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印象派

    赵琳艺攥着苏萌的手，不知该如何劝慰。
    「好孩子，听我的，你现在靠你自己是过不去这一关的，让江凝那臭小子帮你，他一定有办法！」
    苏萌蹙眉犹豫，赵琳艺立即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我不相信你肚子里的这孩子是别人的，你不用为了我们，而去一个人担事情，听阿姨的，不对……听妈的，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妈」这个字从赵琳艺口中说出时，直击苏萌心头软肋，压抑，恐慌，崩溃的情绪刹那间宣泄而出。
    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是有依靠的，有家人的，因为这个孩子，会让原本没有血缘的他们，牢牢地栓在一起。
    苏萌泣不成声，赵琳艺温热的手掌略过她的发丝，她似乎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哭吧，把难过和不满都发泄出来，发泄出来就好了。」
    车门被敲响，江凝指了指手表，示意赵琳艺关注下时间。
    王安说给他们半小时，现在时间到了，赵琳艺和江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回去。
    赵琳艺下了车，苏萌紧跟着也想离开，却被江凝拦在车上。
    「在车里等我。」
    「我……」
    苏萌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用解释，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赵琳艺偷笑，苏萌挂着泪珠的脸猛地一泛红。
    「咳咳，你这臭小子，还想通过这个来辨别男女？难不成，你还重男轻女？」
    江凝有些慌张，随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柠檬糖，塞进苏萌手里，抬手时，不忘替她把眼角的泪抹去。
    「现在知道心疼了，想当初你……」
    赵琳艺不停数落着，随着车门被关上，她的声音也被隔绝在车外。
    苏萌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在此时平静。
    这就是有家，有依靠的感觉吧。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车里睡着的，但醒来时，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车内有着暖气，若不是路上略微颠簸，她恐怕能就这么睡一夜。
    苏萌起身悉悉索索的声响让江凝习惯性地回了头，再瞄了眼车上时间，凌晨三点。
    「怎么醒了？再睡会。」
    苏萌摇头，询问他要带自己去哪？
    「我们考虑了很久，本想送你出国，但是综合你上次所说的，确实不是一个好办法。蒋一程说他有个伯父在村镇里扶贫，那边通讯落后，樊家想找到你，自然就不容易。不过那边空气很好，我也会想办法派个医疗小队过去……只是，要苦了你了……本想和你再商量，但是时间紧，加上你睡着了，我不想打扰到你……」
    苏萌连忙接话，表示同意。
    「不过，你这么做，樊家找不到我，肯定会为难你，为难赵阿……我是说，为难妈……」
    「妈」这个字从苏萌口里说出，温馨感直蔓全身。
    江凝抬眸看了眼后视镜，镜中的苏萌带着微红的脸，局促的模样，让他挪不开视线。
    「这些事，我都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你躺好吧，你这么坐着，太危险了。」
    「危险？我坐着哪里危险了？」
    江凝撇过脸，强行示意她躺下，生怕江凝不能专心开车，苏萌只得照做。
    没过三分钟，江凝把车停在路边，开启双跳，扭过身子为苏萌裹上厚厚的毛毯，然后横抱着将她放在副驾驶。
    副驾驶的座位打到最低，四周都垫上软糯的毯子枕头，就在为她扣安全带时，江凝又犹豫了。
    安全带要勒在苏萌小腹处，一时间江凝害怕
    地不敢动手。
    江凝紧盯着苏萌的小腹，担忧地问道：
    「会不会勒到他？」
    「他还很小啦，应该没事。」
    「可这孩子，差点没保住……」
    他语气里带着自责，紧蹙的双眉始终没有松开。
    苏萌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江凝，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就把他整的手足无措，那以后呢？以后出生了，他岂不是更没辙？
    想到孩子出生，苏萌顿感生活充满希望。
    犹豫了三分钟的江凝，还是没感把安全带扣在苏萌小腹上，而是将安全带从苏萌身后扣上，再从后绕到苏萌胸前，总算是满意地回了自己主驾驶。
    苏萌扭过脸，看着江凝的侧脸，那俊逸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开车也没了以往自由的神态，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像是个刚上路的新手司机。
    苏萌被他这一系列的反应逗笑，调侃道：
    「他在我肚子里才42天，你就这么紧张，那以后怎么办？」
    「42天……」
    江凝不禁盘算着日子，苏萌侧过身子，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镇里的宅子不大，但是干净的很。
    屋外的院子里种满了植物，虽说这个季节不会有花团锦簇，却让人倍感希望。
    在这偏僻的山镇里，信号时有时无。
    缓慢的生活节奏，更是让苏萌觉得安逸。
    没有信号，她和江凝的交谈便转为了书信这种古老的通讯方式，像是回到了从前，两人以信会友的日子。
    院子里的画由凋零转为盛开，屋外的桃树，也长出了小果子。
    孕后期的苏萌开始有些浮肿，可报名了的考试，她还是想去参加。
    但从四月份开始，陆续给江凝寄出去的信件，直到五月底还没有收到回信。
    蒋家派出去的人，给回来的消息都是让自己放心，可越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越是让苏萌担心。
    乘着去市里孕检，苏萌给江凝打去了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
    无法接通？
    想到上一次的无法接通，还是江凝被拘留。
    「蒋叔叔，我要回去！」
    苏萌一刻都待不住了，她要走，她立刻要走。
    「不行，我答应过小江，要照顾好你，不管他那边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让你回去！」
    苏萌吓到踉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江凝他们所有人都准备好了牺牲，唯独要保住自己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小苏，你现在要是去了，你觉得能改变什么吗？你去了，只会拖累小江，既然去了会拖累，还不如把身子养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希望，更是江凝的希望！」
    苏萌瘫坐在椅子上，紧握着扶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蒋叔叔，能告诉我实情吗？」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的官司似乎在国外开庭，双方都在举证，至于最终结果，谁也不知道。不过，以我对小江的了解，他不可能会犯本质性错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相信他会处理好一切，会帮你完善好一切！」
    无能为力四个字形容此刻的苏萌，再合适不过了。
    六月，苏萌去了南城，挺着大肚子参加了高考。
    院前的桃树结出了香甜的果子，她的孩子也在此刻呱呱坠地。
    她馋门前的桃子馋了好久，索性就给那小丫头起名江桃。
    苏萌给江凝的信一直在
    写，却依旧得不到回应。
    因孩子问题，苏萌延迟了一年上学。来年八月底，江桃都会打着赤脚在地上小跑，喊着：「爸爸……爸爸……」
    赵琳艺驱车来到镇里时，江桃拽着赵琳艺的裤腿要东西吃，把她乐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这小桃子没良心，你老爸一天没带过你，天天扯着嗓子喊「爸爸」，你认识你爸爸吗？」
    小桃子拽着赵琳艺的裤腿，就往屋里走，指着那张被苏萌裱框的结婚照，不停地喊：「爸爸！」
    开学的第一天，赵琳艺给苏萌准备了一堆东西，可也就是因为准备了一车东西，导致苏萌的录取通知书落在了家里。
    「坏了坏了，妈给你回去拿，你和小桃子在这等我啊！」
    望着赵琳艺远去的背影，小桃子扯着喉咙喊：「奶奶！奶奶！」
    苏萌蹲下将小桃子抱进怀里，搭在自己肩上好一阵安慰。
    「乖乖乖，奶奶马上回来啦……」
    小桃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倒让苏萌一愣。
    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一下子就哄好了？
    「爸爸……」
    「不是爸爸，那是奶奶～」
    苏萌误以为小桃子将赵琳艺喊错，还在纠正，却不想，身旁的阳光参杂着熟悉的柠檬味，将她的身子牢牢锁住。
    「同学，请问艺院怎么走啊？」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那个熟悉的语气，映入眼帘时，苏萌一度忘了怎么呼吸。
    「你……怎么……」
    「咳，你好，我是艺院新聘请的老师，江凝。」
    江凝笑得很好看，许久未见，他的笑颜，依旧极具感染力。
    「混蛋……」
    苏萌伸出手，想要重重锤上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手握住，连同小桃子，一起拉进怀里。
    有你们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