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嬴政的声音冷冷的，我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相当的生气。
  “大秦众位先祖，愿你佑我大秦吧。自古以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如今我陛下被妖言所惑，望列祖列宗显灵救我大秦江山吧。”说话这人是谁？细想了想，好像是宗正文修。
  “混帐，文修你好大胆。”嬴政突然啪一声拍案而起。“如此妖言惑众咒我大秦，其罪当诛。”
  嬴政起了杀意了，我即使在内堂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杀气。奈何这些学士们似乎比较喜欢硬碰硬的死磕。
  “陛下，臣一片丹心为了大秦江山，即使肝脑涂地也无怨无悔。望陛下及时回头，否则错恨难返呀。”
  “一片丹心，肝脑涂地？”完了，我知道此人必死无疑。有心想救他，可是如今这个时候我现身外堂将会招致更多的流言诽语让嬴政应接不暇。所以捏捏拳头，我才硬忍住不让自己冲出去。
  “这么说，文卿家对我大秦是真忠心。既然如此，朕成全你。”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后，嬴政的声音斗然间拔高：“来人，将文修拖出殿外，赐白绫一条！你就去先皇那里表忠心吧！”
  此时，有这么几秒钟，殿外突然没声了。接着，殿前武士那厚重的脚步声重重的敲上了我的心。随即，文修那凄凉的喊声不绝于耳。“陛下，陛下……长此以往，大秦江山危矣。”
  “陛下，望陛下念在文大人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他不死吧。”这个时候，群臣才求起情来。
  “谁要保他，就与他一同去吧！”嬴政的声音虽然极为平静，却充斥着无人敢于挑战的权威性。果然，庭上除了文修那渐行渐远的叫声外，再没有其它的响动。
  待文修的声音再也听不见时，嬴政又才开口：“如若有人再议此事，就同文修一样去追随先皇吧。”
  “是，臣等告退。”尽管群臣的语气中有太多的不甘与不愤，却也只能悻悻地退下了。如今的嬴政可是大秦帝国的皇帝，不再是那个要倚仗各大势力来巩固自己权利的秦王。谁要挑战王者威严，无疑是自寻死路而已。只是政儿，你在如此保护我的同时换来的是树立更多的敌人。不单是我，还有你自己……
  “嫣然，你怎么了？”突然眼前被一片阴影挡住。我抬头迎上了嬴政关切的目光。
  “什么？”
  就在我不明所以时，他的手指已经抚上了我的脸。这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你都听到了？”他冷冷的开口。
  “嗯，”我深吸一口气：“此事原是我的主意，我不想让你背上这骂名。”
  “什么你的主意。”嬴政用力的紧了紧拉我手的力道，然后义正辞严的反驳。“朕是那种色欲熏心的昏君么。如若不是觉得可行，就算是嫣然说的，朕也绝不会照做。此事因何变成如此，朕会彻查，嫣然不必介怀。”
  “可是……”
  “别说了，当初朕朝中议政时，这帮人没有任何提出反对。如今事情有了变数，他们就开始絮絮叨叨，相互推诿的找人出来顶罪。朕若依得他们，此后王权何在。要知道，朕才是这大秦天下之主！”说到此处，嬴政脸上出现了平日在我面前难得一见的霸气。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不是我能过问我，我也过问不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不久之后，季韩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入宫来看我。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季韩看看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对我说：“可不妙，前些日子陛下不是杀了文修大人。文大人其实是儒家门生，如今激起了儒生们的愤慨。这些人纷纷著书将这些事全都算到了小姐与陛下头上。陛下如今可是学子们眼中的商纣周幽。”
  “商纣周幽王？”我失笑：“那我不成了妲己褒姒咯。我可没这么大魅力，有倾城倾国之貌呀。”
  “小姐，你还说笑。”季韩狠狠拉了我一把：“现在常有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宝丫头还被人吓得哭个不停。”
  什么，关宝儿他们什么事，这些个无知的百姓不明事情真相起哄就算了。说我也妖孽也好，祸国殃民也罢我都能忍。可是孩子们还小，为何要殃及他们。
  “将孩子们送到蒙恬府上去，让他们和笑笑他们两兄妹做个伴。”我就不相信，这帮老百姓敢去蒙府挑衅。
  “是，我知道了。”
  季韩不再说什么，我则心痛的将三个孩子搂入了怀中：“对不起了，宝贝儿们，妈咪连累你们了。”
  “妈咪！”祈儿率先挣脱我的怀抱，及平静的反问：“妈咪的本意为何呢？”
  “妈咪的本意？”我看祈儿一脸认真，于是也收起了玩笑之心严肃的道：“妈咪原意是想替政UNCLE分担一些，只是当初在下令时没有预想周道，被人利用这件事钻了空子。如果没猜错，想是有人为了完成上头交待的事，有违规定将没有犯法之人也抓去充军修长城了。这样的蛮横抓人，自然会让百姓心生怨恨。”
  “妈咪，泷UNCLE要我告诉您：世事无常，而且所有事都有两个面。剑能伤人也会伤己，统一会引起战争的同时也能结束战争。”他说得极认真，我不知道他对于此话能理解多少，不过提到了泷他的眼中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我知道。”当初那个旨意下得太过仓促……不，不是仓促。其实这个年头的贵族皆如此，在贵族的利益面前,百姓的利益相较而言则是其次。虽然嬴政长在民间，可是难免也会有这种气息。
  而我……似乎为了嬴政考虑也欠妥当，太过着急的说出这个意见。当初如果能先想得透澈一些，将计划想全面再说出来，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所以，妈咪，想想怎么补救吧。别再想其它的了！”语儿抱住我的腰，一张小脸上全是泪。就连宝儿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像是支持哥哥姐姐所讲的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思考着如何平息此次的事件。透过章邯，我知道外面的最新情况。反对的声浪越来越大，大到几乎引起全国学子的暴动。
  为了让我安心，嬴政回来时都会将这些事大化小，小化无的随便带过。我不想让他担心，自然也装作浑然不知一般。经过反复的研究，我觉得这件事并有单纯。
  或许有下面执行旨意的官员为了完成任务而将普通百姓栽上罪名而直接发配充军；在修建长城以及修渠过程中，也有监工因为是工作是罪犯出生而横加虐待。当然也有人在其中收受贿赂，说不定将原本充军之人放走，而将普通百姓送去充数。只是想要搞到这么大，而且将矛头直接指向嬴政与我就有些奇怪了。
  而好笑的事，百姓甚至说我是狐狸精投胎，越活越年轻。他们怎么会知道，如今我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至于这皮肤，虽然比起实际年纪小了很多，可是皮肤的光泽度也不如从前了。所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话也在民间同广为流传。未央夫人这四个字，都等同于妖孽。
  况且这点子是我先提出的，这件事是如何被外人得知的。想当然耳，宫中定然隔墙有耳才是。而有人妄图借这事向嬴政施压来对付我吧！幕后的人是谁？李斯、后宫……抑或是都有。
  我的目的原是想让嬴政少造杀戮，怎知道弄巧反拙。倒给了别人机会来对付我与嬴政，着实是我太过天真了。
  现在要做的，是先暂停征人修筑长城，然后彻查此事，将一些混水摸鱼的官员治罪以平民愤吧。
  想到这里，似乎应该和嬴政商量一下。现在中午，嬴政应该在前殿那边看折子，我从后门直接过去找他好了。披上了外衣，避开季楚直接从后门溜了。
  顺着大殿侧面溜入了后院，却正好听到李斯的声音。“陛下息怒……”
  他们似乎正在商讨这件事，我还是先留在后院等等吧。坐在台阶上，嬴政与李斯之间的对话一声声传入了我耳中。
  “李卿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嬴政有些不耐烦。
  “陛下明鉴，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如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拉拉杂杂了一大堆，他是想做什么。
  我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以前诸侯国纷争，都是以高官厚禄招来各方学士。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就应该致力于耕作，读书人便应该学习法令。而如今的儒生却不习当今事务，只仿效古法，而且还妄图非议朝政，蛊惑民众，这样下去似乎会影响到王权的威信和朝庭的安定。
  “丞相所言有几分道理。”嬴政似乎很受用，语气也比刚才和悦得多。
  “依丞相之言如何处置此事？”
  “臣这几日反复思量，现将解决之道呈上，请陛下御览。”章邯的脚步声响起，好像是接过了李斯递上的东西。
  这个李斯到底想做什么，我一时间没能想过来。“夫人，您坐在这里做什么？”就在这时，赵高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只见赵高跟着一个孩子直接朝这里来。
  “赵高，她是谁？”那孩子皱着眉看了我一眼。
  “公子亥，这是未央夫人。”赵高朝那孩子行了个礼，然后解释道。
  公子亥？那不就是胡亥！我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孩子，看上去颇为机灵，怎么后来会被赵高给哄得团团转，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了。
  “公子亥！”想到他那母亲，再想到他今后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