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之翼

    小时候的事，韩烨并非完全不记得，他记得那时候爹爹快死了，自己也饿的肚子都要扁了，然后被人给救了，回去途中救他们的人向他们禀明了身份，那位大人便是当今圣上，小孩子便是他的养子，那时候的自己还不明白‘当今圣上’是什么意思。爹爹震惊的在路上就要磕头，却被他们拦住了，只道是无须多言。
    韩江远带着他进了誉王府，小韩烨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到了王府新奇的什么都想摸一下，什么都想看一下，却被府里的小厮一扫把打在了手上，叮嘱自己不要乱摸乱碰。元臻带着几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韩江远便撩衣跪下拜见：“草民见过皇上……”见小韩烨在一边没反应，便拉着小韩烨让他跪下，“烨儿，快拜见皇上、王爷、世子和郡主。”
    小韩烨跪下道：“草民见过皇上。”随后不解的问道，“明明我比他们还大，为何要拜他们？他们不也是皇上收养的吗？”
    元臻看了小韩烨一眼，继而低笑一声：“在家里就无须多礼了。”
    小谦儿走过去扶起他们，笑眯眯的道：“韩伯，您以后就是家里的管家了，您和这位大哥哥不必多礼的。”等韩江远应承着站起来了，小谦儿又向他拱手一礼，“谦儿见过韩伯，以后家里的事物就有劳韩伯了。”
    “王爷使不得，草民受不起。”韩江远连忙搀扶起他，元臻却笑着说道，“小辈对长辈，应该的。”
    元臻安排好他们便离开了，小韩烨饿的肚子一阵绞痛，看到桌上有吃的，却不敢擅自去拿，在那犹豫了半刻钟的时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拿了桌上的果子吃。远远的就听见小南风说：“今天的鸡腿有点腻啊，我要吃点水果解解腻。”
    “你要吃就赶紧的吧，我们等下上学要迟到了。”小谦儿催促的声音，小韩烨惊慌的把果子藏在身后，被小南风和小谦儿撞了个正着。
    小南风瞥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手，没说什么就去桌上一看，自己此时最想吃的水蜜桃不见了，明明那水蜜桃是筠姨特地留给自己吃的。眼睛再瞥向小韩烨的背后，果然隐隐瞧见了水蜜桃的红润，于是他便拧起眉头来：“喂，那果子是我的，你偷东西啊？”
    小谦儿见状便上去看了看，小韩烨惊慌之余还有几分羞辱，惹得他脸都通红了起来。
    小谦儿知道是小韩烨拿了那果子，为了他面子起见，冲小南风道：“桌上不是还有么？你吃别的不就成了？”
    “我现在就想吃那个，那是筠姨特意给我留的，就这最后一个了。”从来小南风想吃的东西，就没有别人能抢走的理，但是这东西被别人碰过，他肯定就是不要了的，当即便有了几分埋怨。
    “你想吃的话回头下了学再去买就好了。”小谦儿走到小韩烨跟前，小韩烨羞愤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小谦儿轻声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饿了？你要是吃这个还不够，桌上的都给你吃。”
    小韩烨却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将那水蜜桃使劲砸在面前的小谦儿身上，捂着胃绞痛的肚子，朝他们吼道：“还给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凭什么这么欺负我！”然后就跑走了，留下呆若木鸡的小谦儿和小南风两脸茫然。
    “嘁，偷东西还打人，我真不喜欢他！”小南风捏过一串葡萄便出门去了，小谦儿望着小韩烨跑走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滚落的沾了灰尘的水蜜桃，伫立良久才离开。
    韩江远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开始着手管理府里的事宜，白天韩江远就打理府中事物，晚上就搂着小韩烨睡觉，半夜三更的小韩烨却冻醒了，摇了摇韩江远：“爹爹，我冷……”
    韩江远醒来看小韩烨两个脸蛋通红，一摸额头才知道他发烧了，连忙下床拿过自己的衣服盖在被子上，将他牢牢地裹紧了，问道：“这样还冷么？”
    小韩烨点点头，上下牙床都在打架，那么晚了上哪儿给他找被褥去呢？韩江远隔着被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低声道：“等天亮了爹就去给你找被褥去，来，缩爹怀里睡就不冷了。”
    小韩烨乖乖的点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天刚蒙蒙亮韩江远就醒了，其实自从小韩烨喊着他冷以后，他就没怎么睡得着，看外面天亮了就起来了，摸一摸小韩烨的额头，依旧那么烫，他此时身无分文，只得去求助一下别的下人，看有没有多余的被褥能给孩子盖一盖。
    韩江远走出门去，到了院子里却见得晨起练功的小谦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他开一开口，毕竟他看着那么人畜无害，定是有副好心肠的。
    “王爷。”韩江远朝小谦儿躬身一礼，小谦儿见到有人来，就停下了练功，问道，“韩伯？您起这么早？有事吗？”
    “请问王爷，府中可还有多余的被褥？破一点也没关系，我的孩子有些不耐寒，盖了那床被子却还觉得冷，已经有些发烧了。”
    小谦儿抹了把额上的汗，小步走过去，两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眨阿眨的：“大哥哥冷啊？多余的被子当然有了，您跟我来。”
    韩江远跟着他到了储物间，韩江远望着这上好的棉布料，有些犹豫：“这……这棉被一看就价格不菲，有没有旧一点的呢？”
    “没关系啊，棉被不都是拿来盖的么？”小谦儿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大哥哥病了，盖棉被不是好得快么？”
    韩江远看了看，却没见得有下人多余的被褥，他有看过别的下人的床铺，都是比较破旧的，这棉被一看就是主人替换使用的，可眼下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只好先将棉被拿去给他盖，回头把棉被的钱还给他们就是了。
    韩江远将上好的棉被贴身盖在了下面，小韩烨睡得暖和了，也渐渐的退烧了，韩江远中途又回来看了他一次，见烧在退也就放心了。刚准备关门出去，就看到小谦儿端着个盘子奶里奶气的走了过来，韩江远看到盘子里是一碗汤药和两碟小菜、一碗羹汤，看他端的摇摇晃晃的，忙过去接了过来，迟疑的道：“王爷？”
    小谦儿见韩江远在门口准备关门，就忙叫道：“先别关门，先别关门。”到了跟前才说道，“韩伯，我给大哥哥送来点吃的和退烧药，您不是说他病了么？”
    “这……多谢王爷。”韩江远心下有些感动，接过盘子送进了屋里。
    小谦儿嘿嘿笑着：“韩伯以后叫我谦儿就好了。”
    韩江远点了点头，小谦儿便说道：“我先去上学了，韩伯再见。”
    “好，王爷慢走。”
    待到小谦儿走了，韩江远探上小韩烨的额头：“烨儿？烨儿？还烧么？”小韩烨眯开眼睛，哼了一声，“有一点头疼。”
    “来，王爷给你送来了汤药和饭，你起来吃点。”
    小韩烨气哼哼的道：“假惺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韩江远责怪的道，小韩烨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昨天他们还污蔑我偷东西，今天怎么就这么好心，还给我送吃的。”
    “那只是一场误会罢了，我们刚来府里，应该万事忍让一些，不能老是跟这府里的主人过不去。”
    “哼，我看他们就是欺负我是外来的，欺负我没有他们地位高。”
    “行了别多想了，来喝汤。”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赌气，小韩烨也还是大口的将饭菜都给吃了。
    等他吃完了，韩江远就将盘子拿回厨房了，他的房门没有关紧，别的小厮打扫地面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他们床上露出的一角棉被，小声叫来了附近的小厮：“喂喂喂，你们看他们床上的那床被子，是不是老爷新定做的那几床新棉被啊？”
    “你别说，我看着还真有点像。”
    “老爷定做的棉被怎么跑他们床上去了？”
    “就是啊，听说老爷做一床棉被就花了几十两银子呢，是在京城最好的鑫荣绸缎庄做的，刚拿回来没几天，咱们府上老爷夫人一套，少爷一套，小少爷一套，小姐一套，拢共四套就花了几百两，可是大手笔呢。”
    “是啊，咱们一辈子也挣不到他们一床被子的钱哪。”
    “昨天不还有人传新来的那小子偷东西么？这棉被不会也是偷来的吧？”
    “他们不至于这么大胆吧？”
    “这可说不准，你看那孩子贼眉鼠眼的，保不齐能做得出来这样的勾当。”
    “如果被老爷发现了，恐怕会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吧！”
    小韩烨本来吃完饭想再睡一会儿的，结果被他们吵得心烦，紧紧闭着的眸子复又睁开来，低头嗅着这棉被上好闻的清香味，思绪有些飘远了。听到外面人还在叽叽喳喳，小韩烨一屁股坐了起来，冲外面吼道：“不是我偷的！”
    他们被吼的一愣，有个嘴快的小厮回道：“不是偷的你哪儿来的？这可是老爷定做的棉被，让你给盖了，你还是快还回去吧。”
    小韩烨气的两只眼睛都红了起来：“这是我爹爹买回来的！我们没偷！”
    “你爹才刚来，连薪俸都还没发，哪儿来的钱买棉被？更何况我们怎么看怎么像是老爷花重金买回来的棉被，这一床被子，你爹爹就是当二十年管家，也买不起吧！”他们话语间有些酸，他们在府里做工多年，也没见老爷给提拔成管家，好不容易老管家回老家了，他们都翘首以盼这个位子，希望自己能当上，薪俸也多些，还可以不用干重活儿，谁知道横空出现了一个老气横秋的大伯，把这差事又给截胡了，于是话语便都说重了几分。
    小韩烨咬着牙道：“就是我爹爹买的！我们什么都没偷！”