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螺之音/幽颤

第13章


  “砰砰砰”几声连射,如姿呆若木鸡!她只知道在她最危险的时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将她扑倒在地,连打了几个滚,她安全了,而那人的左臂上血水已经流成了一片。
  那人,是张震。
  虎皮这一击实是声东击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将昏睡的阿财拖了出去,自个儿跳进车猛踩油门,竟是硬生生地突破的重围!
  “你没事吧!”如姿看了看张震的伤口,有些关心地问道。
  张震苦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背后传出了警察的声音:
  “不好!张老太太心脏病发了!”
第十二章 生死
  白色的椅子,白色的门,白色的房间里一张张白色的床,白色的走廊中来回走动、跑动着的人,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不管多嘈杂的地方,都能寻到一丝宁静,这里也是一样。医务人员们忙碌却井然有序地工作着,仿佛早已习惯了医院里充斥着的生与死的气息。
  呼吸声、心跳声、点滴声、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秒针移动声……所有声音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有着千钧之势的重压,沉沉地撂在张震心口,逼得他面色苍白,直喘粗气。
  其实一切都很安静。
  警方那边已经将虎皮抓获了,只是张震的心怎样也静不下来,好像所有的感官都比以往灵敏了千倍万倍,而自己则迷茫地在这快节奏的世界里徘徊,故作镇定的脸上,那一丝丝忧虑再也掩饰不住,化作一滴滴冷汗,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或顺着脖子淌下,或聚在下巴,滴答溅开在湿透的衣襟上,渗透在布料里。
  他的身边,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沁香,如兰如麝。那芊芊玉手,最终还是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他猛然从混乱和恍惚中觉醒过来,望向那张冷若冰霜的花颜,才想起,这样一个有着羡煞群芳的容貌的姑娘,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啊。
  如姿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只是那若潭水般的眼波中闪过了一丝涟漪,被眸中那淡淡的尘烟水汽一遮掩,也显得不经意了。她看了看张震的左臂,伤口已经包扎了起来。换作是别的女子,如果有人为自己如此奋不顾身,定会感动得眼泪哇啦,可是如姿……
  “谢谢。”是如姿的声音。
  张震勉强地笑了一下,道:“谢什么,你冒着入虎穴的危险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还一直陪在我身边,不应该是我谢你吗?”
  如姿的眼睛望向了别处:“我谢你是因为你舍身救我。而你并没有什么要谢我的,虎皮的事我是为了洛希,而我现在陪你,是为了奶奶。你若是有一分一毫地多想,也是蠢。”
  张震苦涩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如姿说的是实话。
  “那就当是我替洛希和奶奶谢你了,再说,我一直以来都是蠢的,你又不是不知。”
  说完,他也自觉地把目光转向急救室的方向,不想将刚才那个话题延续下去。
  都进去那么久了啊……
  “奶奶会没事的。”如姿又开口了。
  张震点了点头,双手紧握,深呼吸了一口气。
  奶奶一直有心脏病,家里的经费让她不能有任何药物的滋补,一日三餐也缩得不能再少,更还要为了张震的读书而辛劳,老人的身体也因为这样一直不稳定。若说这样脆弱的身子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还一点事也没有的话,确是有些自欺欺人的。
  但张震还是尽量表现得镇定,经过了那么多事,他知道奶奶希望自己能更成熟一点,他也不喜欢总哭天抢地的懦弱的自己。
  此时此刻,他省下了担忧的时间,来为奶奶祈祷,尽管他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他认为,真正的祈祷不在乎于身属的是什么,口中念诵的是什么,而在乎于其信念是否坚定,在这点上,他做到了。
  这时候,从学校里闻讯赶来的洛希和还雪也到了,还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洛希便边跑边焦急地问道:“奶奶怎么样了?”
  “情况怎么样不知道,还在急救室里面呢。”张震的声音里透着一点死气。
  “我妈说自古人天相应,所以吉人自有天相,奶奶一定会没事的。”还雪诚心地道。
  “哎,也难为她老人家了,吃了那么多苦,还受那么大的惊吓。”洛希的眉头仍是紧促,以他对医学的了解,心里头对张奶奶的病况自然是有数的,但不管怎样,这个时候还是得往乐观的方面想。
  正说着,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医师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走到张震面前,道:“你就是老人家的家属吧?”
  “对,我是,请问我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张震慌忙问道。
  医师叹了一口气,道:“老人的情况并不乐观,我们给她做了心肌酶检查,血管阻塞得非常厉害,现在只能靠打针吃药来维持,如果不做手术,恐怕熬不过几天了。”
  熬不过几天!?
  医师当头泼下的冷水让众人都愣了,还雪道:“那赶紧做手术啊!”
  洛希低声道:“奶奶的身体那么虚弱,恐怕……很难承受起那么大的手术啊……”
  医师点了点头,道:“这位小伙子说得不错,老人本来就体弱多病,受了惊吓心脏病突发以后情况更是恶化得很厉害,在这种状况下动手术,医院也不能保证能将人救好,反而还有很大的生命危险。”
  “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张震问。
  “三成。”医生决断道。
  “啪。”
  张震忽然觉得全身一震无力,一屁股瘫倒在长凳上,两眼无神地望向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么?
  “我要说的就那么多了,手术做不做还是得由你们决定。老人似乎不太想做手术,如果你们决定要做的话,还得给她好好做做工作,她现在处于清醒状态,进去跟她说说话吧,我们也不知道她下一次会什么时候昏迷过去。”医生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他急促的脚步,是走向另外一个临危的生命。
  “奶奶,我们来看您了。”还雪小心地轻声地说道,生怕惊动了奶奶。
  “诶,都来啦……”奶奶见四个孩子都站在病床前面,不由笑颜逐开,在张震和如姿的搀扶下倚着枕头躺坐了起来。
  “奶奶,医生说了,您应该立刻做手术。”还雪是直肠子,心里想什么便毫不忌讳地说了出来。
  奶奶笑了笑,道:“你看奶奶这么大的年纪了,还经得起那么大手术的折腾吗?”
  “那也要做的呀,奶奶,您这么多年苦都吃过来了,还差这手术的几个小时吗?我们都会陪着您的呀,没有什么好怕的。”还雪说。
  老人家笑了笑,却不作回答,只喃喃道:“都是好娃啊……”
  张震双手握着老人皮包骨头的手,想给她带来一些温暖:“奶奶,你是不是心疼手术的钱?你不用担心,钱我会想办法的,你只要安心做手术就可以了。”
  “咳……咳……”老人突然急剧地咳了起来,一阵咳嗽之后,她又和蔼地道,“我想跟张震单独聊聊。”
  洛如雪三人“嗯”了一声,自觉地走了出去,留张震婆孙两人在屋内私聊。
  “张震啊,你也大了,奶奶有些事情必须要对你说。”奶奶的光华已经散去,淡定的双眸如一对经历了千百年海水冲刷的卵石,朴实圆满。
  “嗯,您说,我听着。”张震道。
  “这一切……都是孽啊……”奶奶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我那时候还年轻,不仅要跟着你爷爷下地,还要洗衣做饭,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我公公婆婆,也就是你太奶奶和太爷爷,他们的身体一直不行,常年卧病在床,吃喝拉撒都由我一人照顾着,那有什么办法呀?那是我的公公婆婆,我入了这个家门,自然要担当起伺候他们的责任。夜里,要月亮到了半空才能躺下,白天又起得比公鸡早。生了你爹以后啊,更是要常常半夜起来被他吵醒,照顾他吃奶尿尿,再哄他入睡,自己睡觉的时间就更少了。娃娃长得快,你爹那时候人小,胃口可不小,家里本来就不够吃的,他这一折腾,哪儿还有剩?所以,每次你爷爷问我家里还剩多少米的时候,我都不敢作声。你爷爷也知道我的难处,不埋怨我,只是长长叹一口气。他不比其他家的男人,他知道家里困难,所以烟斗也不抽,老酒也不喝,鞋子都穿破底了也不舍得再买一双,我看了心疼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只能每天抽出一点时间给他多编一些草鞋,他就是不肯穿,说:‘我的脚茧比鞋底还厚,就算不穿鞋也能下地,你把这些钱拿去市里卖了,还能换上一两顿吃的。’”
  说到这里,奶奶拭了一把眼泪。张震的眼眶也红了,他是第一次听奶奶讲她的往事,不忍心打断。
  “我把这些鞋,连带着家里的零零碎碎都拿到市里去卖,坐了一天摊,一个子儿也没卖出去。穷人家都自己编草鞋,有钱买鞋子的,都穿布鞋、棉鞋和皮靴,根本不会来买我的草鞋。我为难啊,你爷爷一个大老爷子,一辈子没去过几次市里,怎会知道这些?我不舍得要他失望,就去当铺把我娘送我的镯子卖了,换了一些钱,那镯子是几代的传家之宝,本来现在应该在你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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