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苏照颜

  其为人公私分明，又十分酷烈，对于叛徒，从不手软。
  唯一有迹可循的是，夜帝一脉对于传人十分纵容放任，长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因此鸦如今这样 
的性格也不算是很离谱。
  只是如果夜帝外出找寻这个唯一的传人，到时若是与段风雷碰上，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虽说段风雷的功夫也不弱，但是夜帝显然已然是老妖级别的，他若出手，段风雷绝无活路。
  因此，若是鸦与小风一起，多少会转移夜帝的视线，在加上小风出身斗场，与杀手一脉有共通之 
处。算起来也可以作为传人的人选。
  此时小风也已醒了，看着鸦对着自己笑得一脸灿烂，不由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向边上蹭了蹭。
  鸦却只是静静看着他笑，半晌，她才伸出手，在小风脸上抹了一把：“呐，小肥猪，凰儿很喜欢 
你，很喜欢你信任凰儿，你呢？”
  小风一脸呆滞：“谁是凰儿？”
  “笨！”凰儿翻了个白眼，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凰儿就是我，只有我师尊 
才叫我凰儿的。”
  她笑了，捏着小风的脸说：“你喜不喜欢？”
  小风虽然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一张小圆脸顿时又红透了。
  雪绯墨摇着扇子无声叹息－－小风啊，你还是太嫩了啊。
  在凉亭中又坐了一阵子，看两只小的说着一些天真的话语，喝喝茶，这日子过成这样，真是再惬 
意不过了。
  两只小的到底是还是孩子，坐得久了便觉得厌烦了，要出去玩。雪绯墨站起身，看了看桌上的茶 
，晃着扇子跟在两只小的身后。
  太子这边的麻将摊也才收摊。一下午的居然达到收支平衡，换句话说也就是几个人居然都保持在 
不输不赢的状态。
  只是从几个人脸上的疲惫可以大致看出，战局是何等的激烈。
  从裕王府告辞出来，正好看到天边一抹艳丽的夕阳。
  这一天，是众人所见过的最为和美的黄昏。
  第十九章 风起
  风炎八年八月，后世的历史研究者们，将这一个月称为裂天之变。
  在所有表面的温馨之后，是让后世众多史学家扼腕叹息的无情，关于帝王家还是帝师谁更要对这 
场变乱负责，一直有着激烈的讨论。
  然而，那个时候的帝都却在一片隐藏着的裂变之上，显出异样的平静来。
  八月初九，忌出行，忌沐浴，忌婚娶，万事避吉，大凶。
  衣上尘自早晨起床上就觉得心内异常烦闷。他一向为人豁达，并不曾有心情郁结的时候，就算初 
见长大后的雪绯墨，他心中反而放下了多年的牵挂，感觉一阵轻松。
  然而，是要发生什么了么？衣上尘看了看天空，掸掸衣袖，晃悠悠进宫去了。
  在宫门口遇到同样一脸晃悠的雪绯墨。朱雀一脉在某些事情有着极高的相似之处，比如偷懒，比 
如嗜睡。
  雪绯墨的脸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衣上尘却知道她其实相当疲惫－－因为眼睛的颜色天生带着 
些红色，所以再努力也很难看出眼中其实是有血丝的吧。
  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并肩向宫中而去。
  太子监国，自有老臣在一边提携，雪绯墨也只是按例留在御书房，却甚少提点。偶尔太子有实在 
拿不定的，雪绯墨才轻描淡写地说两句。
  只是数日之后，她亦发现，太子对于治国之道居然相当熟稔。在某些方面敢想也敢提出不同的意 
见，反倒是比粟禾要出色不少。
  雪绯墨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也就不再多言。那个东宫，看起来确实深着呢。雪绯墨拿扇子掩了 
脸，有些无聊地看了看雕龙转凤的屋顶。
  与衣上尘缓缓而行，最后的目的地仍是御书房。
  今日的御书房气氛显然跟平日不一样，行礼之后，雪绯墨抬起了眼。
  入眼的即是皇帝并未发怒，却显然是大怒将至的表情。早一步到达的人还有太师寒未霄，两位王 
爷，以及兵部侍郎谢伦琴。
  雪绯墨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架势？寻常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是粟莲在学着处理公文么 
？难道这么快就通过了考验么？
  紫宸的政权转移还真是从来没有像这一代这么爽快过啊。
  想到此处，雪绯墨不由有些高兴起来，若是太子通过考验，那么等到他即位为君，她便可以回归 
青衣阁，过逍遥的日子去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夕岚光一定是记错了，我的理想是有吃有喝有睡，平安过日子。
  轻轻咳嗽两声，雪绯墨轻声道：“皇上，您这是？”
  皇帝沉着脸，阴鹜地盯着雪绯墨。
  这个表情……雪绯墨心中一跳，就算是怕我提出高额的退休金也不必如此吧。她缓缓收起了扇子 
。
  就听皇帝慢慢道：“今天早上，陆老太医的尸体在乱葬岗被发现。”
  “乱葬岗么？”雪绯墨眼睛转了转，试图缓和眼睛又苦又涩的现状，“那地方似乎是时候该整理 
下了，总不能人死了就那样暴尸荒野。”
  逍遥王听不下去，咳嗽两声道：“太傅，这不是重点？”
  这自然不是重点，这皇帝跟陆老太医可没有什么深交，一个太医之死怕是还不在他眼里吧。
  “所以－－那陆太医是否有留下什么？”
  这次接话的是三王爷：“四个字。”
  果然。雪绯墨垂下眼，从陆太医向他透露太子的身世之时她就知道，这中间必生波澜，只是没有 
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瞧各位的神情，这四个字莫非是有关国运？”
  “雪太傅－－”寒未霄拖长了语调，颇有些不悦，“此四字关系重大，还请太傅多用些心。”
  谢伦琴看了看御案之后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太傅，那四个字是龙子非龙。”
  “哦？”雪绯墨眯起了眼睛。就是这四个字让皇帝屏退了所有的皇子么？这事说来倒有些趣味了 
，如今皇帝有皇子六人，除却太子与粟禾，其他的皇子要么年幼，要么生母势力微薄，不可能有异心 
。
  那么看起来是冲着太子与粟禾的，但是这个龙子非龙－－雪绯墨看了眼皇帝的脸色，心中一声长 
叹，不得不说，这样的词语很容易混淆视听。但一个非字恐怕已经让皇帝生出许多不快了。
  这四字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正好在太子监国，粟禾封王的当口。
  或者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一举除两个皇子？但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见得那背后看不见的手是何等 
的高明。
  “太傅怎么看？”皇帝脸色沉冷，缓缓道。
  “这件事，皇上不是最清楚么？”雪绯墨晃了晃扇子，静静一笑，“紫宸每一代的政权交替总会 
出些小岔子，但是对于皇子们，皇上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话是如此说，但是”皇帝话锋一转，“陆太医又是因何被人暗算呢？”
  雪绯墨眨了眨眼：“陆太医平日里也算是和蔼可亲，谁会暗算他呢？皇上是想说这个是么？可是 
皇上似乎忘了考虑另一件事，那就是陆太医在宫中也有十余年了吧。”
  皇帝点了点头：“没错。”
  “皇上自当明白，这宫中就是个大染坊，人在这宫中十余年，可曾见陆太医跟谁红过脸？问起陆 
太医，谁不说他妙手仁心，是神医再世，便是在坊间，对陆太医也是好评如潮，皇上以为谁会对陆太 
医下毒手呢？”
  皇帝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倒是太师寒未霄有些忍不住了：“太傅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太傅的意思是陆太医是自杀身亡么 
？”
  “太师，陆太医的尸体既然在乱葬岗找到，自然不会是自杀的。”雪绯墨轻声道，“只是如果陆 
太医死后没有留下什么，便只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了，那龙子非龙四字显然是有心人的挑拨。龙子为 
谁？谁又是龙呢？”
  寒未霄闻言一震，看了看皇帝，又看看站在身侧，器宇轩昂的三王爷，顿时住了嘴。
  他的年纪并不算小了，又浸淫官场多年，对于察言观色以及对局势的审度都远胜常人。此刻他恍 
然发觉自己考虑问题显然不够全面。
  他看到龙子二字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太子与裕王这些小辈，却忘了场中一皇二王也曾经是龙子。
  紫宸政局大体稳定，每次改朝换代都少不得会小打小闹，却也不曾失控过。
  这固然是因为身为紫宸帝师的朱雀一脉想来喜欢收双徒弟，又能将双徒都教成治国高手，更重要 
的是帝师一旦决定支持谁，就会一直支持下去。
  而自从七世帝君那一代之后，朱雀在扶持新皇之后，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好政局，为新皇铺 
就文武之道，然后迅速撤离。
  离开政局之后的帝师都会回归青衣阁，自此不再在江湖上行走。
  那么这一次，雪绯墨支持的人到底是谁呢？
  寒未霄看着绯衣女子缓缓晃着扇子，一脸困顿的模样，突然有种预感－－或许她才是这一局的关 
键。
  第二十章 东宫
  与御书房的阴冷相比，东宫此时则显得闲适很多。
  太子手中拿着一包花种，一手拿着小花锄，有些困扰地看着身前的女子。
  “云缺，”粟莲有些踟蹰，“你真的知道怎么种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