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郑当守陵人第一、二部

第73章


  “六丁六甲困龙锁,没想到我们已经看到了三个,应该还有三个。”老头儿拿了大手电去查看那个铁人,而我则被地上的这个干尸所吸引,这个人的经历简直是所有少年所羡慕的,身怀绝技,出入险境飘然而出,只为了墓里的竹简书帛,简直是古侠客风范,且带着儒雅之气。就在我再一次上下打量他的时候,却发现在他面前有掉落的一根铁钉,我拾起了那根铁钉,铁钉已经锈迹斑斑,但是铁钉尖已经被磨平了。就在我仔细研究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时,老头儿看了一眼就明白这个东西是干吗的,他将手电紧贴着砖壁,在阴影的立体呈现下,我才清晰地看见,原来在干尸面前的砖壁上密密麻麻地篆刻了一大片的字,由于时间隔得太长,划痕不是很明显,只有用光线打一下,才能看到这些字迹。
  很大的一片字,而且是用的文言体,只看了几句就看不下了,不愧是晚清的文举人出身,写得我是一句也看不懂,而且很多繁体字也认不全,就为这点可怜的古文功底,我被老柳头狠狠地鄙视了一把,顺便又数落了一顿我的大学老师,依然是跟老钟一样的论调:“不知道你们现在大学里的老师都教的什么,老祖宗的东西都忘完了吗?”
  我心里替所有的大学老师抱歉,不是你们的错哦,你们也不容易,都是混口饭吃,被这些平白认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崇高使命感的老家伙给狠狠地误解了一把,他们不知道现在的大学都已经商业化了,现在的大学跟街上卖豆腐的没什么区别了,只要学生不把孩子生在课堂上,哪里还管我们学不学老祖宗的东西啊。
  我只好赔着笑脸听老头儿逐字讲解砖壁上的内容。原来,这是那个飘零一生、传奇一生的黄河龙最后的遗书,他详细地回忆了一生的经历,对于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却盗坟掘墓十分不齿,但是,他也详述了在此间得到的乐趣,他读过汉武的文章,看过唐宋的诗词,与元大帝擦肩而过,抚过无弦焦尾琴,也面见过祖龙始皇帝,这其中的乐趣无人能体味。
  听到这里,我有点无言,一个受过巨大伤害的奇才,竟然以盗墓来逃避纷乱的现实社会,真是莫大的讽刺。
  很快,他就说到了正题,原来他久慕秋稷寺地陵,无缘得见,机缘巧合下,于镇陵龟首入地陵。怎么会是从镇陵龟首进入的呢?我有点不明白。
  接下来他描述的情景更是让我吃惊——这个地陵一共有六个入口!还没等我问老柳头都哪六个入口时,描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再下面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老头儿时而脸色兴奋,时而悲苦,到后来干脆也不给我翻译他都看到了什么,只是趴在砖壁上一个劲地研究这些个东西,直到我拽他,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迷离地看着我。
  我有点担心,老头儿是不是看得多了,这会有点魔怔了?谁知道他好像潜水好久一样长出了一口气:“印证了我的想法,这里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墓葬,准确地来说,是一处王陵,可是这个王陵又不是一个王陵。”老头儿绕口令似的一番话把我弄晕了。
  什么叫王陵又不是王陵啊?到底你在讲什么?就算不懂也不要装懂啊!你这个老头儿明显就是野路子,跟人家老钟和老苗那种职业神棍一看就有差距,人家老钟解释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神圣,就算我知道他是在胡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去相信真有其事。
  老柳头给我讲的故事带有明显的传奇色彩,而且颠覆了大家所熟知的历史。原来黄河龙在墙上写就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里真的是一个困龙局,准确地说是一个风水大阵,为的是锁住地脉,困住龙气。而起因竟然是一次无稽的迷信活动,但是这次活动的结局却是惨烈的,乃至令人发指。
  北宋哲宗年间,司天监夜观天象,突然发现紫微星暗淡,并偏离了原来的位置,而且旁边竟然有一颗若明若暗的星星出现,立即密报了皇帝。当时的宋哲宗为之震惊。古人认为紫微星动,象征着改朝换代,紫微星旁有贼星出现,象征又有应世命主乱世争权。
  乱世星象动,天罡地煞应劫而出,山土移,风水动,据风水师的说法,紫微星动以后,一个身负龙命的人也就随即降生在人世间,按照星象而言,明明这个真龙命主应该降生在汴梁,降生在皇家,但出人意料的是,九九重阳之夜,人皆见斗大的星辰雨降落在东京西南,民间纷纷传说有真龙降生,随即护驾的天罡地煞也纷纷转世于龙凤呈祥之地,随时候命,辅佐龙主以取天下。就在皇帝惊疑之际,大相国寺四处游访的大和尚无意中曾对弟子说起,说在岭南归来途中,见一处地方水土丰美,人物毓秀,路上奔走的孩子皆是将相之姿,几个村落里夜间紫气冲天而照,应有大富贵之人诞出。
  对于星象这回事,皇帝也许不是很相信,但是涉及自己的地位,就不由得不认真了,于是,当时的皇帝就派出了几支队伍四下打探。这些队伍都是由深谙风水之术的大师率领,在司天监的指引下,本来从东西南北四个地方出访寻找异姓龙脉风水的队伍都意外地在一个地方会合了。当一行人在这个地方见面以后全都无语,各个沉默,等登高远眺以后,都汗流浃背,原来此地水土已呈龙势,按照堪舆术来讲,几乎是铁定的帝王地,而且临近的地方凤凰几乎展翅,形似凤凰的大岭头部嘴喙几乎伸到了河边,只要一啄到水,连母仪天下的皇后就也孕育而出了。
  要是在别的地方发现这种风水,他们肯定是迅速报告皇帝,然后破坏龙脉,可是在这里,一伙人却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商讨几天以后才敢报于皇帝。皇帝得知了这个地方以后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犹豫之后还是横下来心命人将风水悉数破坏。
  “究竟是什么地方会让皇帝也前怕狼后怕虎,不敢果断地决断呢?”我的好奇心伴随着老头儿的描述而起。
  老头儿指了指脚下:“这里就是汴梁西南、群星坠落之地,后周帝后四陵所葬之地!”
  哦,这下我明白缘何宋朝的皇帝这么为难了,因为这天下本身就是人家的,现在竟然天命显示在人家的祖陵之地有龙脉出现,异象频生,夺了人家天下的老赵家自然心虚气短!
  公元954年,后周皇帝郭威死葬新郑,临终前传位于养子柴荣,文韬武略的柴荣即位五年即崩,天下便落到了年仅七岁的儿子柴宗训身上,可惜小皇帝仅坐了龙椅八个月,就因为赵匡胤就发动了著名“陈桥兵变”而被迫逊位。入宋,降为郑王。按说老赵拿了人家的天下应该就知足了,自己兄弟该干吗干吗去了,可是老赵家对柴家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本身这皇位来得就名不正言不顺,做贼心虚,听不得别人说哪里有龙气,听不得说柴家后人有龙相。柴宗训不到二十岁就卒了,历史记载柴宗训尚未成婚,也就是说没有后代,这下老赵家放心了,大张旗鼓把柴宗训又葬回了新郑,甚至连当时的皇帝赵匡胤都为这个曾经的侄子皇帝戴了十天孝,后周的遗脉似乎就这样结束了,赵匡胤甚至为了作秀还找来了柴宗训的远房几个亲戚给分封了一下,给予一定的待遇,由他及他的后人承担奉祀后周皇族之职。但是这位柴氏后人,应该是柴荣兄弟们的后代,已经与柴荣没有什么关系了。
  故事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历史就是喜欢与人开玩笑,在宋朝立国将近百年的时候,这里却突然冒出了龙脉,怎么不叫赵家老小都大吃一惊。
  于是祥和平静的龙店镇附近突然出现了一群群道士与和尚,手里拿着罗盘等堪舆之物开始寻龙定穴,佛道两派在确定龙穴的位置上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和互相攻击,但是最后争论的结果却出奇的一致,龙首的位置竟然在秋稷寺所在陵岗,而唐时香火极盛的秋稷寺此刻却已大半都毁损于战火,初建时期的秋稷寺和其他的道观一样是没有地宫的,而就因为这次的斩断龙脉,破败不堪的秋稷寺在一个月之间大变模样,不仅修葺一新,而且有了官派的天师。
  一个月后,凡是星斗坠落之夜诞生婴孩的家庭全部被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走,三天后,有人从秋稷寺附近的水井打水,水里竟然有丝丝血痕。而传说中柴宗训临幸过婢女而诞下的一个十岁大的男孩也不声不响地失去了踪影。紧接着,一位著名的建筑机关大师,自宋以来被能工巧匠们视为神一样的人物进驻了秋稷寺,开始了一项不为人知的浩大工程。
  “神一样的人物?口气不小啊,谁比公输班大师还像神?”我心里愤愤不平。自从我知道太爷爷被誉为“黄河活鲁班”的时候心里美得是五彩斑斓,别人推崇我们家的机关数术的时候我虽然嘴上谦虚,但是俨然却以“黄河小鲁班”自居,虽然我连刨子长啥模样都不知道。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神一样的人物”,我是大大的不忿,自然要替老祖宗抢回这口气。
  老头儿揶揄地看着我,嘴角满是狡猾的微笑,嘴巴只轻轻地蹦出来两个字,我当时就愣住了,看着周围坚若磐石的铁桶四壁,心里的悲凉就像是满墙的爬山虎瞬间缠满了身子。
  因为老头儿轻轻说的那两个字是:“李诫!”
  李诫,这两个字蹦进我耳朵里时就像冬天房檐上的一串冰凌串子砸进了脖颈里,顿时后背一片冰凉。
  我看了看地上斜躺的这位高人前辈,心里不禁是满满的苦涩,怪不得这个一向挑战高难度连骊山祖龙陵寝都来去自如的人最后折在了这里,着实是一点都不冤,因为修造这里的这个人是百年不世出的建筑奇才,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个人,但是只要家学稍微渊源一点的建筑世家都知道这个彪炳史册的奇人,就算是不知道这个人,也一定听说过他组织编纂的一本书,那本书叫做《营造法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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