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朱标这话,朱棪当场乐呵呵笑道:“肯定是母后已经去了定远祭拜皇姥爷,这帮猴崽子才会跟跑出笼的鸟儿一样。”
“嗯!母后离开应天已经有八天了……”
每当说起亲娘,朱标总会露出极温柔的笑容:“她要知道老二你这么快回朝,肯定会第一时间从定远赶回来的!”
“老大!你这话说的,就有点泛酸了不是……”
朱棪故作得意之态,一拳轻轻砸在朱标胸膛处:“咱亲娘对哪个儿子不都是一视同仁嘛。沐英兄长也不例外!”
他心里却有点儿怅然,形势已经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了。
自从亲爹准备称帝这十几个月来,已经有不少对他这位二皇子极负面的说法甚嚣尘上。
就朱棪自己所知,李善长、吕昶都私底下对父皇建言过,但无一例外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踹出了养心殿。
刘伯温虽然不说,但估计也有“二皇子生而不祥”的想法,因为朱棪清楚这神棍总喜欢揪着他那点儿怪力乱神的玩意儿。
亲爹亲娘因此心里有疙瘩是在所难免的,但他能感受得出来,这二位包括老大朱标,对待自己更多的是亏欠。
……是生怕他禀性直,被众臣逼得自裁以明志!
其实,亲爹从老大七岁时,就给他指派了不少名臣名将,比如宋濂、常遇春,教他治学、治国、治军之道。
而朱棪这个老二,自八岁起就跟徐达混军营,亲爹不管。
十二岁就上战场杀敌,亲爹也表现出没在意他死活的样子。
甚至,在登基的第一时间,亲爹就直接立老大朱标为太子,即便朱棪已有战功在身,亲爹也是暂时没给他封王拜爵。
意思明摆着就是为了堵住那悠悠之口,告诉天下人。
“咱的位置就是要老大坐着的!老二这糙小子,哪儿凉快哪待着去……”
也因此,朱棪迫切需要证明自己决不会跟老大抢皇位。
就算真要当家做主,他更愿意去开拓美洲那不毛之地……
所以,他历年来跟徐达出征,每战必出尽奇计,必冲在前头。
可不知道是不是身为穿越者,有BUFF加持的缘故……
朱棪自小体质异常的好,不仅长得比老大壮,高出半个头,甚至受什么伤都能短时间康复。
这也造成了他此番随军收复山东时,粗心大意,没有将身子发烧的情况当回事……
以致于连夜追袭斩杀数位敌将之后,整个人支撑不住,昏倒在大营门口,一连好几天都没能起身。
朱棪可是老朱最看重的两块宝贝疙瘩之一,徐达自然不会放任他总躺在医疗条件极差的军营里,半死不活……
给塞了份捷报,无视他的抗议,徐达立刻命四个亲兵,将朱棪打包送回了这应天府。
紧赶慢赶四、五天,朱棪实际上在第三天清晨,就已经能下地走路,而且脑子里还复苏了一些前世的重要知识。
其中就有被誉为“穿越神器”的《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此时,朱标不但一直紧抓着朱棪的手,这会儿还将另一个手拍了拍他的掌背。
这位老大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将朱棪从回忆的深海中拉了出来。
朱标见老二眨眨眼,当即指着身旁高大红墙,畏惧似的缩了缩脖子:“你听听,你听听……”
一墙之隔的所在,正是文华殿。
朱棪只听里头传来阵阵粗豪的怒骂声:“跪下!都跪好喽!!”
他斜觑了老大一眼,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大迈步进了宫门。
此时,殿前的空地满目狼藉,不仅东一滩西一滩水渍,还有三三两两的小鱼儿在其间蹦跶。
东角正跪着一排小皇子,都是朱标、朱棪的弟弟们,年岁大致在六到十岁之间。
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低着脑袋还拿眼睛不住乱瞟,就是他五弟朱棣。
殿西角则跪着一排东宫内侍,个个战战兢兢的。
而亲爹正将才年仅四岁的八弟朱榑按在条凳上,扒了裤子,用鞋底抽打他的光腚儿。
亲爹现在也是衣衫凌乱,朝冠都歪到了右后头,还赤着一只脚。
那只用来抽娃儿的朝靴,正是出自于此。
亲爹一边抽还一边骂咧咧:“叫你贱!叫你疯!看你还敢不?打死你个狗崽子……”
朱榑被抽得哇哇叫喊,涕泗横流。
其他弟弟也是身子一颤一颤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个儿。
朱棪见此情景,不禁咧嘴轻笑道:“老大!咱爹啊,怕是气糊涂了,说是打狗崽子,那他自己成什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群弟弟登时都抬起脑袋,纷纷雀跃地呼喊起来。
“是二哥!”
叫得最响亮的,正是朱棣。
“二哥、二哥!”
“二哥回来了……”
朱榑也忍住哭喊,仰头向朱棪发起求助:“二、二哥!二哥救我!痛、痛痛痛……”
“去去去!”朱元璋一把将老八推下条凳去,半点也不在意他会摔伤。
恶狠狠地环视面前诸多皇儿一遍,他接着才没好气地训斥起来。
“嚷嚷什么呢?谁嚷得嗓门最高,待会自己主动上来趴着挨抽……”
朱元璋在听到老二声音时,明明是表情一喜,却又立马装出严厉的样儿。
他转脸瞪着朱棪,指了指身下的条凳:“老二!给老子过来,趴着……”
“干嘛啊?爹!你这是想把气也撒到我头上?”
朱棪不为所动,继续拿亲爹打趣道:“我又没读书时摸鱼,上树逮猫捣鸟蛋。”
“老子还犯不着对你这糙小子胡乱撒气!但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儿干的是啥事?”
朱棪就乐了,明知故问:“爹!我干啥了?还请您明示……”
“你小子这会打哪儿来呐?”朱元璋冷哼一笑。
顿了顿,见老二没回应,他接着道:“你天德伯伯还没班师回朝,你就先从前线退下来?你这是给老子当逃兵……要不是正值用人之际,看你小子还有点用?换作咱当年在领兵打仗,早啥话也不扯,就当场把你咔嚓了!”
朱标、朱棣眼见父皇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尽皆吓了一大跳,一个急忙上前出声争辩,一个站起来就高声喊。
“父皇!二弟不是逃兵。他是受徐伯伯所托,带了前线的捷报回来的……”
“父皇!您不能杀二哥啊。二哥绝不可能是逃兵,他一向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朱元璋看着老大、老五如此的紧张,老二却一脸的风轻云淡,他就更觉得有意思极了。
稍作沉吟,他笑着问朱棪:“老二!你真是带了前线捷报回来的?”
朱棪没应声,只是默默地点头。
“放屁!!”
朱元璋更是当场直接吼一嗓子,伸腿蹬翻条凳,却又说:“乖乖过来,给老子捡起来,趴下……”
“否则,看老子不把你打瘸喽!哦。传捷报?斥候、驿差干啥吃的?要你一个偏将把信儿带回来,糊弄鬼呢!”
他这架势,莫说太子朱标和朱棣等众多皇子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个个身子直哆嗦。
就是内侍们与那个亲兵也如此,他们甚至觉着头皮发麻,都不敢抬头直面天威。
但亲兵明白这里面存在天大的误会,犹豫再三,他终是仰头乞求道:“陛下!二皇子打不得啊……”
朱元璋没有立刻斥责,缓缓舒了口气,他倒想听听这个徐达的亲兵能说出什么花来,替自家这糙小子开脱。
“乐安守将俞胜先降后叛,二皇子及时察觉,身染风寒,还连夜带兵追袭二百里,斩将五人,杀降元兵近千人……”
亲兵说到这儿,声音已是哽咽:“回营之时,二皇子便体力不支,摔下马来,昏迷了整整六天呐!还请陛下明鉴。”
“什么?染了伤寒,还、还从马上摔下来?”
朱元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亲兵,又端详起朱棪来。
仔细看去,自家老二好像还真有点大病初愈,站都站不稳的感觉,朱元璋心头猛然一揪,知道自己错怪了人。
他抹了把脸,忙一瘸一拐奔向朱棪,又照着这糙小子的黑脸直瞧:“真的病了!瞅这都整整瘦了两圈,面上也苍白了许多……”
“你个混小子!怎么不早跟咱说。要咱说你什么好呢?早就叫你别太拼、别太拼,病了还连夜奔袭二百里,你真不要命拉?”
让亲爹一顿埋怨,还使劲抓着自己双臂好一阵观瞧,朱棪心里头顿时暖洋洋的,表面却嫌弃道:“爹!亏你还好意思说……”
“你让我解释了吗?一上来就对我一顿吼,叫人趴下去挨抽。现在却又来怪我!”
他说着,还冲朱元璋翻了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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