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消失之后

    按照其分身的说法，只有他的神魂足够强大，才能将之抹去。
    这也是他今后继续努力的方向之一。反过来说，何时他能抹去这个神印标记，就证明他的神魂强度可以与天神比肩。
    想想就很遥远。
    丁作栋看了看边上的婢女。
    贺灵川会意，站起来对身边的婢女道：“下去吧，有事再唤你。”
    婢女轻声应是，转身走了。
    贺灵川也没留在院里，带着丁作栋自行走回精舍，关好门窗，随手放了个结界。
    这是鹿家的地盘，得小心隔墙有耳。
    他在贝迦旅行数月，深知一座园林能藏下多少小妖怪们。
    “说吧。”
    丁作栋这才报出鹿家的售价。
    贺灵川拊掌大笑：“好，好好好！”
    见他眉飞色舞，丁作栋摸不准少主是什么心态：“东家，这价格还是有点贵了。”
    “何止有点贵，简直贵得离谱！”贺灵川笑吟吟地嫌弃，“根本没人能用的破岛要卖我十五万两的天价！鹿家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他紧接着又道：“但鹿家愿意出售仰善群岛，这才是最有价值的情报！”
    人家要是真不想卖，他花高价都未必收得到。
    鹿家有心卖，那这买卖谈着谈着总能谈成，不怕拉锯。
    是啊，东家还是那个精明的东家。丁作栋佩服：“您对百列的判断很精准，鹿家确实缺钱缺得厉害。”
    贺灵川这人傻钱多的大少上赶着送钱，对鹿家来说，不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面对这种阳谋，哪怕他们心中怀疑，也不想让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间溜掉。
    贪婪，始终是大少手中最犀利的武器啊。
    丁作栋笑道：“鹿家大概怕出价太低反而惹我们怀疑。那就是说这价格水分大，可以大砍。”
    “你就说，我能接受的外围六岛报价是三万两，如果仰善群岛都给我，那就六万。超过这个数儿就不要了，我也没那么多钱，宁可去别处买庄园买地产。”贺灵川打了个呵欠，“刀锋港附近的好地方多的是，百列不留我，我去庆国总可以罢？”
    丁作栋也是聪明人，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当下告退。
    贺灵川顺手送他一个篮子，里面是几樽桂花酸梅汤，几包当地特产的核桃云片糕，一袋酥蚕豆。
    银樽外头还挂着水珠。
    “送你家人解暑。”
    丁作栋也不推辞，接过来笑眯眯道：“多谢东家！”
    贺灵川又回到园子里，往摇椅上一躺。
    唉，真舒坦。
    灵台院派来的年轻婢女又过来伺候了，水汪汪的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瞟。
    云鼎山庄的客人，很少见到这么俊，这么修伟的。
    贺灵川一口气喝了半壶酸梅饮，才问婢女：“伱可知道仰善群岛么？”
    “知、知道。”婢女端着壶，壶口微顿，然后才继续倒果汁儿，“是刀锋港对面的岛屿。”
    “你去过么？”
    “前几年乘船经过，曾在岛上逗留。”
    “那地方怎么样？”
    “沙滩细白，海水干净。”婢女想了想，“就是虫儿多了点。”
    “我听说上面建筑零丁，这是怎么回事？”贺灵川有意问她，“百列人放着这么好的岛不利用吗？”
    “那婢子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因为岛屿孤悬海外，管理不便吧？”婢女微笑，“毕竟刀锋港暂借给庆国了。”
    “原来如此。”
    贺灵川也不问了，懒洋洋闭起了眼。
    鹿家行动很快啊，这么半天工夫，就把云顶山庄灵台院的下人都统一口径了。
    什么阴煞浊气、什么阴虺、什么海盗，半个字都不能透露给群岛的买家。
    阴煞浊气是很专业的称谓，无论鹿家还是庆国都从没公开解释过。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百列和刀锋港多数平民都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阴煞浊气存在于群岛深处，人进去了就容易生病，尤其晚上在岛上睡一会儿，说不定就莫名其妙睡死过去，再也不能醒来。
    并且海岛附近的水域还有名作阴虺的怪物，会袭击往来船只。
    至于贺灵川入住的云鼎山庄，这地方又大又漂亮，包办吃喝玩乐一条龙。他若不出去，群岛的真相说不定可以多瞒过几天。
    呵，他想，鹿家还怪仔细的嘞。
    但鹿家不知道，嵘山人此刻都在曲城内到处游逛呢。
    ……
    当天下午丁作栋就代表贺灵川继续与鹿家谈判。
    他有的是耐心，反复拉锯几次以后就把价格定在了外围六岛报价四万，全群岛打包八万，并且道：“这是最高出价，若谈不成，我们少爷真就不要了。”
    这基本是踩在了双方的底线上。
    价格和情绪的底线。
    然后冷场了两天。
    贺灵川有的是耐心，并且嵘山弟子陆续从外头返回，送来关于百列的各式杂碎情报，最直观的就是百列和庆国差点涨上天的粮价……基本佐证了贺灵川的推断，也帮助他摸清了鹿家的心理。
    这笔钱，鹿家一定舍不得往外推。
    果然两天之后，鹿家就找上门来，同意了丁作栋的出价。
    他们着急啊，每多拖一日，贺灵川了解真相的可能就大两分。
    万一这桩买卖又黄了，大几万两银子可就飞喽。
    一直没人买岛也就罢了，如果贺灵川临时反悔，这种得而复失怕是要让鹿家捶胸顿足。
    这份协议，要在曲城官署签办。
    贺灵川得亲自出面了，而鹿家出动了鹿庆安。
    这也是贺灵川与鹿家人的第一次见面。
    鹿庆安身材修长，白面长眉，身上一袭暗纹灰锦长袍，的确有世家子的风范。
    贺灵川观察他，他也在观察贺灵川。
    这远道而来的海外客，竟也是一表人才，虽然眉宇眼有两分轻浮和玩世不恭，但两手往后一背，还是有些气度在身上的。
    他向贺灵川点头为礼：“贺公子。”
    贺灵川现在的身份是富家大少，但没职没衔，到底只是个有钱的闲人。
    鹿庆安拿出上位者的态度，没什么问题。
    贺灵川也向他拱手笑道：“天这么热，还劳烦鹿大人跑一趟！”
    这时候多拿点礼数出来，他毫不在乎。反正，鹿庆安以后一定会对他印象深刻。
    两边寒暄几句，曲城县令就轻咳一声：“大人，契约已经备好。”
    一式两份，协议上的每个字都一样。
    贺灵川和鹿庆安拿起协议，尽管两人早对条款了然于胸，还是要逐字逐句再通读一遍。
    丁作栋和对方切磋出来的条款十分细致，协议中除了说明仰善群岛的转让范围包括四十二座属岛外，还有三百八十七块独立礁岩，以及群岛向外幅射八里的海域。
    具体到海岛，包括转让岛上所有土地、公用建筑、防御工事、军营和所有不属私人财产的建筑物产权——
    这最后一点，是因为岛上还有零星百列人而非海盗居住，他们手中握有合法地契。
    这一条看起来很人性化，鹿家父子还担心买家不乐意，准备了一些对策。哪知贺灵川看到后只是笑了笑就同意了，但要求岛上居民遵守新领主的律令。
    很合理，所以这一点也补充进去了。
    外围还有两个岛屿补给栈本已出租，现在易主之后，由鹿家负责在半个月内腾空。
    此外由于贺灵川的大手笔，他现在是百列领地的大客户，在百列享有一系列税收、运输、通关方面的优惠。
    鹿家秉持抓大放小原则，对他提出的这些要求也都允了。反正这人到自家地盘做生意也是好事，纳税光荣，没必要拦着。
    两人核对协议，确实无错，于是签字画押再盖印章。
    仰善群岛的转让就算达成。
    鹿庆安收起印章，望着协议上的大红印，紧悬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方才他一直担忧对方醒悟。
    现在印章落好，谁也不能反悔。
    钱来了。
    贺灵川向丁作栋一呶嘴，后者立刻取出银票，递了过去：“这是头款四万两银票，请点收。”
    鹿家有专人上前接过，仔细点算。
    不错，的确是四万两整。
    剩下四万两，按约定于外围两岛上的租户被完全腾退、岛屿交付贺灵川时再给。
    鹿庆安开怀大笑：“贺公子真爽快人也。有了这块风水宝地，公子今后一定财源广进。”
    鸡肋换成巨款，短时间内他不用发愁上交牟国的军资了。
    贺灵川同样心花怒放：“好说好说，如此美事当浮一大白。”
    在百列买个十五顷的好庄园，连购款带各种附加税，要一万五千多两银子；现在他只用了八万两，就买下四十二座海岛、霸占何其广袤一片水域！
    这个群岛上能建造多少个大庄园？
    贺灵川算不过来。简直赚爆了好吗？
    两人互吹互捧，心里互道傻币。
    都觉得自己占到了天大的实惠。
    鹿庆安心情大好，顺口道：“我作东，请贺公子去玲珑阁用一顿便饭如何？”
    贺灵川来者不拒：“那敢情好。”
    两人笑眯眯往外走，就差手挽手。
    才到官署外头，忽闻噼里啪啦连声炸响！
    鹿庆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大街上架着十几挂粗里粗气的大红鞭炮。他们一出来，边上有人点火，鞭炮就响彻好几条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