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苏照颜

不过，叫做凰儿是么？段风雷摇了摇头，抬手敲了敲门： 
“小鬼，睡了没有。”
  “是段哥哥。”里面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答，“进来吧。”
  段风雷推开门，走近了发现鸦围着被子坐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额上尽是冷汗。这会儿还是八 
月，秋老虎肆虐的时候，盖着被子显然是热坏了。
  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头，段风雷尽量柔声道：“鸦，乖，把手伸出来。”
  鸦闻言，反而将手背到了身后，眨了眨眼睛，楚楚可怜地道：“会痛么？”
  “不会，”段风雷随口道，抬眼看看鸦，突然笑了，“小风可是不怕痛的唷。”
  鸦一听，顿时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哼了一声，将手伸到段风雷眼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来 
吧。”
  至于做出这么悲壮的表情么，段风雷哑然失笑，却还是照样给他扎了针，又扶着人躺下，还体贴 
地将被子拉过一角，盖住肚子。这样既不怕热，也不担心会着凉。
  “段哥哥，谢谢你。”鸦闷声闷气地道。
  段风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可是那孩子又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段哥哥，你真贤惠，鸦长大 
了要娶你。”
  什么？段风雷脚下一个踉跄，回头就看见那少年伸出手在嘴上拍了拍，似乎十分困倦，不由一声 
苦笑－－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个孩子调戏了。而且，还被调戏得无话可说。
  这一夜，段风雷共起来五次，除去出恭一次，给小风盖被子两次，给鸦盖被子两次。其中给鸦盖 
被子的时候还被睡相不好的少年在睡梦中狠狠踢了几脚。
  而这一夜的御书房中，华丽的宫灯整整燃了一夜。东方将明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帝脸色巨变，询问似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沉静地点了点头。
  皇帝神色蓦地冷了下来，淡淡说了几句话，那人略一点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帝都黎明前最为深 
沉的黑暗中。
  “藏列，即将换天么？”
  第十章破星
  天还未亮，少司命便携同礼部尚书叶无涯，前往皇室宗庙祭天，身边早已有下人将太牢等祭祀之 
物准备好。
  叶无涯率先出场，念了繁复而华美的祭祀之章，他文采斐然，声音柔和温润，是以祭文虽长，倒 
也不觉得十分无聊。然后才是少司命衣上尘，他身穿少司命一脉华丽的法袍，要跳一段造天之舞。
  祭天一切事物处理完毕，由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宣读早已拟好的圣旨，无非是太子大婚，举国欢 
庆，大赦天下，减租免税。以示天下同喜，泽被苍生。
  由于是两国联姻，云缺长公主自然不能直接住在宫中，而帝都之中，有足够显赫的身家暂时充当 
公主娘家的便只有京中两位王爷，以及作为太子长辈的太傅雪绯墨。
  夕岚光摇了摇扇子，看着等着被挑选的两位王爷，淡淡一笑：“陛下，云缺公主日后亦是紫宸之 
人，要恪守宫中命妇不可接近朝臣的规矩，两位王爷虽是皇家长辈，但是手握重权，怕是多有不便。 
”
  皇帝微微眯起眼，不是故作精明，而是困的。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那么就依流花太傅之意。天 
宝！”
  天宝躬身道：“皇上，奴才在。”
  “流花公主的凤鸾暂时停息太傅府。待庆典完毕，由朱雀门入宫。”说着抬起因为彻夜未眠而显 
得有些萎靡的双眼，“传令百官腾龙殿见驾，庆典将在那里举行。”
  夕岚光看着皇帝面上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倦容，冷冷笑了笑－－这皇帝当得也不怎么如意嘛。
  天宝领了命前去，皇帝送了口气，正准备摆驾腾龙殿，突听门外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道：“寒太师 
见驾！”
  紫宸太师寒未霄年过四十，颔下三缕长须，飘逸非常。他进了御书房，跪下行礼：“臣寒未霄见 
过皇上。”
  太师之位位列三公，虽然并无实际职权，但是仪制上与王爷相差不多，因此不必刻意行礼。
  “太师此刻匆忙前来，是发生何事？”
  “回皇上，”寒太师捋了捋长须，一脸沉静，“藏列太师纳兰容诺与青黎兵马大都督方枕戈同时 
来到紫宸，说是要为太子大婚祝贺。”
  藏列太师与青黎大都督？雪绯墨与夕岚光对视一眼，暗暗吃惊－－藏列太师纳兰在为出仕之前便 
已经名满天下，其先祖曾助藏列开国，但是数代之后，却因为皇帝猜忌，而几乎导致全族尽灭，因此 
但凡纳兰氏子弟，皆不可出仕之族规。三年前，月夜泷以一局珍珑棋，将纳兰拐出来隐居的歌榭小筑 
。
  而青黎之兵马大都督方枕戈更是了不得，他十三岁参军，四年后完善了青黎的兵马制度，与兵部 
产生极为奇妙的平衡，却又使兵权与皇权巧妙结合。十八岁时更着手组建了青黎第一支强战斗力的水 
军，第一次出战即剪灭了青黎东南海域流窜多年的海盗。更难得的是此人是难得的智将，堪称是青黎 
近百年来第一军事奇才。
  青黎王室近几代也是人才凋零，到这代的帝君登基之时，朝中可用之人并不多，因此节制青黎兵 
马的大都督方枕戈被调回帝都，担任右相。
  上次青黎与藏列在寒洲开战，虽未分出胜负，但是两国明显已经暗生罅隙，此刻流花与紫宸联婚 
，两国所派使者竟然都是国内最为赤手可热之人，看来并非是道贺这么简单。
  雪绯墨与夕岚光同出一门，虽然在谋略上有所差别，但是大局之观基本一致，对望一眼，已知对 
方心中所想，当下也不多言，只静观其变。
  皇帝沉思片刻道：“来者是客，将两国使者也请到腾龙殿。”
  “是。”寒未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皇上当年稳定政局之后便对于年轻一代的官员多加提拔， 
算来除了去年告老的老太傅，朝中的官员大多显得年轻，而藏列纳兰与青黎的方枕戈都不是易于之辈 
，年轻的官员虽然显得朝气蓬勃，但是如此邦国之交的大场合，怕是不太稳重。
  寒未霄在这方面倒是极为稳妥的，因此有他出面，其他人也就乐得清闲。
  皇帝扣了扣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太傅，你意下如何？”
  “臣以为，还是先办好了太子大婚再说不迟。”雪绯墨静静一笑，“紫宸与藏列青黎都没有深交 
，此刻两国的使者却同时到来，显然是有所求，但是如今他们既然未开口，便当他们只是来道贺的便 
是，只是紫宸应当准备相应的回礼才好。”
  “爱卿说的是。”皇帝也是一笑，“众人都去准备吧，听说流花众人还准备了给朕的惊喜。是不 
是，夕太傅？”
  “都是些小玩意，还望皇上不嫌弃。”夕岚光脸上挂着懒散的笑意，“臣等就先告退了。”
  皇帝含笑点了点头，三王爷与逍遥王看着似是各有心事的双太傅，互看一眼，默契地率先抬脚， 
夕岚光则与雪绯墨慢行一步。
  腾龙殿在皇宫的正南，是个十分宽阔的殿所，内中富丽堂皇，显然是寻常用来接待外国使臣的专 
用场所。
  夕岚光晃着扇子慢慢走着：“阿墨，你看月美人跟老大到底是何用意？”
  “既然两人都默契地派了最为信任的人前来，显然是想借紫宸的地头谈和。”雪绯墨微微皱眉， 
“藏列的情况也许比我们之前知道与推测的还要恶劣很多。”
  “没错，方枕戈带兵多年，对于战场形势与朝中势力的对比看得十分清楚，因此他对于与藏列的 
那一站，是站在主和一派的。相比而下，江上风则在思危意识上差了许多。”
  “那么纳兰呢？”雪绯墨拿扇子点了点下巴，“这个人也并不简单，我比较担心的是现在月美人 
是不是还撑得住藏列的局势。”
  “阿墨，你多虑了。”夕岚光懒懒一笑，“除了纳兰，月美人手中还有一张王牌，你忘了么？”
  雪绯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至尊府，水溶月！”
  “确实如你所料，藏列皇帝已经驾崩，只是不知为何，藏列皇室隐瞒了这一消息，到纳兰启程前 
来紫宸之时，七王爷藏锋突然发难，将后宫的妃子皇子尽皆困在皇帝寝宫，如今至尊府正在于藏锋的 
人对峙呢。”
  “果然－－藏锋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些年一直花天酒地地混淆视听，暗地里竟然有如此的 
实力么？”
  “也未必然。”夕岚光收了懒散表情，一本正经道，“阿墨，你出来的时候师尊有跟你说什么吗 
？”
  “嗯，”雪绯墨点了点头，“师尊说，破星将出，凡我青衣阁弟子，见之就地杀除。”
  夕岚光道：“青衣阁历来，除了有四脉，还有中麒麟，在风息大陆的古老传说中，中麒麟被称为 
大陆之心，他们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与四脉相合，并促使四脉完成整个大陆的平衡，但是中麒麟一脉 
，亦会有破星，会打破大陆的格局。但凡破星现世，青衣阁的阁主令便会现世。”
  这一段是青衣阁秘闻录上的，千百年来青衣阁的中麒麟俱是在凤氏一脉中出现，因此青衣阁主也 
为凤氏中人。
  破星一词虽出现在典籍之中，但是自青衣阁开脉以来，到本代之前，还不曾有破星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