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环

    就在孙宁与韩秘书相互猜忌，又不确定到底是谁主导的这场惨案之时，韩秘书的短视频平台收到推送。
    之前发视频的人又发声了。
    这一次，张长林甚至自己直接出境，就站在时代广场中央，身后是堆积如山的残缺的尸体。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站在尸堆前面，很多尸体的脑袋正对着屏幕前方，密密麻麻无数死不瞑目的眼睛与张长林一同看向视频外的观众。
    他的神情麻木，眼见也变得晦暗无光，声音干涩而沙哑：“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存在的问题只是癣疥之疾，这个世界还远远没有分化的阶级分明，我们要对抗的不过是个别被欲望腐化的人。”
    “很显然，我错了……”
    接下来，张长林平静地讲述了他们筹备游行的初衷和手段，他没有再去强调现阶段强人工智能和全自动化全面铺开的后果，甚至没有控诉市长的安保团队展开的屠杀行为。
    恰恰就是他这种饱受欺凌，还要压抑着怒火不去谩骂伤害别人的行为，反而引起了网友广泛的共鸣。
    【栀子花：难以想象这是发生在二十二世纪的事！疯了，18号城市的市政厅一定是疯了！】
    【最爱小奶狗：不可能，我不信这是市政厅的安保团队干的，背后的尸体是道具吧？】
    【醒目路过：我家就在时代广场边上，早上的时候确实听到了枪声，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放鞭炮，没想到，唉……】
    【阿尔法凸袭：新联邦才成立几十年啊，只能说尊重历史的客观规律了。】
    【春草：天呐，他们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人，更没有违反新联邦的法律，这群刽子手怎么敢？@治安局请你们一定要查明真相！不要放过这群刽子手！】
    【荧惑飘摇回复春草：鸡下蛋的时候农场主可以收获鸡蛋，但当鸡不能下蛋还要吃饲料的时候，你猜猜农场主会怎么对他们？】
    韩秘书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评论，大多数评论都在预料之中，人们只是感慨一下遇难者，讽刺一下新联邦，甚至还有人在玩梗。
    新联邦数十年如一日的延续了旧世界推行的奶嘴乐，很多人更安于当前的生活，他们的忍耐远远多过反抗，这种人就算是天天在网上喷新联邦，于联邦管理者来说没有丝毫威胁。
    但后面的一条言论却让韩秘书瞳孔微缩，警惕心骤起——
    【长白山前知世郎：@张长林，先生手中的火把还亮着吗？我不想做一个只是被照亮的人……我想说的是，如果你需要更多的火把，能不能算我一个？】
    【满城尽带黄金甲：最开始没有人在意这场战争，这不过是一个职业的落寞，一个群体的消失，直到每个人和这场战争息息相关。@张长林，算我一个。】
    【为有牺牲多壮志：为了显得合群，特意改的昵称。我没有你们那种志向，我就是不想到时候让人像杀鸡一样随意捏死。@张长林，算我一个！】
    【只为苍生不为主：@张长林，算我一个！】
    【@张长林，算我一个！】
    【@张长林，算我一个！】
    ……
    韩秘书顺着评论往下翻，还没翻多少的功夫，视频突然被封了。
    视频从爆出来，到被封，中间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然而就是这短短几分钟，韩秘书发现回复‘算我一个’的人，居然已经超过了三百人。
    这还只是一个平台的回复量！
    全网，得有多少？
    三千？五千？
    这一估算，吓得韩秘书冷汗直冒。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样一群人再被集结起来，他们所要爆发的绝对不再是和平的游行。
    “那将会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念及于此，他赶忙翻出崔副市长的联系方式，拨打过去。作为秘书，这种重大事件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韩秘书还没开口，那边崔副市长沉闷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网上的视频我看了，市政厅格外重视。”
    “我们已经派治安局的人员前往现场，视频内容是不是用道具和演员伪造的，很快就能查清楚。”
    韩秘书：“那未来视界这边……”
    崔副市长：“你先在那里盯着，如果确定时代广场的屠杀是真的，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韩秘书不自觉地弓了弓腰：“明白！”
    “很好，我会派人过去协助你的。”
    ……
    挂掉电话，韩秘书不自觉地瞄了一眼一旁的孙宁。
    如果屠杀是真的，那么为了大局，只能把未来视界推出去了，而且这也不算冤枉他们，毕竟那些安保组也是从未来视界的母公司聘请来的。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的是，如果真的发生了屠杀，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孙宁和背后的峰尚集团疯了吗？
    “怎么……韩大秘不会是在想，该什么时候把我交出去吧？”
    孙宁也看过了刚刚被封的视频，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而以他对市政厅的了解，推自己出去挡枪，平息民众的怒火，市政厅的人绝对干得出来。
    韩秘书面无表情地回应：“这要看视频里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你觉得这帮乱民真的在乎真相吗？”
    韩秘书皱眉：“你什么意思？”
    孙宁嘲讽似地说：“自古以来，普通老百姓哪懂什么是非真相啊，只要顶包的人比他们地位高、身价大，他们也就满足了。今天这件事，你们把我推出去可以安抚他们，明天你们把张长林推出去说他是幕后黑手，一样可以安抚他们。”
    “我们是朋友韩秘书，至少，最差最差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孙宁真诚地看着张长林，逻辑清晰地说：“崔市长需要未来视界去印证他的政治策略，成为他的政治筹码，好让他能上调到上城区。”
    “你想一想，一旦你们把我推出去顶罪，我肯定在劫难逃，不过你们就一定毫无损失吗？”
    韩秘书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已经交由治安局的人处理了，我相信治安局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孙宁无奈苦笑着摇摇头：“好吧好吧……”
    “那我们就一起期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能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