煞是舒坦。”他说到这里，有些得意。
  “政儿，”我拉住他的手，压住心中的怒火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仙丹灵药能治百病的，如果有怕是那所谓的徐真人早就成仙了。”
  “成仙是机缘，可遇不可求也。”他倒是解释得头头是道。
  “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我只要告诉你此药万万不可再服，多服食会多身体有害的。”这样的道理我应该如何才能和他讲得通。
  “嫣然，你虽然懂医理，可是这些都是仙家的道理，自然是无法参透的。”嬴政开始时试图说服我。
  “什么仙家道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仙家，也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说法，你明白么？”
  “那嫣然为何不老？”嬴政突然看着我，眼中是深深的不解。
  呃？我应该告诉他这些是爱因斯坦相对论，还是说这时光机中说不定有某种幅射才造成我现在这种体质的。可是说了，他也不会明白的。
  “我是因为……我！”我实在解释不了。突然想到我那日曾考虑过告诉他关于自己来历的事，是不是现在就是个机会。
  “我什么？”他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其实我是……”
  就在我还准备说出口时，嬴政打断了我：“还是说，嫣然仍想着与那泷一起。朕知道他现在就在草堂。”
  泷？关泷什么事？我不解的看向嬴政，他的脸上写满了妒忌。而且他已经知道了泷在草堂的事，这是让我有些意外的。
  “那井川泷不是与嫣然一样么？嫣然与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一般，没有人知道你的背景是什么，家乡在哪里。我之所以不问，是觉得嫣然如果想说就会告诉我。可是这么多年了，嫣然却仍只字未提。如今，那井川泷与嫣然一样，几十年过后仍是当初那副模样。嫣然却阻止朕寻觅长生之方，嫣然是想与那井川泷共享长生么？”
  “你……”他这话就像是一把钢刀狠狠的插入了我的心。心口开始发烫，眼泪也慢慢汇集在眼眶。
  “嬴政，你……事到如今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推开他，退后了好几步。
  “若不是如此，嫣然为何会有这般举动。”
  “我为你甚至不惜与天抗争，到头来你居然还对我如此疑心。那药，你不知那药究竟是何物却一心相信他能让你长生长寿，却不信我是一心为你？”眼泪，顺着脸庞留下。
  “嫣然？”嬴政脸上表情极为复杂，定了定神后，他突然像是恍悟一般，伸出手来想拉我。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也由得你吧。我也不想再看见你！嫣然告退。”
  说完，我飞快的冲出了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